嬌纏春山 第43節(jié)
百里息神色異常冷靜:“要了你之后, 我會成為一個瘋子,漸漸神志不清, 只能靠服食丹藥維持清明?!?/br> 他松開殷蕪的手,繼續(xù)道:“回京后,我會以神教的名義下一封文書,宣告黎族不可再買賣,已經(jīng)被買的黎族也可用一筆公道的價格贖身,脫離奴籍,只是文書發(fā)出后,神教內(nèi)外必會掀起波瀾,我會忙一陣,只能稍晚再安排你離開,正好也用這段時間調(diào)理好你的身子?!?/br> 殷蕪背對著他,百里息不知她神色,又擔(dān)心她不信自己,便將她的身體轉(zhuǎn)過來,看著她的臉。 絕色嬌艷的臉上并沒有什么情緒,垂著眸。 “看著我。” 殷蕪聽話抬眼,水盈盈的眸子里映出他的影子。 “安心調(diào)理身體,你以后會很自由,也很安穩(wěn),再也不用擔(dān)驚受怕?!?/br> * 在客棧里又住了三日,隊伍才再次出發(fā),這一路異常順利,第十日夜里入了京。 殷蕪被送回靈鶴宮中,沐浴后洗去一身疲乏,孫泓貞的密信便送入她的手中。 信中說有要緊的事需同她面議,讓她三日后去觀潮樓。 三日后是每年一度的觀潮會,游人如織,也是現(xiàn)成的借口。 她燒了信,起身去臨淵宮。 百里息不在前殿,殷蕪便往后殿去,還未到近前,便看見白玉池中的人。 月光落在他的臉上,鍍了一層銀色,俊美無儔的臉仿若神明。 他聽見聲音看過來,向來絕嗜禁欲的眼中染了絲絲的霧氣,殷蕪不知怎么心跳就快了起來。 兩人隔著一段距離,月光卻亮,以至于能看見對方臉上細(xì)微的神色。 “過來?!彼p聲,聲音似帶著露水,滴落在池中。 殷蕪一步一步走過去,在池邊站定,百里息走近。 他腰部以下浸沒在水中,身上的衣衫被水浸濕緊貼在身上,勾勒出修長精壯的腰身。 “有事?”他的視線落在殷蕪身上,少女衣著整齊,卻讓他想起那個不停反復(fù)的夢。 “聽厲晴說你明日要出城辦事,想問問要幾日才能回來?”殷蕪垂眼看著他的鼻,不敢直視他的眼。 “快則三日,慢則五日?!?/br> 殷蕪屈膝在池邊的小凳上坐下,淺粉色的綾鞋從裙底露出一個尖。 “還有事?”百里息的目光落在她的腳尖上,忽然生出一股沖動。 想拽著她的腳,將她拉下來…… “我想去觀潮會,”殷蕪吱唔了一聲,又補充道,“私下去,不讓別人知道?!?/br> 觀潮會人多,但想到殷蕪向來很少出門,想來是想趁離開前看看京中盛景,便不想讓她失望,只是叮囑她帶上厲晴和江茗。 殷蕪自然滿口答應(yīng),之后兩人便再無話說,殷蕪告辭離開。 看著殷蕪離開的背影,百里息的手還是有些癢,還是,想把她拉下來。 * 三日后的早晨,殷蕪梳洗一番,穿了件素色簡單的衣裙,又戴了帷帽往城外去,路上游人無數(shù),殷蕪挑起車簾往外看,見遠(yuǎn)處的觀潮樓上人頭攢動。 很快到了樓下,殷蕪上了四樓,在雅間內(nèi)床邊看了一會兒大潮,聽見下面眾人一聲聲的驚呼,覺得天地都開闊起來。 看了片刻,她說想小憩,讓厲晴和江茗去門外守著,屋內(nèi)只留下茜霜。 不多時,雅間內(nèi)的暗門打開,殷蕪讓茜霜上床躺著,自己則進了暗門,走了片刻,便來到一間四面都是墻的密室。 天璣長老和孫泓貞已在等候。 天璣起身行禮,“參見圣女?!?/br> 殷蕪虛虛一扶,道:“不必如此,大祭司的人尚在門外看守,有事還請快說?!?/br> 天璣看了孫泓貞一眼,孫泓貞道:“冠州的消息我們也有聽聞,知道百里崈牽涉其中,我們不如趁此機會鏟除百里家?!?/br> 殷蕪皺了皺眉,卻很快否定他們的想法,道:“我欲先解決黎族的事,若將百里家牽扯進來,只怕反而增加了阻力,且即便追究起來,也不能將百里家徹底拔除?!?/br> 甚至?xí)尠倮飴児芳碧鴫?,將百里息的身世昭告天下,她雖覺得這不是百里息的污點,可天下人卻未必都如她一般。 “即便不能徹底拔除,也可以讓百里家元氣大傷,這樣的機會并不多。”天璣盯著殷蕪,目光中多了些審視之意。 殷蕪自然不能將百里息的身世告知天璣,想了想,道:“百里家的勢力盤根錯節(jié),若不能一擊而殺,便容易打草驚蛇,反而不如等黎族的事情解決,再全力對付百里家?!?/br> 天璣鷹一樣的目光落在殷蕪的臉上,顯然對殷蕪這個年輕的圣女并無什么信心,“圣女莫不是不舍得對付百里家?” 殷蕪擰眉,直視著天璣的眼睛,冷冷問道:“天璣長老何出此言?” 殷蕪和百里息的事,天璣并不十分清楚,但從浮光掠影的消息里,推測出殷蕪或許是愛慕百里息的,百里息又是百里家的人,是故有此一問。 如今他們既然上了一條船,就不應(yīng)有一絲一毫的猜忌顧慮,否則日后都是隱患,于是天璣道:“圣女可是愛慕大祭司,所以對百里家下不去手?” “天璣長老可記得我的母親殷臻?” “自然記得?!?/br> “你長老可記得她是怎么死的?” 前任圣女的死一直是隱秘,宮中傳出消息,只說是忽然發(fā)了急癥,然后急急下葬,天璣雖然有懷疑,但那時孫家勢單力薄,并不能與百里崈相抗衡,便只能認(rèn)了這個死因。 殷蕪上前兩步,仰頭看著天璣,一字一句道:“我不知天璣長老為何會懷疑我的誠意,但我現(xiàn)在不動百里家只是因為時機未到,我母親被百里崈逼死,我絕不會放過百里家。” 她眼中的堅定那樣清晰,天璣長老有些驚異——早先他也常見到殷蕪,那時只覺她怯懦畏縮,從不知她竟有這樣一面。 他忍不住又想起近半年來殷蕪所為:燒塔、誅宦凌、殺文漪,滅新教,如今又要讓黎族恢復(fù)自由,每一件她都未曾猶豫。 或許他該相信眼前這位圣女。 天璣后撤一步,對殷蕪行了個禮,道:“是我妄言,不該懷疑圣女。” 殷蕪倒是并不生氣,只道:“‘圣女’兩字我聽著十分刺耳,不如以后便喚我本名。” 三人又商量了些事,殷蕪便將一直埋藏在心中的隱憂提了出來,道:“黎族的事情解決后,便要對付百里家,百里家拔除之后,天璣長老可有什么計劃?” “潛龍衛(wèi)數(shù)量眾多,我孫家雖然有幾千府兵,卻難以抗衡,且一旦要推翻神教,只怕各地?fù)碜o神教者必然興兵討伐,到時形勢只怕難以控制?!碧飙^道。 “若大祭司也想要推翻神教,事情是否會容易許多?” * 殷蕪從密室出來,上榻松了頭發(fā),才喚厲晴和江凌入內(nèi),稍稍梳妝,殷蕪又到窗邊看了一會兒潮,只見江邊的人已少了大半,潮水也退了下去。 又呆了一會,等天色有些暗了,才下樓,出門卻見門外停著一輛眼熟的馬車,殷蕪神色一動,轉(zhuǎn)頭往馬車那邊去,她也不說話,掀開簾子便鉆了進去,果然見百里息坐在車內(nèi)。 殷蕪笑了笑,道:“大祭司什么時候回來的?” 今日正是百里息外出的第三天,又知道殷蕪今日在觀潮樓,便在此處等,薄唇輕啟:“才到?!?/br> 分明是騙人,殷蕪看那馬呼吸平穩(wěn),分明已經(jīng)到了許久,她卻不戳破,往前湊了湊,將自己的手伸進他的掌中,問:“事情辦完了?” 百里息點點頭,看著她眼中盈滿的歡愉,心想她見了自己果然開心,不枉費他趕了一日一夜的路。 他的手始終是涼的,殷蕪?fù)麘牙餃惲藴?,想起今日密室?nèi),天璣說百里崈要給他娶妻的事…… 要娶妻的事兒,他自己知不知道? 此時的百里府,三房百里岳正同百里崈說話,此次過來他帶了許多禮物,還有十位美人,不為別的,只求一點壓制瘋病的丹藥。 他坐在下手位置,自從二房被流放之后,三房行事也低調(diào)了許多,只是如今三房的丹藥已吃沒了,他的那幾個兒子日夜受風(fēng)病折磨,前日還發(fā)瘋掐死了好幾個丫鬟婆子,若再不服藥,只怕再也清醒不過來了。 “兄長,這丹藥斷了有一段日子了,房中那幾個不成器的已發(fā)瘋發(fā)癲得不成樣子,若再不服食丹藥,只怕就要徹底瘋了?!卑倮镌腊櫭伎嗲?。 百里崈斜靠在羅漢床上,一個年輕的美妾真給他捏腿,聽了這話他雙眼微瞇,道:“再等幾日,那孽子雖姓百里,做事卻從不顧及家族的利益,前次因為衡哥兒多取了血,竟免了他在儀典司的掌司之職,還不讓再取血,他如今未碰女人,不知發(fā)瘋病時的苦楚,等他沾了女人,便知道疼了,到時他自己也要服食丹藥,自然會主動去取血煉藥?!?/br> “只是大祭司這些年一直沒碰過女人……”要讓他破戒有些難。 百里崈吃了一丸丹藥,冷哼一聲,道:“我替他尋了高家的女兒,那女子生得美,還很有手段,不怕他不肯就范。” 百里崈知道體內(nèi)燥欲的滋味,他不信有人能忍受得住。 很快到了六月初五,宮中設(shè)宴慶神明誕辰,大小神官及家眷都在飛鴻殿飲宴,殷蕪雖不喜這場合,卻不得不出席。 她一早便沐浴更衣,穿茜色灑金長裙,頭戴珠冠,明艷妖嬈,天下無雙。 厲晴從外面才進來,也愣了片刻,才道:“轎輦在外面等著了。” 到了飛鴻殿,里面已傳出鼓樂之聲,侍從宣到,殿內(nèi)立刻跪倒一片。 “恭迎圣女?!?/br> 殷蕪一步一步走到玉座上,左右侍女放下紗簾,殷蕪道:“今日神明壽誕,各位不必拘禮。” 殿內(nèi)又恢復(fù)了熱鬧,只不過才熱鬧一陣,百里息便來了,自然又是恭迎,百里息來到紗簾前,在紗簾前的座位坐下。 此時一首歌舞罷,便有人來送禮物,祝神明壽誕。 前面的都中規(guī)中矩,之后卻有一個容貌綺麗的女子走上前來,她身著胭脂色的百褶裙,上面穿著鵝黃的襖袍,身段傲人。 “高家阿晴見過圣女,見過大祭司。”她福身做禮,一雙丹鳳眼微微抬起看向百里息,“今日神明壽誕,高家特獻膠海明珠,愿圣女玉體安泰,神明萬壽無疆?!?/br> 她話雖是對殷蕪說的,眼睛卻看著百里息,殷蕪又知道百里崈?yōu)榘倮锵⑦x的妻子正是她,心中便生出些別扭之感。 卻還是平心靜氣道:“高家有心了?!?/br> 高晴生得妖嬈明艷,周圍幾個年輕的郎君看得眼都直了,更有將眼睛黏在她腰臀上的。 高家的女兒果然都是天生的尤物。 百里息卻一直沒有說話,殷蕪想看看他是什么表情,偏偏只能看見他的后背。 高晴退回座位,眼睛卻還是不停往百里息身上瞟,這是她第一次這樣近地看他,俊美無雙,權(quán)勢滔天,即便百里家的人最后都要用丹藥壓制瘋病,但也不是什么問題。 只要嫁給了他,她就會成為旻國最尊貴的女人,比那傀儡圣女還要尊貴…… 宴飲至半夜終于散了,百里息出了飛鴻殿,殷蕪也急忙跟上,高晴不知何時離開的,但殷蕪總覺得她今日肯定要做些什么。 殷蕪也沒坐轎輦,就不遠(yuǎn)不近跟在百里息身后,可一直沒見到高晴。 或許是她想多了?殷蕪今日飲了不少酒,此時酒勁兒上來,頭也有些昏沉,便想回去了,正要轉(zhuǎn)身,便聽見前方似乎有呼救聲。 還是個女子的呼救聲。 殷蕪抬眼去看,便見明湖上一個人正在撲騰求救,百里息此時正行至湖邊,聞聲也看過去。 用腳想,也知道是誰在求救——此時夜深人靜,女子落水,救上來肯定衣衫不整,到時候再被人撞破,不論百里息是否同意,都要給高晴個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