汲玉錯(cuò)了。

    根本沒有來得及來不及之說，今夜，本就逃不了。

    密密麻麻的紅線亂做一團(tuán)，像暗夜里伸出拉向阿鼻地獄的手。地上牡丹妖艷，花瓣幾乎要將陽山君和汲玉包裹在內(nèi)。

    一根根的紅線離汲玉只有幾寸距離時(shí)，陽山君將她撲到，用所有的力量和妖力護(hù)住她，就連她枕著躺著的牡丹花瓣，都沒有了絲毫的攻擊力。

    陽山君正對著汲玉，那一張瘦削又顯氣質(zhì)清明的臉直對著她，和緊張的情勢不同，他的眼神很平靜，碧波無漾，眼神中淺淺的笑意好像在說‘今夜星辰無雙，當(dāng)與卿共賞’之類的話語。

    紅線找到滿意的宿主，不斷連著陽山君，吸食著他的精氣。

    汲玉錯(cuò)愕的眼神對著他，不敢置信，又帶著質(zhì)問的口吻，“衛(wèi)垣，你在干什么……”

    陽山君有條不紊說著，“今日你也不要怨花妖，也不要怪其他人。我都是自愿的。汲玉，或許你不知道。我已經(jīng)……喜歡你很久了?！?/br>
    汲玉雙眼噙著淚，隱隱帶了抽泣的聲音。

    陽山君繼續(xù)說道，“你也不要怪我，把你送到尊上身邊，我只是……只是想讓你活得長長久久一世無憂。還有，我喜歡你這件事情，你也不要太過在意?！?/br>
    “我這人沒皮沒臉慣了，有些話當(dāng)不得真?！?/br>
    “我們青梅竹馬，今夜……我只是想讓你記住我。明日，你便將我的一切都忘了吧?！?/br>
    “其實(shí)，我瞧仙門那個(gè)叫丁黎的小子就不錯(cuò)。若是……若是他愿意為你舍了師門一切，那便一切都好。若是他不愿意，那你……那你就另覓佳婿。其實(shí)只要你過得好，怎樣都行。”

    他平靜的說話，說到后頭，氣息都輕了起來。

    他的確是自愿的。就如當(dāng)年老五爺為報(bào)祁嬰一頓鳳凰餐的恩情，自愿為祁嬰做的種種。今日，他也是為報(bào)老五爺拾他魂魄將養(yǎng)的恩情，他也是自愿死在瑤池帶手上。

    帶著前世的記憶和汲玉在陽山生活了數(shù)百年，他早就心滿意足了。

    雖然還是有些遺憾，但是他不后悔。

    為了不讓汲玉跟前世一樣，在不知道什么時(shí)候?qū)λ麆?dòng)了心思。他這一世對她時(shí)而親近時(shí)而疏離，親近是出于本心，而疏離又是他不愿而為的為之。

    汲玉的眼淚從眼角滑落，嗚咽聲響起，“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你前襟的槐花花紋，你在陽山時(shí)陪我看的落日，你在北丘城宴席上，夸贊我們姐妹十五人時(shí)，獨(dú)獨(dú)有意看向的我?！?/br>
    “衛(wèi)垣，我知道的。你喜歡我，我也是……我也喜歡你?！?/br>
    陽山君扯了扯嘴角，雖然沒有什么力氣，壓著汲玉的身子也越來越重，但他唇邊的笑意真真切切，像暖了天際的晚霞，一塊原本鋪平但又皺了的錦綢。

    汲玉想抱住他，但是陽山君卻將她的手握在手心，生怕那些紅線將她當(dāng)做宿主。

    她抱不到他，內(nèi)心無奈痛苦，像全身被浸在冰水里不能呼吸。她心痛，她從前也因?yàn)殛柹骄耐?，但是從來都不?huì)像現(xiàn)在這樣。

    她知道，等紅蓮將他身上的精氣吸取完，這個(gè)世界就再也沒有陽山君衛(wèi)垣了……再也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