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閏土：……

    在沉默了半晌之后，趙閏土爆發(fā)出了一聲哭嚎：“妹??！我的老妹兒??！你到底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打小就是跟前好幾個丫鬟婆子，家里人哪里舍得你受半點兒委屈遭丁點兒罪??！我妹啊，我可憐的meimei啊！”

    “啥玩意兒？”趙桂枝心說，你們臨時改了臺詞和劇本，能不能提前打聲招呼？

    “妹?。∧闶遣皇前褟那暗氖聝憾冀o忘了？你是府城名門趙府的大小姐?。∥沂谴蠓康拇笊贍?，你是二房的大小姐。咱們這一輩兒，只得了我們這倆金玉疙瘩！”

    趙桂枝：……

    你丫的不就是塊土疙瘩嗎？

    好在，她清楚的知道眼下是屬于劇情時間，因此硬生生的忍住了沒吭聲，一副我看你怎么繼續(xù)往下編的模樣。

    “都怪二叔！都是他的錯！要不是因為他這人太不著調(diào)了，也不會把二嬸氣到回了娘家！二嬸還把你帶走了，我的妹兒啊！”

    噢，所以她是父母離婚的人設(shè)嗎？

    “那我爹娘呢？”趙桂枝忍不住問道。

    “我也不知道啊……我的意思是，我會幫你查的?！壁w閏土之所以臨時改口，完全是因為趙桂枝露出了“要你何用”的表情。他雖然沒多大把握，但還是決定先承諾了再說。

    男人嘛，得先把承諾給敲實了，至于怎么做那是以后的事兒了。

    “所以咱們老趙家，現(xiàn)在就只剩下我和你還有奶奶了？”趙桂枝奇道，“還有旁的親戚不？”

    “還有一個表叔，他跟你爹感情特別好，比跟我爹還要好。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那才是他親兄弟呢。對了，表叔姓劉，也在咱們這個縣里，是個實打?qū)嵉目欣献??！?/br>
    趙桂枝：……

    你信不信我小舅打死你啊？！

    二郎面露疑惑，其實他早就發(fā)現(xiàn)了，趙閏土說的很多話他都不太明白。不過，他也沒往深處想，只道人真不愧是府城來的大家少爺，說話都跟旁的人不同。

    另外，他也發(fā)現(xiàn)了趙閏土這人其實挺好說話的，猶豫了一下后，便問道：“何謂啃老族？”

    “就是白瞎活了一把年紀(jì)，也不找份工來做，連掙錢養(yǎng)活自個兒的能耐都沒有，還要讓家里的老人來養(yǎng)活他。”趙閏土回憶了一下陳屠夫給他的消息，又補充了一句，“啃老人留下來的遺產(chǎn)也算，咱們府城那邊，最瞧不起的就是這種人了！”

    二郎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其實他真沒見過這樣的人，擱在鄉(xiāng)下地頭，除了小毛孩子外，所有人都是要干活的。壯勞力下地勞作，女人和老人則忙活家里屋外那些事兒，像每戶人家的菜園子就是女人來打理的，養(yǎng)雞鴨或者豬羊這類事兒，也是女人在做。當(dāng)然，男人也不光是要種地，農(nóng)閑了也會外出打零工貼補家用。再比如像修繕房屋、上山砍柴等等，也都是在做的。

    甚至連稍微大一些的孩子們都是會幫著家里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兒，像幼娘，七八歲就開始照顧當(dāng)時才兩三歲的虎頭了，大孩子照顧小孩子，屬于很常見的事兒。

    沉吟了一番后，二郎道：“我倒是從未往這方面想過，像我家，除了我奶奶之外，人人都是做事的?！?/br>
    趙閏土看了他一眼，似是在判斷他的年紀(jì)：“你奶奶跟我奶差不多大吧？小六十了？”

    “不止呢?！壁w桂枝提醒他，“你是長房長孫，二郎是在家里還有哥哥jiejie，再說我公公也不是老大啊，他是三房。奶啊，都快八十了?！?/br>
    倒是跟她上輩子的奶奶歲數(shù)相當(dāng)。

    “挺好挺好，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壁w閏土顯然也想到一塊兒去了，斜眼看妹子，“你對二郎奶奶可親近了，對吧？瞅著就跟自個兒奶奶似的，對吧？”

    “那可不！她倆一樣兒！”趙桂枝想也不想的脫口而出，隨后才意識到不太對，忙描補道，“其實我都忘了自己有沒有奶奶，就是看到江奶奶特別親近，感覺就跟我親奶奶一樣。”

    二郎：……

    不用解釋了，再解釋下去，他就要懷疑堂堂府城名家趙府的老太君到底是什么情況了。

    “二郎，你要是有空的話，可不可以先跟我去一趟府城看奶奶？她就算年歲比咱們奶奶小一些，到底也是上了年紀(jì)的老人家，總不能叫她千里迢迢來看咱們這些晚輩吧？”

    二郎嚇了一跳：“你這話說的，當(dāng)然得是咱們?nèi)グ菰L老人家，什么事兒能同拜訪長輩相比？”

    趙閏土偷偷的給趙桂枝使眼色，暗示你找的這個嘴可真甜。

    不過，趙桂枝卻知道二郎那不是嘴甜，他是真的這么想的。當(dāng)下，她就拍板道：“哥！你給安排安排，咱們明個兒就去府城！”

    “你玩我?。俊壁w閏土斷然拒絕，“你以為去府城是你坐高鐵……我是說，你知道府城有多遠嗎？我來縣里是辦正事兒的，起碼也得等我辦完事情后，才能帶你去?！?/br>
    趙桂枝露出了神秘的微笑，心說回頭見著奶奶，我一定要告訴她老人家，因為哥哥不允許，所以才晚了好多天來看她！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桂枝報仇……那是要收利息的！

    幸好，比起想一出是一出的趙桂枝，二郎更有規(guī)劃一些。他倒是不介意立馬出發(fā)，但既然趙閏土還有事要辦，他就決定趁這個時間，拜訪一下縣城里的幾個學(xué)堂。

    來之前，他已經(jīng)拿到了之前鎮(zhèn)學(xué)里先生給的推薦信，當(dāng)然還有幾篇他覺得不錯的文章詩詞，再就是他秀才公的身份了。當(dāng)初報喜的差爺是給了他官文的，但還需要他去縣衙門找文書確認(rèn)一下，如果是一等到三等的，還能領(lǐng)取不同額度的米糧銀兩。

    去學(xué)堂自薦肯定是不能帶著妻子的，在午飯之后，二郎就出門了，帶了一個趙閏土分給他的十來歲少年郎，充作隨從。

    趙閏土則優(yōu)哉游哉的捧著茶消食：“來來，老妹兒啊，這下咱們總算可以好好聊一聊了。說說看，你對這個男人啥看法？”

    “你真八卦！”趙桂枝斜了他一眼，“我表哥知道是你很開心吧？這下好了，他不是唯一一只單身狗了?！?/br>
    假如這話是對陳屠夫說的，這會兒他就該高呼扎心了?？上?，趙閏土不吃這套，或者應(yīng)該這么說，陳屠夫是非主動性單身，而他卻是主動單身。

    俗稱，自找的！

    趙桂枝也有話要問這倒霉堂哥：“來來，老哥啊，說一下你是怎么涼的。我先說我自個兒，我是啪嘰一下摔到了水里，那種溺水的窒息感覺，太難受了。幸好，二郎救了我，我還當(dāng)時迷迷糊糊的，只看到了他的臉，還以為哪個救生員那么帥氣迷人，等我獲救以后一定要找小哥哥要微信。結(jié)果……”

    “就直接嫁了，你可真行！”趙閏土略吐槽了一句，就說起了自己，“我比你簡單，我就是眼睛一閉一睜，就過來了?！?/br>
    更深刻的原因是，他前陣子加班過度了。人家是九九六、零零七，他更狠，連著加班一周，算在一起只睡了不到五六個小時。好不容易忙過了一段落，準(zhǔn)備回家好好休息一下，結(jié)果才剛到家沒多久，他奶就接了個電話，然后咯嘣一下厥過去了。

    自打他父母過世后，他奶就是他最親的人了。哪怕還有二叔二嬸和堂妹，那感覺還是不一樣的。

    他一面累得要死，一面又嚇得要死，及時想起來醫(yī)院就在小區(qū)對面沒多遠，索性邊通知醫(yī)院準(zhǔn)備急救，邊開車送奶奶出家門。

    再然后，他人就沒了。

    “反正我睜眼一看，好家伙，咱們家的大胖奶奶啊，一下子就給年輕了二十歲。雖然還是個小老太，臉上滿是皺紋，但六十歲和八十歲的狀態(tài)可差太多太多了！”

    “五十九！回頭奶奶該罵你給她瞎加歲數(shù)了?！壁w桂枝“友善”的提醒道。

    “對對，你說得對！還有啊，你給我說句實話，你男人那學(xué)問水平到底咋樣？他要是天縱奇才，那當(dāng)我沒說這話。要是學(xué)問也就一般般……要不要跟哥合作一把？”

    趙桂枝對于二郎的情況還是挺了解的，要說天賦，那肯定是有的，等閑人是沒辦法從村學(xué)出去，還在鎮(zhèn)上的學(xué)堂名列前茅的。

    但要說天縱奇才，那也是不可能的。二郎在鎮(zhèn)學(xué)都沒辦法做到遙遙領(lǐng)先，到了縣城里，就算運氣好被縣學(xué)錄取了，估計也就這么一回事兒。努力幾年，也許會超過大半同窗，可是……

    穿越至今，趙桂枝已經(jīng)明白了科舉制度有多殘酷，他根本就不是跟自己的同窗比，而是跟其他千千萬萬的學(xué)子比。

    “我覺得充其量就是你這個水準(zhǔn)，跟我表哥都沒法比?！壁w桂枝無比耿直的說道。

    趙閏土：……

    這妹子可真實誠呢！

    他是什么水準(zhǔn)？就是一路順順利利的念完了九年制義務(wù)教育，然后考了市里一個還不錯的高中，三年后面臨高考，正常發(fā)揮上了一個普普通通的大學(xué)。

    你要說他完全沒天賦，那是不可能的，好歹他也是一本院校的。但要是有天賦，比他牛逼的人可太多太多了。

    陳屠夫就不同了，人家才是學(xué)霸?？删退闶菍W(xué)霸好了，擱在這年頭的科舉制度里，想要出頭仍然是極為艱難的。

    趙閏土思量了片刻：“這樣吧，他不是說要去縣學(xué)嗎？咱們也估不出來他真實的實力，我知道縣學(xué)只收取秀才作為學(xué)生，但并不是所有的秀才都能進去的?？茨穷^怎么說?！?/br>
    “然后呢？”

    “要是人家專業(yè)人士不看好他，就讓他跟著哥混！”

    “所以，哥你到底是干啥的？你不會指望二郎跟你做買賣吧？他雖然是農(nóng)家子，沒有別的讀書人那般清高，可他好像也沒準(zhǔn)備走商路。”

    趙閏土用看傻子的眼神看著這個一年未見的傻老妹兒：“哥是干啥的，你不知道？我啊，那可是真正的不忘初心、牢記使命。”

    呃，這丫的是干啥來著？

    很快，趙桂枝就想起來了，她一手?jǐn)傞_一手握拳，啪嘰一下：“你丫的不就是個開培訓(xùn)班的？騙孩子家長的血汗錢，還順便搞得人家父母和子女關(guān)系緊張……國家遲早取締了你們！”

    趙閏土：……

    扎心了，這次是真的扎心了。

    他為啥會心梗穿越呢？因為他連續(xù)加班一周。

    那他好端端的干嘛要拼命加班呢？因為國家要取締校外的教培機構(gòu)。

    但就算這樣，他還是堅強的給自己挽尊：“擱在上輩子那個情況，取締教培機構(gòu)，那是為了教育公平。但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這年頭提個屁的教育公平？教育啊，首先排除了所有女性，然后排除了所有窮困人家，再就是師資力量的嚴(yán)重失衡！還有最關(guān)鍵的，那些名門子弟、書香門第都捏著前人寶貴的學(xué)習(xí)經(jīng)驗，絕對不會對外分享，這些全都是妨礙普通人晉升的擋路石??！”

    趙桂枝一臉懵逼：“你想說啥？”

    “教培機構(gòu)放在上輩子，那是毒瘤。可擱在如今，卻是實實在在造福于廣大平民階層的！所以我就想著，將府城里的優(yōu)秀文章詩詞、考試題目都刊印出來，再賣給所有窮鄉(xiāng)僻壤里的讀書人！”

    呃……

    認(rèn)真的思量了片刻，趙桂枝恍然大悟：“丫的你就是個賣黃岡題庫的??！”

    “瞎說啥！哥的人生目標(biāo)，是將五年高考三年模擬賣遍整個大華朝！連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十年寒窗金榜題名》！我準(zhǔn)備做成一個系列，妹子你聽我仔細(xì)跟你說……”

    第91章

    于是，趙桂枝幾乎花了一個下午的時間，聽她哥詳細(xì)的描述了他對于未來的工作規(guī)劃以及事業(yè)版圖。

    怎么說呢？

    賺錢那是肯定賺錢的，這年頭的讀書人跟上輩子還不同，哪怕再怎么家境艱難，但凡是能念得起書的，多少還是有些家底的。

    再一個，趙閏土的最終目的也不是為了所謂的教育公平，他就是打了個地域差。哪怕這年頭多數(shù)人都是私藏著祖上的珍貴批注，絕對不會隨意同外人分享的。但事實上，府城那邊的情況就是跟縣城不同，而縣城又跟普通小鎮(zhèn)子有著天壤之別。要不然，江二郎干嘛費勁巴拉的跑來縣城里求學(xué)？

    哪怕二郎沒被縣學(xué)錄取，他隨便找一個縣城里名聲還湊合的學(xué)堂，那教學(xué)質(zhì)量也要強過于孝義鎮(zhèn)上最出名的學(xué)府了。

    趙閏土干的就是這檔子的事兒，把人家府城里優(yōu)秀的文章詩詞整理好，再刊印一些課堂筆記、考題以及范例，轉(zhuǎn)手就能在各個縣城里賣出高價來。

    他甚至都沒考慮到把買賣做到周邊的各個小鎮(zhèn)上，只因為他覺得沒必要浪費時間精力。

    “縣城就夠了，你知道府城周邊有多少個縣城嗎？再說了，普通鎮(zhèn)子能有幾個讀書人？學(xué)堂都沒多少，搞不好很多都是隨便讀讀的，讀個三五年就放棄了。我折騰這個干啥？”

    趙桂枝問他：“你是不是已經(jīng)忘了你剛才的話？你說你要把黃岡題庫賣給所有窮鄉(xiāng)僻壤里的讀書人！”

    “啥黃岡題庫呢？你咋就忘不了黃岡題庫呢？咋地人家曲一線沒給你廣告費呢？”趙閏土瞪眼，“縣城啊，那小縣城還能不是窮鄉(xiāng)僻野？你別跟我搗蛋！人家真正的窮苦老百姓，那是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我怎么好意思賺他們的血汗錢呢？就算我是個開培訓(xùn)班的，那也是有自己的底線的！我只坑城市里的中產(chǎn)家庭！”

    行吧，反正就挺缺德的。

    他還不光跟趙桂枝分享了他先前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的計劃，還拽著人去了他在這邊的書房，拿了幾個草稿樣本給她看。

    當(dāng)然，都是封面系列，內(nèi)容肯定還沒做好。又或者說，做好了一部分，但還有很多急需填補的內(nèi)容。

    就這樣，趙桂枝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一堆教輔書的封面所包圍，直接嚇出了ptsd。

    《十年寒窗金榜題名》是一個系列的總名稱，在趙桂枝的理解里，就跟黃岡題庫是一個概念的。底下當(dāng)然是有很多分類的，這還不是指科目的分類，那個屬于最底下的小分類，光是大分類就已經(jīng)足以讓趙桂枝眼前一黑了。

    像什么《小秀才每課一練》、《春/夏/秋/冬作業(yè)》、《課文詳解》、《優(yōu)秀文章精選（上、中、下）》、《達標(biāo)卷/創(chuàng)新卷》、《周考/月考/季考卷》……

    趙桂枝倍感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