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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卻說趙桂枝回家后，沒等她開口，江母就已經(jīng)熱情的跟家里人介紹了來走親戚的“趙桂香”。

    江母肯定是不如大堂嫂那般熱情的，她多少還是有些包袱的，不像大堂嫂那般，猴急到恨不得在臉上寫著“我缺兒媳婦”。

    “桂香這兩天就先住在咱們家，跟桂枝住一屋。正好，這些日子咱們家擺攤也賺了些錢，我是尋思著，趁著離冬日還有一段時間，抓緊時間蓋兩間新屋吧！”

    家里人原本正對這位不請自來的“趙桂香”好奇著呢，可聽了江母這話后，立馬被吸引去了注意力。

    就連江父都愣住了：“蓋新屋？這么著急嗎？”

    “不算急了，先前大哥大嫂那邊蓋新屋時，我還說要一起呢。結(jié)果怎么盤算這個錢都不夠，就想著等秋糧賣掉再湊一湊?，F(xiàn)在好了，咱們擺攤掙了錢，我估摸著就算不賣秋糧，也應(yīng)該夠了。實在要是不夠，咱們也可以直接拿糧食抵工錢！”

    拿糧食抵工錢是鄉(xiāng)下地頭的常態(tài)，畢竟哪家哪戶都拿不出那么多現(xiàn)錢的。

    江母還特地將家里的賬目細(xì)細(xì)的說了一遍，確定蓋兩間新屋是沒問題的：“就東西屋各往外加蓋一間。當(dāng)初二郎娶桂枝的時候，時間太匆忙了，虧了桂枝不介意。到時候，東屋那間新的就給桂枝他們小倆口住，將來他們有了娃兒，再住西屋這邊來?！?/br>
    她邊說邊在院壩上比劃起來。

    依著她的說法，大郎和薛氏的屋子是不動的，還是東一間住夫妻倆，東二間是給虎頭準(zhǔn)備的。

    而趙桂枝和二郎則會擁有新蓋的東三間以及西屋這邊的第一間，也就是目前幼娘住的這一間。

    西二間和即將新蓋的西三間則是為三郎準(zhǔn)備的。

    “桂枝這還沒開懷呢，等她懷了再生了，那孩子也還小，等孩子都長大需要單獨的屋子了，到時候幼娘肯定嫁出去了?！苯赴阉惚P打得啪啪響，當(dāng)然她還是征求了江父的意見，讓他最后拿個主意。

    江父是典型的鄉(xiāng)下人老派作風(fēng)，最在意的就是田產(chǎn)和屋子。

    既然家里的蓋新屋的錢也夠，而且蓋新屋也確實是很有必要的，他自是沒有不同意的道理：“我看成。”

    “我看你們就沒把我放在眼里！”江奶奶氣呼呼的走過來，“我呢？我呢？過幾年幼娘就嫁出去了，那我是不是過幾年也可以去找你爹了？”

    江父無言以對。

    好在江母太了解這個搞事精婆婆了，立馬接口道：“娘你住西二間啊！三郎這還沒成親呢，生娃不知道得什么時候。再說了，過個五六年的，虎頭也有十歲大了，咱們家不得再蓋新屋??？放心吧，只要你樂意住著，誰也不會趕你走的?！?/br>
    “……有道理。”江奶奶被說服了。

    搞定了最麻煩的人，江母就徹底放下心來：“那就這么辦吧！大郎他爹，你明個兒去一趟石坪村吧，跟那邊打個招呼，看他們啥時候有空來咱們家蓋新屋。”

    本來是可以讓幼娘或者虎頭直接幫忙帶話的，但這兩人，江母都信不過。她倒是信得過趙桂枝，可每次趕完集回來，第二天趙桂枝都會睡到太陽升起來，喊都喊不醒，她也就放棄了。

    趙桂枝從頭到尾都沒發(fā)表過意見，及至吃過晚飯，洗漱完畢，她拽著周大姑娘回了屋里，才說了她婆婆的陰謀。

    “早就看出來了，你婆婆看我的眼神，就跟你外婆當(dāng)時一模一樣！”周大姑娘特別霸氣的坐在床榻上，“我給你說啊，你今天的做法就很好，甭管公婆要干啥，別說沒損害你的利益，就算有好了，你也別當(dāng)面逼逼起來，回頭讓你男人去處理?！?/br>
    生怕趙桂枝聽不進(jìn)去，周大姑娘還特地強(qiáng)調(diào)道：“這可是我的經(jīng)驗之談！”

    “噢?！壁w桂枝很是敷衍的答應(yīng)一聲。

    大概是她的態(tài)度不好，周大姑娘嫌棄的推了她一把：“跟你說正事兒呢！對了，你是咋打算的？以后就在這鄉(xiāng)下地頭待一輩子？”

    “這不是等著你一夜暴富撈我一把嗎？”趙桂枝想起來了，她和陳屠夫的算計，對方好像還不知道？

    一想起這事兒，她可就不困了，忙將兩人的盤算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我哥說了，這叫先讓一部分人富起來，再帶動另一部分人富起來?！壁w桂枝兩眼放光的看著自己送上門來的便宜妹子，“你覺得咋樣？大家齊心協(xié)力先幫你謀奪家產(chǎn)，然后等你一夜暴富了……呃，我的要求不高，不要你的鋪面，你就低價租給我開個小飯館唄?！?/br>
    “免租金！免了！”周大姑娘可大氣了，“別說小鋪面了，大酒樓都可以免費(fèi)租給你。白送其實也行的，就是我怕到時候惹來麻煩。咱們搞簡單一些，回頭我寫個長租的七十年契約給你，就說租金也付清，不就結(jié)了？”

    兩人達(dá)成共識！

    第二天。

    江母看著門窗緊閉的屋子，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薛氏扶著肚子走過來問怎么了，江母斬釘截鐵的道：“這倆絕對是親姐倆，肯定沒跑！”

    簡直就是懶得如出一撤，這太陽都升起來了，豬都喂了過一回了，那倆半點兒動靜都沒有。

    “那娘你……”婆婆的心思，薛氏當(dāng)然看出來了，她倒是不介意二弟妹的娘家親妹子嫁過來，哪怕只相處了短短時日，她也能看出來，那人是個大大咧咧沒啥心眼的人。

    其實是有的，只是周大姑娘的心眼子是看人使的，她確實沒必要算計江家人。

    江母遲疑了一瞬，最終還是點點頭：“三郎不比二郎出息，能有媳婦就成了，挑剔個啥??？”

    頓了頓，她又認(rèn)真的沖著薛氏許諾道：“就跟當(dāng)初說好的那樣，等過幾年，二郎考上了秀才也有了穩(wěn)定的進(jìn)賬，三郎在鎮(zhèn)上尋著了穩(wěn)妥的活兒也娶上了媳婦。到時候，我就做主分家。家里的祖屋和田產(chǎn)都是你們的，但說好了，要先幫他們在鎮(zhèn)上安個家?！?/br>
    薛氏點點頭：“我都行，我自是盼著二郎三郎都好的，將來虎頭要是能念書，我還想著送到鎮(zhèn)上的學(xué)堂去呢?！?/br>
    “要是一切順利的話，到時候二郎也開了學(xué)堂，那就方便了?！苯该嫔蠋е鴮ξ磥淼钠谕?，就是眼角瞥到緊閉的房門時，還是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算了，不管了。

    橫豎她到時候肯定是跟著大郎倆口子過日子的，這倆懶媳婦兒只要別到她跟前來礙眼，她才懶得管呢。

    要說江母這人，完全不偏心是不可能的。好在她盡可能的做到一碗水端平，但因為每個孩子的情況都不同，要做到完全一樣是不可能的。她只能這邊多給了點兒，那邊就找補(bǔ)一些，盡她所能保持平衡。

    趙桂枝還不知道，在她睡得噴噴香的時候，江母已經(jīng)決定將她和二郎都掃地出門了。

    三郎其實也是，但有個大前提是，必須三郎娶妻之后。已知周大姑娘是不可能成為江母的兒媳婦，所以三郎被掃地出門的時間，實際上會比江母預(yù)料中的晚上許多。

    與此同時，江父也去了石坪村。

    因為不趕時間，還是由幼娘帶著虎頭和扁擔(dān)先去了村學(xué)。江父則是先去看了看地頭，他們這邊地處偏南方，盡管種植兩季稻是不太現(xiàn)實的，但秋收之后仍然可以種一茬粗糧。江家旱地多，江父種的是土豆和地瓜，也有其他粗糧，像大頭菜、蘿卜等等都種了不少，樣樣都是可以充當(dāng)主食吃的。

    等做完地里的活兒，江父還特地回家換了一身衣裳，收拾妥當(dāng)了才去石坪村。

    差不多等趙桂枝她們醒來時，江父就到了石家，說明了自己的來意。

    石家的當(dāng)家人并不在家里，眼下農(nóng)忙已過，就算還有秋種這一茬，但石坪村那邊的土地太貧瘠了，與其把人耗在地頭上，還不如趁著空閑去外頭掙錢。

    因此，接待江父的是個比他年歲還大的老漢，問清楚了他家在哪兒，打算蓋幾間屋，自家能出幾個人手，以及需不需要打家舍等等問題后，石老漢告訴他，最快明個兒最晚后日，一定會有人去他家找他的，讓他留個人在家里。

    “我在的呢，家里還有個每天坐在檐下曬太陽的老娘。要是尋不到我，讓我老娘去地頭上喊一聲就成?！?/br>
    約定好時間后，江父就心滿意足的回去了。

    等江父走后，那石老漢也背著手出了門。

    石家的人口比起江家來，那是要多出了好多倍。別家喜歡一大家子聚在一起住，但他們肯定是不行的，石老漢自個兒親兄弟就有十個了，他往下又有八個兒子，兒子又生孫子，因此早不早的就分了家。

    等他晃晃悠悠的去了他二兒子家，站在院門口就開始嚷嚷：“你家二小子在不在？他上哪兒去了？”

    “去鎮(zhèn)上干活了，說晚上捎塊rou回來，等煮好了我給爹送去?！被卮鹚氖撬业亩合眿D。

    石老漢點點頭：“那讓二小子給我送來，有人上我家來約活兒了，晚上我再跟他細(xì)說。”

    “行啊，我記著了?！?/br>
    被兩人念叨著的二小子在哪兒呢？

    他確實是上孝義鎮(zhèn)干活去了，作為一個十里八鄉(xiāng)遠(yuǎn)近聞名的泥瓦匠，他除了給鄉(xiāng)親們蓋房子外，偶爾也會接鎮(zhèn)上的活兒。那就不是蓋房子了，而是簡單的修繕一下，沖著他的收費(fèi)低廉和好手藝，鎮(zhèn)上不少人家都愿意找他干活。

    連著給兩家人修了漏雨的屋頂，外加做了點兒其他贈送的服務(wù)后，石家二小子掂量著錢袋，找了一家面館子，決定先把肚子填飽了。

    哪知，就在等湯面送上來時，他聽了不少鎮(zhèn)上的新鮮事兒。

    沒想到啊，也就是一個來月沒到鎮(zhèn)上來，就多了那么多新鮮美味的瓜吃了。

    周大姑娘和小貨郎私奔的事兒，已經(jīng)不能算是新瓜了，最新的消息是，原本周大姑娘的未婚夫提出了退婚，并且拒絕由二姑娘替嫁。緊接著，又傳出小道消息，說是周老爺準(zhǔn)備將二姑娘嫁給鎮(zhèn)上rou鋪的老板陳屠夫，結(jié)果也被拒絕了。

    親jiejie跟不知底細(xì)的人私奔了，還連著兩樁親事被拒，周二姑娘儼然成為了最大的受害者。

    這些消息被那些閑人說得那叫一個有鼻子有眼的，仿佛他們親眼所見似的。

    總之，湯面還沒上來，光是吃瓜，他就快吃飽了。

    “客官，你的蔥油湯面來了！”店小二一聲吆喝，把大湯碗擱在了他面前。

    他一面吃著一面繼續(xù)側(cè)耳傾聽，沒法子，從很早以前他就養(yǎng)成了邊吃東西邊刷手機(jī)app看推送新聞的習(xí)慣。眼下，這個習(xí)慣被打破了，他可太難受了。

    “你們還覺得人殺豬匠配不上周家姑娘？可扯淡吧！陳屠夫是什么人？眼下連咱們面館的rou都得提前去跟他訂，就這么說吧，他要是不給rou，回頭咱們面館就只能賣素面了。”

    面館的胖老板砸吧砸嘴：“反正要是我有閨女，我就要把閨女嫁給陳屠夫。有這么個女婿多有臉呢，就你們一個個的看不上人家。”

    食客們顯然有不少是老主顧了，聞言絲毫沒往心里去，只嘻嘻哈哈的捧場道：“那你趕緊生?。【退銢]趕上陳屠夫，總能趕上他兒子吧？”

    “他不賣你rou，你就開不了鋪子了？那也沒那么夸張吧？”

    “應(yīng)該是買不了便宜rou吧？你們開面館飯館的，跟陳屠夫拿rou是不是要比咱們小老百姓便宜一點兒？”

    胖老板很是坦然的點點頭：“那是肯定的。真要是依著你們的那個價格，有啥拿不到的？”

    “我哥家里倒是有個適合的閨女，我晚上回家問問看?！?/br>
    “別介啊，我姐家的外甥女就很合適，你先緩緩，讓試試看?！?/br>
    “還真別說，陳屠夫那人看著是莽了點兒，人家后頭的關(guān)系可硬實了。你們不知道吧？他跟官衙門還有關(guān)系呢！”

    “啥？！”

    這話一出，著實驚呆了在場的食客們，就連胖老板都瞪圓了眼睛：“說啊，你接著往下說啊，他咋就跟衙門有關(guān)系了？”

    “衙役，是衙役！”說那話的人趕緊描補(bǔ)道，“不是跟官老爺有關(guān)系，就是他認(rèn)識衙門里的衙役。我也是碰巧看到的，上次天不亮我鬧了一夜的肚子，想去醫(yī)館開一劑藥。正好就看到幾個衙役去了陳家rou鋪那頭，我還以為陳屠夫犯事了呢！”

    “然后呢？你別賣關(guān)子！”

    “沒有然后，那幾個衙役恭恭敬敬的，跟他說了一些話后，就走了。我就依稀聽到幾句，什么死人了，什么刀口位置，什么血滴噴濺……哎喲，我也記不清楚了，他后來不是照常開門嗎？又沒被抓走，就說明有關(guān)系啊！”

    食客們陷入了沉默之中，顯然被這個消息驚得不輕。

    “老板，結(jié)賬?！笔叶∽勇榱锏慕o了面錢，循著記憶里的路，直奔陳家rou鋪。

    這會兒是中午時分，rou鋪這種店跟其他賣吃的店是不同的，人家是早晚開門。當(dāng)然，真要是有事兒了，高聲喊一下，只要后頭有人，也正好還有rou賣剩下了，人家還是會出來接待的。

    石家二小子就站在rou鋪前：“老板！陳屠夫！”

    陳屠夫聞聲走了出來：“買rou?。恐皇Ｏ聨赘蠊穷^了，要五花rou晚上再來?！?/br>
    “骨頭就骨頭吧，還有啥豬雜下水的，都行，我趕著回家呢，包圓了。”

    “好嘞?！标愅婪蚵槔拈_始收拾剩下的rou和骨頭，又見他沒拿東西來，“我給你個舊籮筐裝著成不？不然不好拿?！?/br>
    “成，多少錢?！?/br>
    這年頭的骨頭不值錢，下水和豬雜更是如此，陳屠夫估了個數(shù)報價，同時也將東西收拾好了，拿了個破舊但洗干凈的籮筐裝好了，啪嘰一下放在了鋪面前的案板上：“給。”

    突然，他僵住了。

    買rou的客人是照數(shù)給了錢，齊整的給他放在了案板上，就是在接過籮筐的時候，沖著他比了個手勢。

    這么說可能還不夠準(zhǔn)確。

    確切的說，是那智障沖他豎了個中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