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jù)屬下觀察，很多人都是還沒來得及沖出船艙，就在此處斃命了?！?/br>
    “晉軍應該是用了火箭，引燃戰(zhàn)船的?！?/br>
    說起這火箭，實物還真是不太好找，箭簇還容易找到，那是因為他們是鐵制的。

    而箭簇的木制箭桿還有那些涂抹了桐油的布包，卻早就已經(jīng)被烈火吞噬，變成了灰燼。

    查遍了廢墟的邊邊角角，士兵們總算是找到了一片沾染了桐油的布片，還偏偏就在箭簇的旁邊。

    有此發(fā)現(xiàn)的士兵，連忙把那布片呈給梁成。

    黑黑乎乎的樣子，梁成一看就皺了皺眉頭。

    “怪不得守兵都沒有來得及反抗，就被堵在了船艙里，原來是用了這個妖物?！?/br>
    他用兩指夾起了布片，遞給崔延佑。

    “我就說了，這幫北府兵，奇門秘術(shù)多得很，不是那么容易對付的?！?/br>
    “你看看，這些火箭，最遠可以射二百步，也就是說，這些晉軍根本就沒有靠近戰(zhàn)船，就已經(jīng)把船都點燃了。”

    “晉人果然卑鄙陰險！”崔延佑咬了咬牙，簡直是比梁成還恨得厲害。

    梁成很詫異，若是他沒記錯的話，眼前的崔延佑，應該是個漢人吧，聽說還是中原哪個大家族的。

    想當年，王景略（王猛）還活著的時候，曾經(jīng)向秦主苻堅提議，多多從原有的中原大家族中選用官員，崔延佑應該就是那個時候進入秦廷的。

    對于王景略的這個做法，苻堅曾經(jīng)很不理解。王景略自己就出身貧寒，自從被苻堅發(fā)現(xiàn)，君臣合作，可謂是所向披靡。

    苻堅氐人出身也一樣能得天下，他從來也不認為漢人講究的什么出身門第是十分重要的東西。

    如果他有那樣的想法，便不會重用王猛了。

    然而，王猛還是堅持己見，原因無他，這些中原土著的世家大族，自漢末以來，便是世代靠當官為生的。

    如今，雖然中原喪亂，他們這些堅持在中原繼續(xù)生活的大族，沒有南遷，這就說明，他們愿意和氐秦合作。

    如果不合作，他們的家族也就無法維持了。

    這些家族往往架子很大，不會輕易將內(nèi)心真實的想法說出來，他們想在氐秦朝廷里任職，甚至是手握大權(quán)。

    但是又礙于面子，不可能千里求官，于是，苻堅的表現(xiàn)就很重要。自漢末以來，地方上的事務，大大小小，還要仰仗世家大族維護，如果苻堅不能給這些家族繼續(xù)維持家族利益的機會，那么在他的治下，就不會有太平日子過。

    正是因為王猛來自于民間，他才對這樣的運作體系有更加深刻的了解。

    才會極力勸說跟本對用人沒有什么個人喜好的苻堅，授予世家子弟一些官位，讓他們有繼續(xù)為朝廷效力的機會。

    崔延佑既然是出自傳統(tǒng)中原世家，他能夠進入軍中，應該還是王猛特別提拔的。

    于是這樣有強大根基的中土世家，竟會對晉軍的勝利如此痛恨，真是令梁成費解。

    按照他多年混跡秦廷的經(jīng)驗，在眾多被苻堅收服的異族之中，漢人的榮譽感還是很強的。

    放眼南方，晉廷還在，雖然是茍延殘喘，渾渾噩噩，但是只要有那么一個朝廷在，它的號召力就是不容小覷的。

    只看這些年，即便是秦主苻堅已經(jīng)在積極的勸課農(nóng)桑，恢復生產(chǎn)，但是投奔南方的漢人，還是源源不絕，幾乎沒有一刻是停止的。

    在這些人的映照下，崔延佑的表現(xiàn)就更加令人生疑。

    有這么出賣祖宗的嗎！

    第244章 追擊是不存在的

    “不管怎么說，先要找到這伙北府兵才是最重要的。我就不相信，他們還真能插著翅膀飛了！”

    梁成跳著腳的大喊，崔延佑眼神之中，現(xiàn)出了一絲詭異的光芒，隨即，就在梁成轉(zhuǎn)頭看向他的時候，那抹光又很快消失了。

    “延佑，你覺得，北府兵他們會往哪個方向跑？”

    若是崔延佑的感覺沒有錯誤的話，他竟然覺得，梁成的言語之間，有試探之意。

    他嘿嘿一笑，連忙道：“當然是往新野的方向跑了！”

    “從這里，沿著河水一直向北走，就可以到新野地界，除了那里，北府兵也沒有地方可去?！?/br>
    這個猜測倒是和梁成不謀而合，他估摸著，北府兵精明無比，絕對不可能再把原路走一遭，重新跑到襄陽城樓底下溜達一圈。

    那不是直愣愣的往槍口上撞嗎？

    但是，新野？

    這個地方也很不合適?。?/br>
    相比襄陽，新野是更早陷入氐秦控制之中的重要城池，在那個地方，駐扎的秦軍也不少。

    一伙剛剛偷襲了襄陽城的北府兵，往那個地方跑，那不是明晃晃的自投羅網(wǎng)嘛！

    “這可能嗎？”

    “依你看，這伙晉軍有多少人？”

    崔延佑抱臂道：“再怎么說也得有幾百人，少于這個數(shù)，絕對不可能把所有的守軍全都絞殺，總能留下幾個活口?！?/br>
    現(xiàn)在對于氐秦來說，北府兵沒有給他們留下一個活口，是最大的難題。那邊廂，醉生夢死的符睿，還在等著他們的戰(zhàn)報，然而，他們能怎么說？

    看看現(xiàn)在的情況，他們幾乎對當時船上發(fā)生的細節(jié)一無所知，更不知道那些敵軍的蹤跡。

    梁成很明白，就這樣回去，是沒辦法交差的?？偸且治龀鲆稽c有價值的消息來，才能蒙混過關。

    好在，大火已經(jīng)熄滅，總算是給了他們一點時間。要不是形勢所逼，梁成還真的不想回城。

    在這里，四周都是自己人，不論是分析情況，還是串通一氣都相當?shù)姆奖恪?/br>
    他實在是不敢想象，當符睿知道所有的戰(zhàn)船全都被一把火燒了，他們還一個人犯都沒抓到的時候，會是什么樣的表現(xiàn)。

    “你說得對。”梁成沉吟道。

    “可是這么多的人，真的會在如此短促的時間內(nèi)，就消失的無影無蹤嗎？”

    是啊！

    這一點，誰也想不透，不過，找不到人就是找不到人，這回口附近，他們也已經(jīng)派了士兵四處搜尋了，別說是晉軍的影子了，就連他們逃跑的路線都弄不清楚。

    這一點也不奇怪，一般來講，即便是勝利之師，在這樣混亂的情況下，只要沿著某種路線轉(zhuǎn)移，總會有一些痕跡的。

    比如馬蹄的腳印，遺落的兵器，車轍印等等，然而，沒有，什么都沒有。

    氐秦士兵們忙完了救火就開始四處搜尋。

    晉軍在他們的眼皮底下居然就敢縱火燒船，還把守軍全都砍殺殆盡，這樣的仇恨，瞬間就根植在了氐秦士兵的心中。

    他們咬牙切齒，他們鼓足了精神，發(fā)誓一定要找到這伙作惡的北府兵，將他們手刃。

    于是，他們搜尋痕跡，相當?shù)挠眯?，可以說，只要是還能辨認的地方，沒有被燒焦的，他們都仔細的尋找過。

    一番努力，還是一無所獲。

    這樣的現(xiàn)狀，讓士兵們更是憋著一股氣，不知道該如何發(fā)泄出去，當結(jié)束了轉(zhuǎn)移尸體的任務之后，他們便迅速的圍攏到了梁成的身邊。

    他們的眼睛，直愣愣的盯著梁成，梁成可以深切的感受到，怒火在他們心中燃燒。

    這幾乎是不可能的！

    按照現(xiàn)場的情況分析，剛才的這一場小型戰(zhàn)役，聚集在此處的晉軍，少說也有三四百人。

    這么多人，不僅能夠悄無聲息的從城門樓的巡邏士兵的眼皮子底下混進來，還能兵不血刃的斬殺了回口區(qū)域的守軍。

    完成了這兩步，已經(jīng)是不可思議的奇跡了，而在這之后，這幾百晉軍還能不留痕跡的全身而退。

    梁成也是戰(zhàn)場上滾過來的，戰(zhàn)斗經(jīng)驗相當豐富的老將，他無論如何也不能相信，這每一步都可以做的神不知鬼不覺，環(huán)環(huán)相扣。

    只能說明這伙北府兵精通奇門秘術(shù)！

    “不行！”

    “一定要找到這群北府兵！”

    “不除掉他們，必定成襄陽城的大患！”梁成憂心忡忡的說道。

    見梁成如此憂慮，崔延佑不免心生疑惑。

    “梁將軍未免太過小題大做了，即便是真的有北府兵，不過幾百人而已，能成什么事？”

    “我大秦軍隊，從來仰仗的都是騎兵打天下，損失這些戰(zhàn)船，不過是浪費了一些錢罷了?！?/br>
    “不足為懼?！?/br>
    梁成這位正經(jīng)的氐人還沒怎么樣，崔延佑卻替氐秦吹的兇狠，仿佛眼前的一片廢墟都是假的，秦軍一點虧也沒有吃。

    “你懂什么！”

    “這幫北府兵兇悍異常，就算只有幾百人，若是現(xiàn)在潛入城里，四處搞破壞，我們也會相當頭疼。”

    “傳令下去，后續(xù)過來的士兵，不必再向回口集結(jié)，迅速前往新野方向，這幫人就算有千般神通，也不會是騎馬過來的，現(xiàn)在還跑不遠，快追！”

    “是，屬下這就去帶隊！”崔延佑立刻應下，不由分說，便去集結(jié)隊伍。

    而梁成則仍駐馬于岸邊，并未離去。

    不對！

    雖然沒有任何的跡象，但梁成就是嗅到了危險的氣息，源源不斷。

    他感到，有些事情仍在發(fā)展之中，但究竟是什么事，那種不祥的預感究竟從哪里來的。

    他一時還沒有頭緒。

    北府兵來了，居然還是神不知鬼不覺的來了，與北府兵有過正式交手的梁成，比在場的任何一個人，甚至是坐在襄陽城里，還在等消息的符睿都要更憂慮。

    他已經(jīng)認定，北府兵將來會是氐秦的大敵，不是那么容易對付的。

    忽然間，他轉(zhuǎn)念一想。

    北府兵一向訓練有素，成建制征戰(zhàn)，動輒幾萬人，為何會派出這樣一支區(qū)區(qū)只有幾百人的小隊，專門來襲擊秦軍的戰(zhàn)船？

    “不好！”

    “襄陽城有難！”

    “北府兵還有大隊人馬要來！”梁成拋下了這句話，便縱馬而去，崔延佑目送他的背影，也躍上了馬背。

    “崔將軍，你覺得，北府兵會走哪條路去新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