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雪嶺看去心一情不錯(cuò)，還朝他揮揮手，好久不見。

    蔣二一愣，很快收斂眼里的驚艷，不過一開口時(shí)語氣柔和不少。

    人在里面。

    顧雪嶺點(diǎn)頭，沖他笑笑。

    蔣二又是一怔，直到眼睜睜看著一那一抹緋色的衣擺進(jìn)了房門，耳尖竟悄悄染上一抹詭異的淺紅。

    進(jìn)去時(shí)正巧方一九思調(diào)息結(jié)束，長舒口氣睜開眼。

    感覺到他身上還未完全收斂、越發(fā)一深厚的靈力一，顧雪嶺既好奇又羨慕。這么快就突破了，合體期了？

    方一九思嘴角揚(yáng)起一笑。

    從前不認(rèn)識他時(shí)，顧雪嶺總覺得他笑得高深莫測，但現(xiàn)在，顧雪嶺明顯看到他眼里的驕傲和炫耀。

    恭喜?？此讲礁呱?，顧雪嶺感覺自己眼紅得要滴血了，你這也一算是因禍得福，逼退蛇妖王，救了傅盟主一不說，還成功突破進(jìn)階了。

    可憐他也一卡在筑基巔峰好幾年，至今仍未有進(jìn)展。

    不過一是巧合。方一九思謙虛道。

    那你運(yùn)氣可很好。顧雪嶺道：天道可真是眷顧你。

    方一九思笑著一擺手，依舊很客氣，興許是蹭了你的運(yùn)氣。

    顧雪嶺撇嘴，他的運(yùn)氣可算不上好。見方一九思無事，他可算放心一在對面坐下，自顧自倒了一杯茶。最近天熱，他一見到水就總覺得口渴。

    你與青陽宮都無事就好。不過一我一有一點(diǎn)不明白，如今你是傅盟主一的恩人，也一成了蛇妖王的仇人，你為何不留在青陽宮，反而到處亂跑？

    昨夜突然收到承坤門送上來的方一九思的口信，顧雪嶺都被嚇一跳。早前聽聞他在青陽宮昏迷不醒，但無性命之憂，知道青陽宮是他曾經(jīng)的師門，他也一就不擔(dān)心一了，誰知道這個(gè)人一醒來就跑了，居然又躲到了承坤門里。

    想必蔣二定是很苦惱的，剛送走這人沒幾年又回來了蹭吃蹭喝了。

    聞言方一九思收了笑容，似乎是因?yàn)檫@話觸到了他的眉頭。

    顧雪嶺思索了下，勸道：方一師兄多年來一直在幫我一，我一便沒拿你當(dāng)外人，多嘴說上一句。在你心一里青陽宮才是你的家一，你其實(shí)也一很想回去吧？你想看我一化形后會如何選擇，不過一是想找一個(gè)借口，讓你回到青陽宮。

    你總說人族排斥妖修，這的確是真。顧雪嶺道：但青陽宮宮主一與褚少主一想必并不排斥你，你不回去，只是因?yàn)槟阕杂X自己是異類。

    方一九思皺緊眉頭。

    顧雪嶺捧著一茶杯，小口抿了口茶水，才接著一道：雖說你的確是妖修，但你已救下傅盟主一，即便這真的只是巧合，事情傳了出去，大家一都說你方一九思雖然是個(gè)妖修，卻也一是重情重義的妖修，對你的排斥也一少了許多。

    你若想回青陽宮，正好趁此大好良機(jī)。但你現(xiàn)在又離開了青陽宮，傅盟主一也一找不到你，蛇妖王還視你為敵，難道你將來還要回妖族嗎？

    方一九思挑眉道：我一是要回去。

    顧雪嶺詫異放下茶杯，真要走？

    你前段時(shí)間在天道閣，應(yīng)當(dāng)也一聽說過一眼下局勢，天道盟與萬妖宗聯(lián)盟將破，不管蛇妖王代表的是整個(gè)妖族還是個(gè)人，我一都要回去看看。方一九思眉間帶上幾分沉重，青陽宮我一是舍不下，但我一還有個(gè)舅舅在妖族。

    十二長老？顧雪嶺問。

    方一九思面露意外，你如何知道？

    還真猜中了！顧雪嶺摸摸鼻子，笑道：你先前說過一在妖族只認(rèn)得那位十二長老，原來真是你舅舅。這么看來，你這次是定要回去了。

    先回去打探消息。方一九思神情頗為凝重，擰眉道：雖然我一與舅舅并不很親近，但也一知道萬妖宮十二位長老向來是主一和的，這次出了個(gè)蛇妖王挑事，恐怕妖族會有混亂。

    只不過一說著一，方一九思又盯上了顧雪嶺，我一明日就走，在我一離開這段時(shí)間，你可千萬不要偷偷化形，我一還等著一看你是何方一妖物一呢。

    竟還惦記此事？顧雪嶺嘴角一抽，其實(shí)我一覺得我一不是妖。

    方一九思顯然不信。

    二人說了會兒話，顧雪嶺就告辭了，今日六師妹要回靈山宗，他要趕回去送別。方一九思在他走前也一承諾這一次回妖族，順道幫顧雪嶺調(diào)查他的身世，但他明日走得急，讓顧雪嶺不必相送了，顧雪嶺唯有感激。

    顧雪嶺緊趕慢趕回到玄天宗時(shí)已是正午，幸好六師妹還沒走。

    雪衣身體底子本就不好，因從胎里帶來的奇毒難抑，近些年來，她的身體越來越差，上回在天道學(xué)院被謝燕回打傷后病情更是加重，自從回到玄天宗后，她就沒斷過一湯藥，奈何一直沒有效果，不得已要回靈山宗養(yǎng)病。

    而這一次同一雪衣同一去靈山宗的，還有她的表姐赫連寒衣。

    前兩日乘坐飛舟回到玄天宗后，顧雪嶺才后知后覺赫連寒衣也一跟著一回來了，因?yàn)楹者B寒衣向來對雪衣頗為照顧，顧雪嶺對她也一是十分禮遇。

    正午時(shí)，雪衣帶上幾名一仆人侍女，和赫連寒衣一起出了山門。

    見雪衣臉色蒼白，病弱清瘦得仿佛一陣風(fēng)就能輕易刮倒，顧雪嶺一顆心一像被什么揪住，滿是愧疚，在天道學(xué)院時(shí)果然就不該麻煩雪衣的。

    顧雪嶺摘下肩上雪白單薄的披風(fēng)披在雪衣肩上，叮囑道：回了靈山宗，六師妹要好好養(yǎng)傷，帶我一玄霜心一法大成，便親自去為你療傷。

    據(jù)說玄霜心一法對雪衣的病體頗有療效，只可惜他現(xiàn)在學(xué)藝尚淺。

    雪衣笑著一點(diǎn)頭，眼底映著一眼前顧雪嶺身上的一點(diǎn)緋紅。

    我一知道了，多謝大師兄。頓了下，她輕嘆一聲，語調(diào)卻很是鄭重，我一這一去不知何時(shí)才能回來，今后不能陪伴大師兄身側(cè)，望大師兄往后一切安好，逢兇化吉，心一想事成。

    幾人送到山門前，見她被幾名一仆人攙扶著一上了飛舟，顧雪嶺放心一不下，又拜托赫連寒衣照顧好雪衣。

    赫連寒衣欲言又止，末了卻什么話都沒說，握緊手中長劍跟上了飛舟，不過一片刻，飛舟飛離玄天宗。

    顧雪嶺遠(yuǎn)眺著一蒼茫天際，直到再一也一看不到飛舟那一點(diǎn)黑點(diǎn)，同一眾人道了一聲回吧，才轉(zhuǎn)身進(jìn)了山門，似是喟嘆一般，心一情也一頗為沉重。

    不知為何，顧雪嶺總覺得雪衣那句話像是再一跟他訣別。

    也一許是六師妹的病太過一嚴(yán)重，自覺已要撐不下去了？

    顧雪嶺有些不甘心一，這些年來六師妹幫他那么多，他都看在眼里，早將六師妹當(dāng)成親meimei。若玄霜心一法真的能救她，他定要加快修煉。

    飛舟出了天譽(yù)城，雪衣一人靠在船邊圍欄，穿進(jìn)結(jié)界的微風(fēng)揚(yáng)起她身上雪白的披風(fēng)與烏黑的長發(fā)一，襯得她整個(gè)人越發(fā)一纖瘦與縹緲。

    她向來一身白衣勝雪，但此時(shí)如白玉的膚色上，眉間已透出幾分青灰死氣。雪衣清楚，她是大限將至。

    身旁走來一人，清冷白衣手中握劍，帶著一幾分殺氣。

    表姐仁慈。

    雪衣頭也一未回，仍靠在欄桿上俯視云霧之下的青山流水，她的嗓音放得極輕，似乎要被輕風(fēng)吹散。

    答應(yīng)過一在大師兄面前不動手，表姐就真的一直沒有出手。雪衣欽佩道：雪衣多謝表姐。眼下我一大師兄已見不到我一，你可以動手了。

    赫連寒衣看了她半晌，終是抽出手里的長劍指向雪衣。雪衣緩緩回身，卻也一不避，甚至一身輕松。

    赫連寒衣的神情有些凝重，道：我一以為你這一世是無辜的，前世機(jī)關(guān)算盡趁亂攛掇妖皇屠殺赫連家一與玄女宮的幕后之人不是你，才會答應(yīng)顧雪嶺，用自己的血為你緩解奇毒。

    雪衣眨了眨眼，笑嘆道：我一與赫連家一、玄女宮的仇，前世也一清算過一了，表姐既然知道了真相，要?dú)⑽乙粓?bào)仇，我一無話可說，更無怨無悔。

    赫連寒衣手中的劍卻遲遲不落，我一有兩個(gè)問題。

    雪衣頷首道：表姐有話但說無妨，我一定知無不言。

    赫連寒衣問：你前世既為靈山宗天女，一直在暗中相助天道盟，理應(yīng)與妖皇為敵，又為何能說動妖皇，讓他聽你的話幫你屠殺赫連家一？

    雪衣面不改色，淺笑道：此事說來話長，不過一表姐既然想知道，我一可以慢慢告訴你所有真相。

    赫連寒衣眸中一沉，你在拖延時(shí)間？

    雪衣?lián)u頭，有些無奈地說：一時(shí)半會兒，的確說不清。

    赫連寒衣又問：我一還有一個(gè)問題，你是不是用過一九九歸元陣？

    雪衣坦然笑道：的確。

    赫連寒衣的秀眉倏然緊蹙，我一與陸師兄、堂兄，宣陵他們能回來，也一是因?yàn)榫啪艢w元陣？

    的確。雪衣道：九九歸元陣絕非小可，需要不少獻(xiàn)祭，你們九人都是我一精心一挑選多年，都有著一極好的命格，我一用你們獻(xiàn)祭，也一算是借命。唯有如此，才能與天道做交換。

    你用我一們這么多人祭陣？

    也一許不止。雪衣沉吟須臾，才又道：妖皇手下死了那么多人，都在為九九歸元陣奠基。

    赫連寒衣心一下悚然，你動用九九歸元陣，就是為了顧雪嶺？

    雪衣眼睫輕眨，眸光深沉道：上一世大師兄為了救我一，才會將神魂獻(xiàn)祭給魔子，從此天上地下再一無顧雪嶺，只余下一縷執(zhí)念，即便如此，每每遇見我一，總會對我一留情。他的恩情，我一兩世都報(bào)答不了，唯有動用九九歸元陣，我一才能回到最初，阻止魔子。

    雪衣忽然一頓，不再一多言，表姐若要?dú)⑽乙槐M管動手，如今大師兄身邊已有更好的人保護(hù)他，不缺我一一個(gè)，我一也一算報(bào)了恩，死而無憾了。

    赫連寒衣靜靜看了她良久，竟收了劍。

    聽到長劍歸鞘的聲音，雪衣眼底有些怔然，為什么？

    赫連寒衣道：我一有的是時(shí)間，我一也一要知道一切真相。

    雪衣這一次怔愣的時(shí)間更久，最后慢慢揚(yáng)起一笑，好。

    不過一兩日時(shí)間，就送走了雪衣跟方一九思，雖說方一九思說過一不必送，顧雪嶺還是去了承坤門送他一程，而后去了母親的衣冠冢邊上那個(gè)山洞。

    五年前，方一九思跟他說過一，在母親曾住過一的洞府附近發(fā)一現(xiàn)了一個(gè)破碎的蛋殼，顧雪嶺一直沒有時(shí)間去看，現(xiàn)在正好閑下來，便去了一趟。

    這回顧雪嶺熟門熟路進(jìn)了山洞，很快就找到了方一九思說的那一刻破碎的蛋殼，就在附近的一個(gè)洞|xue。

    這蛋殼拼湊起來足有將近兩尺長，一尺多大，天青色的外殼，透著一幾點(diǎn)墨色，絕非凡物一，殼身也一很是堅(jiān)硬，顧雪嶺使勁掰也一掰不動。不過一那山洞里除了蛋殼就只有一小汪淺池，什么都沒有。約莫是時(shí)間過一去太久了，顧雪嶺也一并未感覺到蛋殼上有靈力一殘留。

    最后顧雪嶺也一沒找到什么線索，唯有敗興而歸。

    自然，那堆蛋殼也一被他收走了。

    出了山洞，顧雪嶺便去承坤門逛了一圈，他現(xiàn)在就不能閑下來，否則一有了空閑，就忍不住去回想當(dāng)日在天道閣中宣陵親他的畫面。

    上回顧雪嶺來過一，門前弟子就被驚艷過一一回，這回將人帶到蔣二門前時(shí)，守門的弟子也一找回了一絲神智，將人送進(jìn)去后才暈暈乎乎地離開。

    這時(shí)蔣二還在藥房里，顧雪嶺敲了下門就進(jìn)了屋，還沒看到人，就先看見了桌上的茶水，當(dāng)即倒了一杯茶一口灌了，緊接著一又倒了一杯。

    渴死你了？每次都要喝好幾壺的水。蔣二這才慢悠悠拿著一幾瓶丹藥過一來，耳尖泛紅，嘴上依舊很別扭，就不怕有人在水里下藥？

    顧雪嶺又灌了半杯水，覺得喉嚨里的干渴感稍微緩和了一些，他捧著一水杯，探頭去看蔣二手里的藥。

    是給我一師叔的藥嗎？

    蔣二嗯了一聲，將藥遞過一去。

    太淵無極的舊傷復(fù)發(fā)一，南長老回來之前便是蔣二幫忙醫(yī)治的，這些藥也一是南長老拜托他幫忙煉制的。

    說到底，承坤門還是丹修出身，丹藥自然不會差。

    顧雪嶺眸子一亮，將藥一一塞進(jìn)懷里，笑著一道了聲謝。

    蔣二便用一種詭異的眼神看著一他。

    收好藥后一抬頭看到蔣二，顧雪嶺歪頭笑問：怎么了？

    蔣二似乎有些一言難盡，你最近碰上什么喜事了，天天都笑得那么開心一，難道是找到你師父了？笑得這么好看是很容易招惹壞人的。

    顧雪嶺笑道：沒有。

    沒找到師父你都這么高興？蔣二不信，見顧雪嶺目光閃躲，但嘴角總掛著一幾分癡笑，他忽然想到什么，狐疑道：你這是病了吧？

    顧雪嶺眨眨眼睛，什么病？

    相思病。蔣二煞有其事地道：你現(xiàn)在就像那些懷春少女，走到哪里都一臉春意，你來這幾次，不知我一門中弟子又耗費(fèi)了多少清心一丹。

    顧雪嶺怔了下，很快笑了起來，蔣二門主一說笑了。

    不過一他最近好像的確有些類似于一得意忘形的情緒顧雪嶺想，從在天道閣回來，他干什么都會不由自主一想起宣陵，心一情就莫名一其妙的好。

    不過一誰知道宣陵是什么意思？

    顧雪嶺壓下心一頭那一縷甜絲絲的情緒，拿了藥起身就走，我一走了，先把藥給太淵師叔送回去。

    蔣二敷衍應(yīng)聲，目送他離開，忍不住摸著一下巴道：這家一伙，穿紅衣還怪好看的。最近還總在天譽(yù)城出沒，估計(jì)就是因?yàn)樗@些天來買清心一丹的人多了不少，承坤門還小賺了一筆，雖說真相實(shí)在是太過一令人無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