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不靠譜的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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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書意借著燈火又寫了幾行,她寫的很慢,在記憶里搜腸刮肚,不想遺漏一絲細(xì)節(jié)。 待感覺腹中饑餓,才發(fā)覺已經(jīng)過了晚膳時間。抬頭一看,蓮歌的影子在簾外晃來晃去游移不定。 柳書意擱下筆,吹了吹書冊上的墨跡,喊了一聲:“蓮歌?” 蓮歌忙掀起簾子走進(jìn)來:“大小姐,二公子叁公子在等您用膳。” 柳書意平時也常??磿朊藻e過用膳,柳家上下都知道她的性子,除非老爺回來,否則沒有人敢來打擾。 尋常時候若沒見她去,兩兄弟就自己先吃了,今日柳霽然身上不舒坦,任康氏怎么哄,也只是低著頭說要等阿姐一起,柳霽風(fēng)見他這個樣子,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得,只好干坐一邊陪等,邊著人去喊柳書意。 柳書意想著柳霽然那委屈的小樣子有些哭笑不得,忙凈了手趕過去,因為老爺今日不在,柳霽然又身上不舒服,晚膳就擺在了他的屋子里,一見她來,柳霽然立馬就不別扭了,乖乖拿起筷子吃飯。 用完膳,柳霽然說著頭昏想睡覺,將丫鬟小廝們都趕了出去,康氏一步叁回頭的走了,柳霽風(fēng)懶得理他,不知道溜去了哪里消食。 柳書意替柳霽然掖了被子,放下簾帳,吹滅蠟燭,也出了屋,她一時不想回去,就讓蓮歌在后面打著燈籠,一個人在院子里慢慢走。 月色朦朧之下,燈影幢幢之間,這樓閣屋舍,樹木池塘,皆是記憶中最懷念的模樣,雖不富麗堂皇,卻自有它的溫暖親切。 她緩緩走到池塘邊的青石上坐下,伏身看向水面,水面上落了一層梨花花瓣,借著月光,她看著自己投在水中的倒影,雖還是年輕的模樣,眼神卻已經(jīng)死了。 寒塘渡鶴影,冷月葬花魂——她無端端的想起了書里看到的詩句。 …… 前院突然一陣喧嘩,有小廝喊著“老爺回來了”,柳書意忙站了起來,抖抖裙子上的落花,迎了出去。 柳居寒雖已年過四十,但身姿挺拔端正,眉眼之間仍有著年輕時候的清俊風(fēng)采,他喝多了酒,白皙的臉上一片紅暈,見到柳書意就直招手,臉上笑的燦爛:“書兒乖女兒,爹爹回來了?!?/br> 柳書意有些奇了,去跟裴落青談拒婚,怎么倒好像賓主盡歡的樣子?她接過丫鬟送上來的醒酒茶,遞到柳居寒的手邊:“爹爹怎么這么高興?” 柳居寒在桌旁坐了,接過茶杯喝了幾口,笑瞇瞇的看著柳書意道:“落青是個好孩子啊!” 柳書意眉頭一跳,又是這句話! “快來看看,這都是落青送給爹爹的?!绷雍泻糁P抬上來一個光滑精美的黑檀木匣,一本一本的往外拿書。 柳書意拿起來挨個看名字,《竹友詩集》、《丹心叢語齋》、《北燕風(fēng)物志》、《萬國朝野雜記》…… “看看,全都是珍藏版,這本還有沉老丞相的小印和批注,千金難得!也難為他給我找來了?!绷雍奸_眼笑,一邊捋著胡子一邊小口小口的喝著醒酒茶,“你可仔細(xì)些,別翻壞了?!?/br> 柳書意“啪”的一聲把書拍在了桌子上:“您今天到底去干嘛了!” “哦!”柳居寒才恍然想起了什么,他猶猶豫豫道,“書兒啊,你真的不愿意嫁給落青?” “不愿?!绷鴷獾芍约旱?。 “唉,裴落青年輕有為,英俊瀟灑,風(fēng)流倜儻,學(xué)富五車,是多少閨中少女的心上之人,如今他一心想求娶你,就怕你錯過了后悔啊。”柳居寒捻著胡子搖頭。 柳書意冷笑一聲:“且不說他是不是真的學(xué)富五車,我怎么聽說京中少女皆對他避之不及,連媒婆都不敢上他家的門。” “啊,這個……”柳居寒無法反駁,裴家門口好大幾尊護(hù)衛(wèi)的門神,裴落青自己又是一副鐵血冷面的樣子,家里又無做主的長輩,膽小些的女子見了他都要嚇的昏過去,更別說與他議親了,他嘆了口氣,又道:“落青面冷心善,世人對他多有誤解,其實他真真是個體貼懂禮的好孩子。” 柳書意也跟著嘆了口氣:“爹爹,女兒不是不喜他,只是不想嫁給任何人,只想好好照顧您和子嘯子清,待您百年后,子嘯子清成家立業(yè),女兒就青燈古佛長伴一生去?!?/br> 柳居寒搖了搖頭,倒也沒喝止她,只說:“人生在世,自有各種因緣際會,你也不要現(xiàn)在就把自己的一生給定下了。落青說了,你現(xiàn)在不愿意沒關(guān)系,他會努力讓你接受他的。” 怎么著,這人還想找她?柳書意心頭一驚,還想再說什么,柳居寒已經(jīng)小心翼翼的把書收回木匣,招呼著小廝抬回房去了。 …… 柳書意洗漱過,讓蓮歌自去睡了,自己熄了燭火躺在床上,有些難以入眠。 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如今有幸重新活過,柳書意不打算再與裴落青有所牽扯。 前世里他兵敗牽連父親,自己又害他一條性命,兩人之間的恩怨有些說不清道不明。因著鶯語的事她是惱他的,最后留在腦海中的卻是他倒下的身影。她對裴落青無愛,無恨,無喜,卻有著一點點悲,兩個人仿佛命理中所說的八字犯沖,今生最好莫過于形同陌路,他害不到她,她也害不到他。 也不知前世里合婚是怎么合的,把天克地沖給算成了天賜良緣…… 柳書意想著想著,漸漸昏沉了過去,半睡半醒之間,忽然被子被人掀開一角,一個guntang的身子貼了上來。 柳書意大駭之下一把將來人推了出去,只聽“哎喲”一聲少年痛呼,竟是柳霽然的聲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