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回過神來時(shí)，應(yīng)策的身影已然走遠(yuǎn)，只可窺見一抹月白色衣衫。

    顏荔捂著guntang的臉回了房間，在床上翻來覆去許久，都不曾睡著。

    腦海中閃過今日種種，馬車?yán)锏挠H吻，以及方才應(yīng)策目不轉(zhuǎn)睛的凝視，唇角若有似無的笑意，溫?zé)釋挻蟮氖终啤?/br>
    她將臉埋在薄衾里，像只小獸一樣撲騰著。

    似是察覺到主人的不安，烏云從屏風(fēng)后跑了過來，比一開始圓潤許多的小身子靈活地跳上床，小爪子扒了扒被子，被顏荔一把抓住后脖頸拎進(jìn)懷中。

    她揉搓著烏云的狗頭，小聲嘀咕：“你說他那樣是甚么意思？搞曖昧還是真的有些喜歡我？”

    “……如果喜歡我，為甚么不直說？”

    顏荔頓住：“不是，就算他直說了，我也不會答應(yīng)他?！?/br>
    她可沒忘記與jiejie的約定。

    沒了睡意，顏荔便從床頭檀木柜中取出一只錦盒，細(xì)細(xì)數(shù)起銀子來。

    這是她的小金庫，積少成多，已經(jīng)攢了近貳百兩銀子。

    將大大小小的雪花銀數(shù)了一遍，心頭紛雜的思緒便平靜了下來。

    將錦盒收好，顏荔閉眼躺了下來，她摩挲著烏云的脊背，靈臺一片澄明。

    自古以來，男子便比女子優(yōu)越。

    于應(yīng)策而言，他在擇偶上可有許多選擇，可于她而言，一旦行差踏錯走錯一步，面臨的便是萬丈深淵。

    她不可輕率，亦不能被一時(shí)的心動沖昏頭腦。

    花言巧語誰都可言，只是那具俊美皮囊里是否有一顆真心，能否一生一世一雙人，誰也不知。

    顏荔輕嘆一聲，她還是專注賺錢好了。

    至少沉甸甸的銀子攥在手里時(shí)，那份無與倫比的安全感是誰也奪不走的。

    **

    翌日顏荔起了個大早，將孫大娘叫了進(jìn)來，兩人商量好如何布置胭脂鋪，便吩咐人前去采買布置。

    應(yīng)策亦匆匆用了早點(diǎn)便出門去了，彌國雖是小國，但民風(fēng)彪悍，軍力不容小覷，大周亦不可怠慢使團(tuán)。

    如此各自忙亂了幾日，兩人也不曾騰出時(shí)間談心。

    青荷街的胭脂鋪?zhàn)娱_張這日，門首迎來了許多賓客。

    無不錦衣華服，年輕貌美。

    文若蘭一身緋衣，眉眼彎彎地向顏荔道了萬福，笑道：“今日jiejie的鋪?zhàn)娱_張，meimei別無他表，只得將相熟的小姊妹拉來捧場了?！?/br>
    顏荔忙笑著請人進(jìn)去，嗔怪地看了她一眼：“meimei你來了就好，還費(fèi)心請來如此多的千金小姐。”說著，她轉(zhuǎn)頭叮囑孫大娘，“大娘好生招呼嬌客?！?/br>
    孫大娘笑盈盈地引著眾千金往里間走去。

    胭脂鋪取名畫濃齋，出售各色鮮麗胭脂水粉，一時(shí)間賓客如云。

    除了文若蘭帶來的客人外，也與顏荔先前所做的功課密不可分。

    她不止早早地便在附近幾條街張貼告示宣傳，還特意在門店開張前幾日，用粗布將鋪?zhàn)訃饋恚瑺I造出一種神秘的氛圍，引得路過的行人極為好奇，不知這是在搞甚么名堂。

    好奇心一傳十十傳百，因此在開業(yè)這日，青荷街一大早便圍滿了看熱鬧的人。

    見原是一位姿容出眾的貴小姐開的胭脂鋪，不少人便有些失望，正欲離去時(shí)，就聽到那位年約四十的中年婦人道：

    “為慶小店開張，胭脂水粉一律打八成折扣，另凡今日到店的客人，皆送一竹簍雞蛋?！?/br>
    聞得此言，眾人登時(shí)收回了離去的腳，轉(zhuǎn)頭朝胭脂鋪奔去。

    買不買胭脂與婆娘另說，且先去領(lǐng)一簍子雞蛋。

    一直到暮色降臨，顏荔才略得閑休息片刻，她擦了擦額汗，對文若蘭面露愧色：“真是不好意思蘭兒，要你幫我一起忙到這會子?！?/br>
    文若蘭擺了擺手兒，圓眼晶亮：“jiejie這就與我生分了，不過是與人說說話兒而已，絲毫不累，反而我應(yīng)當(dāng)謝謝jiejie呢?！?/br>
    她給顏荔倒了杯茶，笑道：“jiejie若不叫我來，我一個人在家里待著也十分憋悶?！?/br>
    顏荔道：“忙了一天我差點(diǎn)忘記，你今兒是一個人出來的？杜公子怎么會放心?！?/br>
    文若蘭指了指街對面的巷子：“阿七也跟過來了，他一直在那兒等我呢?！?/br>
    阿七？顏荔反應(yīng)過來她說的是洛七，連忙讓孫大娘端了些茶點(diǎn)送去，道：“蘭兒應(yīng)當(dāng)早點(diǎn)與我說的，讓洛公子在大太陽底下站一天，真是不該?！?/br>
    文若蘭道：“jiejie放心，阿七又不是傻的，他自然知道尋個涼快的地兒待著，也自然不會餓著自己?！?/br>
    顏荔問：“幾日不見，你與那洛公子如此熟絡(luò)了？阿七阿七叫著……不怕杜公子生氣？”

    文若蘭不解：“我叫他阿七怎么了？府中的其他人我也是如此稱呼他們的呀，兄長為甚么要生氣？”

    顏荔不好將心中的那點(diǎn)子猜測說出來，以免這傻丫頭又胡思亂想，只道：“先前杜公子不還對他頗有芥蒂的么？我以為他會不喜歡洛公子呢?！?/br>
    “兄長對阿七似乎確實(shí)有點(diǎn)偏見?！毙銡獾男略旅及櫫税?，文若蘭道，“他覺得阿七曾經(jīng)在象姑館待過，便不干不凈，可若是可以選擇，誰又想做那腌臜事呢？”

    “況且阿七談吐舉止皆十分有教養(yǎng)，想必以前也是富貴人家的少爺，家道中落才淪落至此，既然他愿意待在杜府，我自然不能虧待他?！?/br>
    見小姑娘說得振振有詞，顏荔不禁笑了：“蘭兒有如此善心自然是好的，只是你別怪jiejie多嘴，正所謂‘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別盡相信洛七的一面之詞，還是多留點(diǎn)心提防著些為好?！?/br>
    文若蘭面露迷茫：“jiejie是說，阿七可能是別有用心地接近我？為甚么呀？”

    她可甚么都沒有呀！

    顏荔略作沉吟：“我也不知，只是想到這樣一個可能罷了，蘭兒，赤子之心固然珍貴，但防人之心亦不可無。”

    “我聽jiejie的?！?/br>
    顏荔本要與文若蘭去酒樓用飯，卻沒成想看到應(yīng)策與杜鳴風(fēng)的馬車一道駛來。

    “蘭兒，我來接你回家?！?/br>
    應(yīng)策笑道：“既然遇見了，杜兄不如賞個臉，咱們一道去喝兩杯?！?/br>
    杜鳴風(fēng)點(diǎn)了點(diǎn)頭：“應(yīng)兄請?！?/br>
    文若蘭卻連忙跑向小巷，低聲吩咐了洛七幾句，這才回來與顏荔一道上了馬車。

    看了眼不遠(yuǎn)處消失的清瘦身影，杜鳴風(fēng)面色微冷。

    酒酣飯飽，四人道別，各自回府。

    剛回到府中，趙管家便送來一封鎏金請?zhí)?，“爺，傍晚時(shí)文月公主府送來的，說是請您與顏姑娘明日到府一聚。”

    應(yīng)策微訝，接過請?zhí)戳丝?，與顏荔四目相對。

    “荔兒你說，文月公主請我們過去是為了何事？”

    顏荔脊背微寒：“難道是……想教訓(xùn)我們一頓？”

    畢竟之前在天子宴席上，他們這對久別重逢的未婚夫妻，可是狠狠地打了文月公主的臉……

    應(yīng)策唇角翹起：“荔兒可愿與我有難同當(dāng)？”

    ……她能說出拒絕的話么？

    下一瞬，顏荔便露出假笑：“當(dāng)然愿意?！?/br>
    第31章 游戲

    彌國使團(tuán)有王大人及其下屬陪同, 應(yīng)策便忙中抽閑，與顏荔一道去了文月公主府赴約。

    因不知公主是何心思，兩人便默契地穿了同色衣衫，不甚奢華, 也不失禮數(shù)。

    抵達(dá)公主府時(shí)已是暮色四合, 暑氣消散, 晚風(fēng)徐徐。

    顏荔有些忐忑不安, 心緒皆表露在了臉上, 應(yīng)策見了，側(cè)身握住了她的手。

    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捏了捏她的掌心, 嗓音沉穩(wěn)有力：“跟著我就行, 我不會讓人傷害你?！?/br>
    心口仍怦怦亂跳，可那股緊張感卻驀地舒緩許多。顏荔抬頭看了看應(yīng)策, 見他薄唇微抿, 側(cè)臉堅(jiān)毅，黑眸中滿是淡然。

    忽然間, 她便不那么畏懼了。

    是公主又如何？他們行的端坐的正, 并未做過半分對不住公主的事，況且又是當(dāng)今天子稱贊過般配的“伉儷”, 她沒有理由害怕。

    即便文月公主再如何嬌縱, 也沒有罔顧法紀(jì)、胡亂害人的道理。

    想通這點(diǎn), 顏荔緊繃的身子登時(shí)放松下來。

    見應(yīng)策沒有送開她的意思，顏荔便也沒說甚么。

    還是子安想得周到，如今他們身在外面, 攜手而行再正常不過。

    穿花度柳, 一路經(jīng)過亭臺樓閣無數(shù)，終于來到宴飲的瓊英園, 繞過輕薄紗幔，兩人皆被亭中的景象驚住了。

    文月公主身著華服，妝容艷麗，神情慵懶地倚在貴妃椅上，纖指微抬，媚眼如絲，正與一旁的一位俊美男子調(diào).笑。

    那男子依偎在榻邊，雖眉眼精致，但脂粉過濃，舉手投足間流露出一股狎邪之氣。

    一看就不是甚么正經(jīng)公子。

    顏荔忙收回目光，不自禁地瞥了瞥身旁的應(yīng)策，相較之下，還是子安這樣干凈清爽的俊美更為耐看。

    可若是子安也如這位公子一般……她唇角不受控地翹起，似乎也許，也別有一番風(fēng)味？

    毫不知她心中所想，應(yīng)策拱手道：“子安見過公主殿下。”

    顏荔也忙不迭跟著行了禮。

    文月公主漫不經(jīng)心地抬起眼，似是剛注意到他們二人，嗔道：“狀元爺與狀元夫人來了？快快請坐?！?/br>
    一位青衣侍女引兩人落了座。

    應(yīng)策道：“不知殿下今日請我們過來，是有何要事？”

    文月公主道：“怎么，若本公主沒甚么要緊事，就不能見應(yīng)狀元了？”

    應(yīng)策不卑不亢：“子安不敢。”

    見他依舊是那副雷打不動的清高模樣，文月公主登時(shí)便有些惱火，卻并未立即發(fā)作，反而笑道：“應(yīng)狀元，你瞧我身邊的這位公子如何？”

    應(yīng)策看了一眼錦衣公子，道：“公子氣質(zhì)貴重，姿容出眾，雖未言語，但想必談吐定然不俗?！?/br>
    “與你相比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