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躺在水里，能聽到水流嘩嘩流過的聲響。

    是家里的浴缸還是體育館的游泳池？又或者都不是。

    這地方既沒有陌生感又不是全然熟悉，是第一次來又像是經(jīng)常來。睜大雙眼也看不到的黑暗中偶爾會有微光閃過，斷斷續(xù)續(xù)。這光并未帶來光明，反而凸顯了暗處的危險，她不是獨自一人。還有些別的東西在旁，吱吱嗚嗚的聲音由遠(yuǎn)及近，像一個人又像一群人。

    她往前走，黑暗中腳步越來越快，這黑暗已經(jīng)很厚重，但已經(jīng)無法阻擋她的前進(jìn)。不知過了多久，眼前豁然開朗，前面是一個深潭，黯淡的星光從開口頂端直瀉而下，黑乎乎的水面一片沉靜。

    水面盤著一條巨蛇。

    它渾身漆黑，鱗片黯淡無光，盤起的身體填滿了整個潭水，尾巴尖尖擱置在洞壁上。頭顱放在身體前，雙眼緊閉，潭水靠近它身體的區(qū)域泛起水霧，周圍的光亮都可以被它吸收掉，在這灰暗的深潭，它顯得更深邃。她一開始覺得這可能是巨蛇，稍微走進(jìn)后發(fā)現(xiàn)它有三層樓那么高，體型如同小半個足球場。

    她的腳步在黑暗中無所遁形。巨蛇睜開了雙眼，冰綠色的豎瞳盯著她，巨大事物產(chǎn)生的壓迫感襲來，她嚇得坐到地上，雙手后撐住地面。她低下頭不敢和巨蛇對視，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雙腿開始并攏，灼熱的疼痛襲來，細(xì)密的銀色鱗片在腿上浮現(xiàn)，關(guān)節(jié)在消失。

    巨蛇轉(zhuǎn)動頭顱靠近她。

    她想躲，卻完全移動不了，腰部以下已經(jīng)變成銀白色的蛇尾，鱗片發(fā)出晶瑩的光亮。巨蛇吐出蛇信子，涼涼的觸感刷過她的臉。體內(nèi)仿佛火山在沸騰，但下半身的鱗片又產(chǎn)生冰凍的感覺，這冰火交加的感覺席卷全身，知覺快速消失，她試圖咬舌頭，但沒力，想尖叫，完全發(fā)不出聲音，每次張嘴，都會吸入深潭的水......

    “起來。”

    “快起來，我餓了?！?/br>
    黎明明在沙發(fā)坐起來，兩眼發(fā)懵。她低頭看了看手臂，汗毛倒豎，客廳一片昏暗，窗簾合起來，墻上的貓貓數(shù)字鐘顯示現(xiàn)在才六點半。清晨的清晨，讓人不適應(yīng)的早。

    ”你可真不客氣。“她說，”我做噩夢了?！?/br>
    黎明明站起身，伸了個懶腰，將蓋的毛毯折迭好掛在沙發(fā)旁。半夜威脅她的金發(fā)精靈還在盯著她，面無表情，臟兮兮的金發(fā)披在腦后，她的舊睡衣顯得精靈看起來很有生活氣息，露出來的皮膚雖然看起來不太干凈但已經(jīng)沒有明顯的傷痕，外表來說像動漫角色一樣很可愛。

    “不做夢你就死了?！?/br>
    “這是哪個區(qū)域?！本`米爾問道，“長官是哪位？”

    “你在說什么？”

    米爾看著她，然后走到床邊，一把拉開窗簾。

    不到七點鐘，晨光熹微，太陽還未升起，米爾看向窗外，眼睛瞪得大大，再也繃不住那面無表情的臉。樓下是個高架橋，橋上車水馬龍，小轎車、公交車往來穿梭。對面是一棟棟類似的高樓，遠(yuǎn)眺可以看見一線碧藍(lán)的海景，正升起的太陽一片緋紅。

    “我在地上城了。”它吶吶自語。

    “南山區(qū)、所羅門街道、玫瑰之家公寓、2308房間，你在這?！崩杳髅鞯穆曇魪谋澈髠鱽怼Ｋ南?，難道精靈來自地下？洞xue？哪里的農(nóng)村？“你確定你現(xiàn)在不用去醫(yī)院嘛？昨晚傷口看著還蠻大的哦?！彼朊谞枒?yīng)該給她一些信任，解釋下現(xiàn)在的情況。對方回頭看了看她，沒說話，又轉(zhuǎn)過去看樓下的椰子樹。黎明明繼續(xù)說，“那好吧，我等會要去上班了?！?/br>
    ”冰箱里有吃的，餓的話你自己拿?！闭f完去臥室拿了通勤穿的服裝，準(zhǔn)備洗個澡去上班。

    水花順著花灑噴了出來，黎明明穿著衣服站在水下，昨晚衣服上蹭上不少血漬，這兒已經(jīng)干的發(fā)硬。冷水從頭頂往下沖，干涸掉的血跡散開了，她順手脫下甩到一邊，準(zhǔn)備等會泡到消毒液里殺殺菌。

    昨晚的木須沒有在她身上留下一點點痕跡，她懷疑這或者只是一個夢，就如同剛剛的大蛇。

    快速洗完澡，吹干頭發(fā)，黎明明關(guān)好浴室門，從臥室走了出來。她往水盆里擠好消毒液，泡著昨天的衣服，順便把昨天米爾換下來的破片兒扔到了干垃圾的垃圾桶里。

    黎明明租的公寓是一室一廳，才25平。裝修簡約，只是家里有很多花，這是她和許揚希趁著周末去各個花市淘來的。從門口進(jìn)來，銀色高幾上擺放著紫粉色的蝴蝶蘭，視線看到窗邊掛著花葉常青藤，右手邊餐廳的墻上點綴著幾個空氣鳳梨，桌上則插著一束蝴蝶夫人玫瑰，從餐廳可以走到小陽臺，背陰處擺放著一大盆霸王蕨，整體有80cm,全身蓬勃，四散的枝葉帶著鋪天蓋地的綠意，萬千條垂下的氣根彰顯著霸氣。

    這個公寓自帶酒店式管家，當(dāng)然需另加服務(wù)費，月租占據(jù)她收入的三分之一，這在大城市很常見。

    米爾正坐在餐廳的桌子上，慢條斯理的吃著從冰箱拿出來的面包，手上動作慢卻也吃的快，一整條土司有序的消失在它形狀優(yōu)美的淡紅嘴唇里。它不喜歡那盆蕨，米爾覺得對方須須很沒禮貌的到處伸。

    雖然吃了很多，但這些食物對它的作用太小了，它已經(jīng)很餓。

    米爾轉(zhuǎn)過頭，不著痕跡觀察黎明明。她不高不矮，不胖不瘦，長得說不上多好看，沒什么特色，連頭發(fā)也是不長不短的，但嘗起來異常美味，血液香濃，體液清甜，連淚水都美味到讓它顫抖。

    黎明明打開冰箱，拿出一盒冰鮮牛奶，插入吸管，一邊猛吸一邊看向米爾?！拔乙ド习嗔??！彼戳讼聲r鐘，現(xiàn)在已經(jīng)七點半了，她九點上班，還能去公司瞇一會。香醇的牛奶順滑的倒進(jìn)胃袋，她心里美美地打算了一下。

    “我有說過，你可以走了嗎？”米爾還在用它細(xì)長白瘦的手指撕扯著面包，眼睛盯著她?！澳愕脦臀艺业轿襪ama?！彼ё∈诌叺拿姘嗉馍斐鼍磉M(jìn)嘴里。

    ”你昨晚發(fā)誓了的?！?/br>
    我昨晚........“  黎明明的記憶一下子回籠。

    對，那個契約，不知道違反的話，有沒有懲罰。

    黎明明看著它，那么小，坐在椅子上只露出脖子和頭，”我送你去警察局好不好？”她試圖講道理?！熬煺胰撕芸斓模麄冇袘艏到y(tǒng)?！钡悄軒途`找到嘛？黎明明越說心里越虛，她控制不住的把自己的視線看向?qū)Ψ降亩洹?/br>
    米爾的耳朵和人類明顯不一樣，耳朵上部是上翹的，而她昨晚恍惚間好像看到對方有翅膀，但現(xiàn)在又看不太出來。其實說實話，她不知道眼前這到底是啥玩意兒，應(yīng)該來說，是影視劇里描繪地精靈，但是如今食品安全現(xiàn)狀，是吃啥吃的變異了也說不一定。

    “你mama叫什么？”

    “是哪里人呢？有什么體態(tài)特征可以認(rèn)出她？”黎明明走到它對面的高腳凳坐著，“你mama有工作嘛？”她問，”還是你mama和你一樣，有這個？“黎明明比劃了一下它的耳朵。

    米爾抿了抿嘴，眼睛猛地睜開，幾條木須順著桌面延伸過來，猛地纏上了黎明明的雙手手腕，并迅速合攏打了個結(jié)。就在此刻，她耳朵又開始像昨晚一樣出現(xiàn)灼熱的反應(yīng)。

    ”喂喂喂，我只是問一下，快放開，我不問了?！崩杳髅鬟B連叫饒，雙手合十祈求道。

    木須其中的一條從桌面站立起來，如同一條響尾蛇一般和黎明明臉部對立，頂端對準(zhǔn)她的雙眼。米爾此刻已經(jīng)吃完了面包，它舔了舔手指，把黎明明遺落在餐桌上的牛奶盒撿了過去，模仿她之前的動作，猛吸了一大口，”嗯~  o(*￣▽￣*)o“  喉嚨不由發(fā)出一聲滿足的感嘆。

    “聽我的，幫我找mama。”說完一口氣將剩下的牛奶全都吸光，木須威脅性搖晃了一下，而牛奶盒被米爾雙手捧著大力氣吸到完全癟掉。

    黎明明猛點頭，力氣大到自己開始眼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