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縱只好點頭。

    裴潤看了眼時間，“今天人多，都留下來吃飯吧，熱鬧。”

    溫縱看向葉昀。

    葉昀搖頭，“該走了?！?/br>
    她也跟著說：“老師，我也不打擾了?！?/br>
    “加兩雙筷子的事，真是不給面子。”裴潤也不強留，“行吧，葉昀，你負(fù)責(zé)把小溫縱安全送回家?！?/br>
    有裴潤這句話，溫縱順理成章蹭到了葉昀的車。

    她坐副駕駛，車內(nèi)有種沉穩(wěn)的木質(zhì)香氣。

    輕輕吸了下鼻子，抱緊懷里的包，還有那張大唱片。

    盡管不是上下班高峰，市中心也總是堵的。

    車挨著車，一眼瞧出去全是車屁股。

    她驀然開口，“小叔，我看您剛才對那個捕夢網(wǎng)還挺感興趣的?！?/br>
    葉昀直視前方，“什么？”

    “就是我今天帶給裴老師的東西，一個圈圈和幾串穗子?！彼M力描述。

    葉昀似乎回憶起來，“哦?！?/br>
    “您要是喜歡，我下次送您一個，怎么樣？”

    葉昀輕笑。

    溫縱感覺那笑簡直是在反詰自己無事獻(xiàn)殷勤。

    他不屑掩飾的情緒就是這么直白。

    她有些尷尬，但繼續(xù)開口：“小叔，我能跟裴老師學(xué)東西的機會難得，所以不想錯過。禮服設(shè)計師那邊是我處理的不好，能不能請你不要告訴二伯娘，下次約定時間我一定準(zhǔn)時到場。”

    葉昀：“還想有下次?！?/br>
    溫縱訕訕：“不，不敢想了.”

    前頭是一個八十秒的長紅燈，葉昀往旁邊瞥一眼。

    溫縱坐得端正，就是有些垂頭喪氣，兩手交疊放在腿上?？粗故怯懈闭嬲\的樣子。

    怎么會有這么內(nèi)斂又生動的人，他笑。

    “溫縱，你是不是覺得我是長輩，所以得無條件答應(yīng)你？”

    她急忙解釋，“不，不是這樣，您可以提條件?！?/br>
    葉昀不語，回頭看向前方。

    雖然他笑著也沒什么親和力，但不笑時是真的疏冷——前提是他對眼前人沒有征伐欲。

    溫縱輕輕吐了口氣，無奈地回頭。

    車載音樂是月光奏鳴曲。鋼琴聲流淌在小小的空間，從抒情柔和道輕快鮮明，最后在憤懣高昂中結(jié)束。

    下一首的開頭居然是幾聲竹器碰撞。

    接下來脆生生的弦音起，小棒敲鼓皮的悶頓聲加入。

    “漢末諸侯亂紛爭，群雄四起動刀兵，曹孟德位壓群臣權(quán)勢重.”*

    女中音悠長蒼勁的聲音出來時，溫縱簡直要縮縮脖子。

    就跟被戳了心頭似的。

    葉昀偏頭看她，“聽過？”

    溫縱說：“聽過的，小叔，《擊鼓罵曹》，對嗎？”

    “你還知道這個?！?/br>
    “是駱玉笙先生的嗎？我挺喜歡，但是聽得不多，錯了您別笑?！?/br>
    “笑什么？”這么說著，葉昀還是笑了。

    溫縱有些羞窘，“我是不是說錯了？”

    “沒，你說的是對的?！?/br>
    他這會兒大概是真的高興些，聲音也不壓著。

    “那就好。”她喃喃。

    “剛說你聽過《大西廂》，”葉昀問：“會唱不會？”

    “啊.”溫縱抿了下唇，“一兩句，不好意思出來獻(xiàn)丑?！?/br>
    “真不好意思??？那得，送你回葉家吧?！?/br>
    前面是個路口，溫縱怕他真就要往葉家開，急忙制止，“我唱我唱。”

    葉昀看她一眼，稍挑眉，調(diào)低了車載音樂。

    溫縱清清嗓子，“二八的那位佳人兒，哎她懶梳妝，崔鶯鶯得了不大點的病，躺在了牙床.”

    她這嗓沒法跟大師比，加上不是京城的人，口音模仿拙劣，可取的地方大概只有情態(tài)，唱得認(rèn)真，有那么點民間小調(diào)的意思，還算悠揚好聽。

    “.忽然間我就想起秀士張郎。”她唱完這句就停住，“就停在這吧，唱多了怕毀了您的喜歡。”

    葉昀沒說話，也不看她。

    溫縱有些緊張，就聽見車載音樂不知什么時候被調(diào)高，正巧是擊鼓罵曹中間那段鼓。

    鐺鐺！鐺鐺！鐺鐺鐺鐺擋鐺鐺.鐺鐺！擋！鐺鐺！擋擋！.

    嘈嘈切切，戰(zhàn)馬鼓點，從緩到急，漸入佳境。

    最后弦樂重新響起時，溫縱忍不住輕擊手掌。

    “小時候我最想學(xué)的就是京韻大鼓。”

    葉昀：“最后學(xué)了個揚琴？”

    溫縱苦笑一下，“伯娘要求的。”

    “也挺合適你?！?/br>
    她點頭。

    “現(xiàn)在，”又堵車，葉昀扭頭看她，“怎么想起來的學(xué)這個？”

    說的是跟裴老師學(xué)法語這事。

    溫縱沉吟了會兒，講了實話，“雖然有點功利，但我學(xué)習(xí)就是想把它當(dāng)做謀生手段?！?/br>
    “葉家養(yǎng)不起你了？”

    “不，不是，是我自己.”

    她不知道該怎么解釋一個米蟲漸漸不想混吃等死的故事，所幸葉昀也沒深問。

    車停在溫縱小區(qū)門口。

    她上次自報地址也就報到這一步。

    準(zhǔn)備下車前，溫縱還是問了一句：“小叔，今天的事.”

    葉昀想了下，反問她：“法語學(xué)到什么水平了？”

    溫縱一愣，老實回答：“年初剛過了DELF的B2，大概能應(yīng)付日常。”

    法語六個等級，B2在第四階段，是大概可以閑聊人生理想的程度，但溫縱不敢把話說太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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