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8)
但那會兒的林三兒從來不懂掩藏自己,合得來就是朋友,合不來就大路朝天各走一邊。他把向毅歸結(jié)為合不來那伙人,偶然碰上了,話都懶得搭理。 偏偏這樣的態(tài)度,卻引來向毅的一再招惹。 年紀(jì)相當(dāng),一個不耐煩,一個就愛看他不耐煩。 被惹急了,拎著箱子橫跨大半個國土,那人也能隨后追上來。 當(dāng)時的林正軍如此赤忱直白,被追著跑得久了,也覺得自己過分。有了這點愧疚,同路時也愿意和姓向的聊聊。 這聊得深了,就發(fā)現(xiàn)自己實際上也沒多討厭對方。 他們有很多共同的興趣愛好,審美一致,談天說地驚人的契合。 短短一年時間,林三兒承認(rèn)了這個朋友。 甚至他覺得是最好最好的那種朋友。 如果不是后來糊里糊涂就被拐上了一張床,他就不會知道,所有的共同愛好,志趣相投,只是一場蓄謀已久。 原來這個世界上男人和男人也能上床,他從沒有覺得如此混亂過,更像是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見識了很多他從前聞所未聞的事情。 但被欺騙的憤怒依然占了上風(fēng),向毅的刻意靠近,有目的,有計劃,每剝開一層對他來說都是不能忍受的傷害。 他們吵架,互毆,歇斯底里。 吵得狠了,他會說:向毅,你他媽就是一神經(jīng)病!你說你爸是變態(tài),男女不忌沒有底線!你有樣學(xué)樣,不愧是你爸的種!你又好到哪兒去! 這種時候的向毅是最瘋的,當(dāng)初接近他時眉眼所有的調(diào)笑平和盡數(shù)掩去,露出他最深層最陰暗最不能讓人觸碰的那一面。 他會抓著他的手,用力到捏出青紫的印記。 然后咬牙告訴他:你說對了,我他媽還真是一神經(jīng)?。∥腋嬖V你,我向毅要的人千方百計我都得得到,你這輩子都別想擺脫我了。 說著這樣的狠話,眼底卻有被撕開皮層露出的舊傷,是那個年紀(jì)的向毅還不能做到全部隱藏所露出的痕跡。 他逐漸窺探到這個叫向毅的男人最真實的一面。 當(dāng)時的向毅還是年輕了些,他志在必得,野性難馴又自大。這樣的性格注定他做不出也不屑真的把林三兒強制怎么著。 只是那三年間,他們像兩只惡犬,見面就互咬。 兩方的圈子對對方的名號簡直如雷貫耳,知道他們互相不對付。兩方人只要一見面,就算沒有當(dāng)事人在場,都?xì)夥站o張。 這種不對付,當(dāng)中又夾雜著一些別的東西,周邊的人察覺不出來,連他們自己都不愿承認(rèn)。 比如誰能想到他們或許白天剛打過一架,晚上還能在酒店做得昏天暗地,那種致力于在對方身上留下傷痕的親密,帶著病態(tài)的刺激。 他在沙漠遇上風(fēng)沙滯留,絕境后發(fā)現(xiàn)那個嘴唇干裂找到自己的人,正是和他像仇人一樣的家伙。而向家常年在海上活動,向毅遭遇暴雨夜,他也曾鬼使神差放不下心帶著人出海接人。這樣的境況在那三年間不止一次出現(xiàn)過。 林三兒有段時間真的覺得自己被向毅影響得不正常。 回家看著大哥二哥相繼結(jié)婚家長里短,他有時候會恍惚地覺得自己像另外一個世界的人。他開始沒辦法想象自己會和一個女人結(jié)婚,將來還要生孩子那樣的事情。 他覺得自己病了,病得昏了頭。 他們之間具體是什么時候平和下來的,大約是相識后的第五年。 兩人劍拔弩張這么久,大抵都覺得自己有些幼稚。 那是他們最平和的一段日子,維持著不被說破的關(guān)系。向毅在外置了房產(chǎn),把兩人的所有東西一起打包搬了進(jìn)去。 他們開始會為今天誰煮飯,為什么把襪子亂丟這樣的問題吵架。 日子像水一樣有了和緩的溫度。 但一個由刻意隱瞞的開頭,好像從一開始就注定了他們這段關(guān)系的悲劇結(jié)尾。 從和向毅牽扯開始,林家是林三兒心里最不愿觸及的部分。他知道這樣的關(guān)系對家里意味著什么,也知道外界會如何看待。 所以他小心翼翼,從不提及。 向毅了解他的底線,所以大家相安無事。 直到他們的關(guān)系被向家察覺。 那大概是洪水一樣的沖擊,向家那樣的勢力蜂擁而來,林三兒才徹底清楚他們需要面對的是什么。 他莫名其妙在海上醒來,被人綁著手腳躺在甲板上。 暴雨下他看見向毅低頭跪在他那個所謂的父親面前,讓他放了自己。 那個時候就算林三兒不愿承認(rèn),但他又不得不承認(rèn),他心痛得難以呼吸。 當(dāng)初初見輕佻驕傲的人,在現(xiàn)實面前,被壓彎了脊梁。 他想如果向毅不是生在向家那樣的家庭,大概真的是一只驕傲的昂著頭顱的獵鷹。有最鋒利的爪牙,卻不會有暗藏的瘡疤,久久難愈。 向毅成功帶著他上岸,觸頭低語,認(rèn)識那么多年第一次和他道歉說:對不起。 沒關(guān)系。他回應(yīng)說:這次先原諒你。 向毅開始心事重重,早出晚歸。 他晚上會抱著他喃喃說:一切都會好的。 像是為了讓他放心,也像是說服他自己。 他瞞著自己在做什么,林三兒有了猜測,卻想不到具體事情。 直到他再次受襲,整整半個月,最后等來的是一個女人。 她告訴他,向毅要和她訂婚了。 那個時候的林三兒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并不驚訝,他只是自嘲。但林三兒不能諒解的,是他妥協(xié)的同時,還困著自己,直到最后一刻也不肯和他坦白。 那場沖擊,輕而易舉摧毀了他們之間本就薄弱的信任。 他甚至在向毅未婚妻的刻意安排下,出現(xiàn)在了那場觥籌交錯的訂婚宴上。 他知道這都是蓄意安排,但他還是去了。 他說服自己,這就是他和向毅糾糾纏纏這么些年的終點了,一切都將在這里結(jié)束。 看一眼,他就徹底放下,也心死。 同時也是讓向毅心死。 但他估錯了向毅這個人,認(rèn)識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他怎么會覺得這本就是計劃一環(huán)中的訂婚宴,向毅真的還會演到底呢。 婚宴中途結(jié)束,林三兒也同時失去了自由。 那棟別墅里,他們再次爆發(fā)有史以來最劇烈的爭吵。 他要離開的決心,刺到了向毅。 言語的刀子朝彼此心里最痛的地方下手,這是他們這么多年的默契,磕磕絆絆,走到當(dāng)下還是學(xué)不會如何愛人。 那場傷害后,林三兒見到了大哥那個多年未見的孩子林俞,以及當(dāng)初遠(yuǎn)山留下的兒子聞舟堯。他一眼看出兩人之間的不尋常,卻沒有依言隨他們離開。 但他最終還是離開了,用自己的方式。 后來那些年有相當(dāng)長一段時間他拒絕收到任何有關(guān)于向毅的消息,所有可能相遇的地方和時間點都被刻意避開。 他習(xí)慣了漂泊不定的生活,沒有了向毅的日子,他依然沒有停下腳步。 但他對向家的動向卻也不是一無所知,畢竟當(dāng)初那些年,周邊的人認(rèn)識向毅的人也有不少。 比如說他知道向家經(jīng)過幾次較大的變動后徹底洗牌。 向毅的父親癱瘓在床,公司幾次陷入危機。 比如向毅籌謀多年,一朝翻身,開始在企業(yè)內(nèi)部進(jìn)行改革,人人自危。 當(dāng)初的那個還帶著些青澀氣的向毅終究是變了,就像他自己,再也找不回二十郎當(dāng)歲時的心態(tài)和恣意。 他們都在學(xué)著改變,學(xué)著長大,學(xué)著與自己和世界和解。 老太太離世那年,他終于覺得自己勉強成長為了一個不算討厭的人,但他哪怕在母親臨終那一刻,也做不到坦然說出那個秘密。 那個他愛上了一個男人的秘密。 那場感情耗盡了他所有心力,再也沒辦法純粹地愛上另外一個人。 這樣的后遺癥始終伴隨著他,哪怕他看盡世間繁華,人情冷暖,也再生不起那樣的心情熱烈去擁抱別的人。 好在他學(xué)會了不跟自己較勁。 但向毅還是來了。 他拿到了自己的天下,準(zhǔn)備萬全,卷土而來。 而這次,他沒有再給他逃跑的機會。 小輩里最像自己的那個孩子結(jié)婚了,還是和他名義上的哥哥結(jié)的。 那場婚禮,他就在現(xiàn)場。 他看著兩個小輩,嘴角不自覺帶上了溫柔的笑意,心底也由衷地祝愿他們未來平順幸福。 他回想自己半生,熱鬧過,寂寞過,痛快過也失意過。不知不覺間小輩居然都長大成人了,他卻好似還沒個長輩的樣子。 站在身邊的人,側(cè)頭看了看他。 開口說:我們也辦一場如何? 你有病吧。他瞪過去,要辦你自己一個人辦。 那樣隨性的眼神和語氣,和向毅當(dāng)年第一次見他時并沒有什么兩樣。 婚禮結(jié)束后,林三兒掉頭往回走,身邊的人跟上來,給他搭了一件外套。 向毅說:好吧,那不辦了,去度假吧。我們可以先去南方的海邊城市住兩個月,天氣冷了,就去國外過冬,順便去替你meimei曼姝考察一下他未婚夫在國外的家庭狀況,如何? 林三兒點點頭,又懷疑:你都計劃完了,這是在征求我意見? 你是剛好在問你嗎?你不點頭還怎么去? 林正軍想,那就這樣吧。 就這樣一直往下走。 之前也有人問過他,都這么多年了,怎么沒想過公開。 他想了想說:別看我們家那倆小孩兒現(xiàn)在多圓滿隨心,當(dāng)初那也是吃了不少苦頭的。我早就不是什么毛頭小子了,吃不了那樣的苦。 轟轟烈烈過了,很多東西就不是太計較。 有個人和你一起吵過鬧過,最后還能這樣并肩走在陽光下也覺得不失為一種難得。 你們計劃春來夏往,秋收冬藏。 計劃余生未了,未來也不必慌張。 作者有話要說: 完結(jié)了!我是老斷更選手了,嗐,謝謝留下又陪著走了這一程的朋友,其他的也就不多說了。下本開《再碰直男就剁手》,狗血文,有興趣的朋友可以點收藏~ 放個預(yù)收文案,很短小,主要是我也想不出更好的了,將就一下~ 文案: 程尋愛上了一純種直男,為了他連八年牢獄之災(zāi)都坐得心甘情愿。直到原放摟著未婚妻的腰,冷眼看著他說:八年,一千萬夠不夠賠你? 程尋那時就知道,這輩子碰直男,活該自己天打雷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