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6)
林俞: 聞舟堯:醒了?醒了就起來。 聲音帶著早起的喑啞。 他說著就要掀被子。 林俞用平生最快的速度抓住被子的邊緣,臉色火辣,掩飾道:我還沒睡醒,等會兒再起。 林俞你多大了。另一邊已經(jīng)站在地上提褲子的林爍看著他們這邊說:還賴床。這要是在家里,大伯的板子這會兒已經(jīng)到門口了。 還不是仗著這里只有大哥。林皓接話。 林俞看著這倆一大早就只會給人添堵的玩意兒,咬牙:你倆閉嘴吧。 大哥你說說他。林爍搬出聞舟堯。 聞舟堯原本就一直看著林俞,不舒服?他問著手就從底下的被子伸了進來,看樣子是想試試他身體的溫度。 以前楊懷玉愛這樣,說摸胸口背心這些位置,一探就清楚。 林俞一把迅速抓住他哥,用力不小。 對上聞舟堯的眼睛,林俞心虛般稍稍移開,開口說:沒事,我就是還有點困,今天學校就不去了,哥你給我請假吧。 之前他覺得自己愈漸長大了,和他哥挨太近會不合適。但直到這一刻,他突然明白自己對聞舟堯的感情是不純粹的,就像他上輩子這個時候,通過一次夢遺發(fā)現(xiàn)自己和普通男孩子不一樣的性向一樣。 都是臨到頭了,才猶如當頭棒喝。 他的內(nèi)心深處就沒把聞舟堯當成自己親哥,因為他不會和自己親哥上床。 這份從一開始就混了雜質(zhì)的情感,林俞也理不清楚到底摻雜了多少其余的感情。 但有一點,他從頭到尾都是清醒的。 那就是這對聞舟堯來說并不公平。 作為一個天生的同性戀,他對這樣的人是有敏銳雷達的,但是這么多年他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他哥是個會喜歡同性的疑點。 一個都沒有。 他圈子干凈正常,朋友男多女少。 自己沒有交往過什么人,但是追求者全是女生,沒有不適反感跡象。 從不看那些亂七八糟的雜志,接受的也都是傳統(tǒng)性教育理念,家里之前提起早戀問題,他說自己有分寸。 證明他不會亂來,但喜歡異性這點幾乎可以肯定。 林俞受過背叛的痛,挨過作為一個同性戀在社會生存的難,他自己都決定這輩子都不戀愛不結(jié)婚了,更是從沒想過他哥要怎么走這條路。 但是現(xiàn)在他發(fā)現(xiàn)自己對聞舟堯存著這樣的旖念,他以后必須更加有界限感這個念頭第一次如此強烈。 這不是你該碰的人。 不是因為你作為一個喜歡同性的gay會影響他,是因為你對他有心思。 而你的心思,會再次毀了自己,也把這輩子那么重要的人推到懸崖邊。 人的情緒是會通過眼睛傳達的。 聞舟堯看著林俞,好半晌,開口說:請假可以,沒睡醒這個理由不行。 因為林俞想了半天,憋不出更好的,干脆視死如歸道:我褲子臟了! 是個男的都懂,何況這里幾個人都是他哥。 而剛提上一條褲腿的林爍聽見這話差點被絆一個趔趄。 然后站直嗤嗤笑得猥瑣,上來就想掀他被子。 在半途就被聞舟堯截下了。 別鬧。他說。 林爍癟癟嘴,對著林俞說:又不是尿褲子,你跟個大姑娘似的害羞個毛線。 滾。林俞送他一個字。 我還不想待呢。林爍一把抓起地上的外套抖了一下,翻白眼說:睡一晚上遭老罪,你以為誰稀罕見你。他說著還故意往被子下面看,冷笑:遺精了還不是一副沒斷奶的樣子,你有本事別事事找大哥。 然后招呼旁邊還保持著一臉好奇心的林皓離開。 林俞給氣得頭疼,心想將來這倆傻缺成家了最好能滾到天邊去住。 他緩過來情緒,發(fā)現(xiàn)他哥剛起身。 下床,踩著拖鞋,慢條斯理套上衣服,進衛(wèi)生間洗漱。 出來了,林俞還保持著那個姿勢。 確定不去學校?聞舟堯挑眉。 林俞果斷搖頭:不去。 可以。聞舟堯點點頭,他走到床頭邊,突然彎腰下來,一只手撐在林俞臉側(cè),俯身到他耳邊低笑說:恭喜長大啊小朋友。 第21章 長大成人的林俞活生生被他哥調(diào)侃得臉火辣了一早上。他也不想表現(xiàn)得真跟這個年紀的小男生似的,無奈聞舟堯太老辣,而林俞又剛剛做了那么個夢,憋得活了兩輩子的臉在一早上全都丟盡了。 學校沒去,在家洗了內(nèi)褲。 那條在陽臺迎風飄揚了一整天的四角褲仿佛在訴說著它的嘲諷。 林俞悶頭把昨晚被林爍倆兄弟睡過的全套被罩都扯出來洗了,然后躲房間里干了一天的活兒。 下個月就是老太太的七十八歲壽誕,林俞決定今年自己給老太太雕個紅檀木如意福壽桃擺件,老太太年紀大了,就愛這些小玩意兒,說是擱屋里擺著看心情都好。 材料是很早就挑好的,雖然時間有些趕,又不比在家里工具環(huán)境一應俱全,但他依然傾注了所有注意力和耐心,盡善盡美。 這給了他短暫的時間忘卻早上的事。 晚上聞舟堯回來,成品已經(jīng)初具規(guī)模。 想什么時候回去?抱著手靠著門上看著林俞的聞舟堯問。 林俞看見他哥,笑了下:回來了。然后才重新低下頭,鼓起腮幫子在沾滿木屑的半成品上吹了一口,開口說:我不急,反正家里也都知道了。 主要是他還沒想好具體要怎么和林柏從交代。 林俞說到這里,心思一動,又停下手里的動作看著聞舟堯說:哥,要不你先回去? 聞舟堯隨手把包放在客廳,走了進去。 這個房間里有個小小的簡單工作臺,是當時剛住進來聞舟堯拍板決定給他預留的地方。 他們都知道不會在這里住得長久,但每一處依然考慮得周全。 他進來靠坐在臺子的邊緣上,隨手拿起工作臺上的一把修光刀,然后看向林俞才問:為什么? 林俞一頓,掩飾道:我這不是想試試自己一個人的生活嘛,免得又被林爍說離了你我什么都做不成。 他哥如果回去有益無弊。 首先高三日常生活有了保障,其次也不會出現(xiàn)林爍兄弟沒臉沒皮的糟心事,畢竟在家里他們也不敢。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林俞覺得自己目前這狀態(tài)還沒做到能在他哥面前完美偽裝的地步。 現(xiàn)在就一點苗頭,林俞自己都還處在并不確定的狀態(tài)當中。與其冒著未來被看穿或者察覺,關(guān)系崩裂的風險,林俞寧愿選擇從一開始就將這種可能性掐死在搖籃。 而避免一起生活不失為一種方式途徑。 聞舟堯沒有開口,手里的刀頭一下一下敲擊在工作臺的木質(zhì)桌面上,同時審視著林俞。 那篤篤的聲響,仿佛全部敲擊在林俞的心臟上。 林俞硬挺了會兒,不用他哥開口就轉(zhuǎn)了話說:那個我也就是隨口一說,哥你可以當沒聽見。 不想和我一起?。柯勚蹐蚪K于開口問。 這話過于戳人神經(jīng),林俞立馬道:,沒有,絕對沒有!他把凳子往他哥的腿旁邊挪了挪,道:這么想就不對吧,你這分明是質(zhì)疑我人品啊聞舟堯。 他又叫他聞舟堯,在聞舟堯微微瞇眼的同時,手環(huán)過人膝關(guān)節(jié),仰頭又軟乎乎叫:哥。 林俞當然不希望聞舟堯有這樣的誤會。 可是他太不好糊弄,從小到大,林俞只有在他手里俯首稱臣的份兒。 小時候可能還有林俞自己心軟的成分,到了現(xiàn)在,他發(fā)現(xiàn)自己是越來越猜不透他的心思。 好比現(xiàn)在,聞舟堯從鼻子里輕哼了一聲,說不清楚是信了還是沒信。 最后挑挑眉:這就是你想證明自己長大的做法?說到這里語氣微凝:林俞,你到底知不知道你今年幾歲? 林俞抿了抿嘴唇,艱難開口:十四,哥,我其實也不是這個意思。 聞舟堯挑了下下巴,說說,什么意思? 林俞很少見他在什么問題上表現(xiàn)執(zhí)著,但當下這種你繼續(xù),今天必須給我一個理由的態(tài)度,讓林俞手心冒汗。 他意識到林柏從和楊懷玉默認他出來的原因,是因為有聞舟堯在,而不是他具備了一個大人該有的能力和社會認知。 他竟然因為一場荒誕的夢和聞舟堯一句隨口調(diào)侃,就直接亂了方寸。 性向是他回來至今為止最大秘密之一。 他不打算戳破,也擔心被質(zhì)疑。 他以為在經(jīng)歷了曾經(jīng)的那些,自己是有銅墻鐵壁的,但是現(xiàn)在這面墻壁因為聞舟堯的原因有了被拉開口子的風險。 他第一反應就是躲避,卻忘了不會有人相信他能一個人生活。 林俞瞬間覺得他現(xiàn)在的行為要是在家里,估計所有人都覺得他叛逆期到了,翅膀都沒硬就想飛。 林俞想了半天。 表情鄭重,說:我第一次,激動過頭了,想法不過腦子,哥你忘掉吧。 聞舟堯?qū)λD(zhuǎn)頭變臉的借口不置可否,視線往林俞的身下掃了一眼,最終,語氣意有所指緩慢開口說:想一個人住也行,前提是 什么?林俞不明所以問。 聞舟堯:等你什么時候有褲子臟了不紅臉那樣的臉皮了,再來跟我談條件。 林俞徹底敗下陣來。 吃了晚飯,外面就噼里啪啦下起雨。 房間里安靜如常,林俞繼續(xù)手上的活計,聞舟堯靠在旁邊的椅子上刷題。 一個手上巧奪天工,刻刀在手,將腦海里所有所思所想以木雕這樣的形式一點點呈現(xiàn)在眼前。一個筆走游龍,神態(tài)放松,偶爾抽神看一眼旁邊的人,誰也沒有開口。 窗外的雨漸漸大了。 嗚呼的風聲穿過樓與樓之間的小巷,房間里卻呈現(xiàn)出一種難得的安寧。 林俞最終也沒有和聞舟堯在外面住多久的時間,因為老太太今年的生日決定大辦。 不是整壽,又決定得突然,林俞有些擔心。 他提心吊膽地跟著他哥趕回家里,才得知老太太是和盛長街隔壁一個王姓老太太賭氣呢。 王老太太前不久剛過七十歲整壽,在追風樓擺了三天的流水席,兒女齊聚好不熱鬧。 這本沒什么,可這老太太是個嘴碎的,整天在盛長街的街頭巷尾顯擺。說自己早年生育吃了苦,現(xiàn)在才到了享福的時候。 還特地提及林老太太,說她厲害了一輩子又怎么樣,兒子是有出息,到老了卻想見一面都難。 這話傳來可戳了老太太的肺管子了。 四叔長居國外,重要的是三叔,距離上次來信已經(jīng)過去了大半年時間,卻在途中一再耽擱,老太太本就吊著心。 她再有格局,涉及到兒女,也壓不住脾氣,早年的厲害勁兒又出來了。 辦!不僅辦,還得大辦! 家里人能說什么,當然都是舉雙手表示贊同。 林俞摸清楚來龍去脈,一顆心徹底落回了原地。 也正因此,遠親近鄰全部邀請了個遍。距離壽誕前半個月時間,林家就陸陸續(xù)續(xù)多了不少上門的人。在這種情況下,林俞和聞舟堯的回歸就顯得格外低調(diào)了。 沒跪祠堂,也沒挨訓,林柏從都忙得腳不沾地了,只有楊懷玉戳著他腦門說:還跑外邊去住,你將來要是真出點什么大事,是打算瞞著我和你爸一輩子?。?/br> 說著自己都紅了眼圈。 林俞臉上的傷都已經(jīng)沒有什么痕跡,身上的也不至于留疤,摟著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自己高的楊懷玉嘟囔道:那肯定不能,就是因為知道不嚴重才瞞著你們呢,要真要死要活,那我死皮賴臉肯定死家里。 你個破孩子!楊懷玉氣得直捶他,什么話你張口就敢給我說! 林俞笑著任由她打,知道這事在家里這關(guān)算是就這么過了。 他趴在楊懷玉的肩膀上,像小時候那樣,睜開一只眼睛去看站在旁邊的聞舟堯。 沖著他樂,換來他哥提醒他別得意過頭的眼神。 回到家里,林俞和聞舟堯就算住在一個院子里也難得碰上面。 聞舟堯早出晚歸,外界對他的身份有著這樣或那樣的好奇,不管誰問,別說聞舟堯有什么反應,林俞就第一個不高興。 后來人太多,林俞的院子都不得不騰出來兩間房給回娘家的姑媽一家子住。 表姐趙穎晴的房間就在聞舟堯隔壁。 本來這很正常,直到那天晚上,林俞發(fā)現(xiàn)聞舟堯過了晚自習時間卻遲遲沒有回來,剛準備去門口看看。 一地清冷月光下。 遠遠見著挎單肩背包的聞舟堯從外面進來。 林俞還沒來得及開口,高挑俏麗的女生就從旁邊的石板小徑走出來。 抬頭怔愣,巧。 第22章 趙穎晴年紀不大,高二,姑媽一家本來就有計劃今年要把人轉(zhuǎn)到建京來,說是這邊的學校教資條件更好,升學率也更高一些。 林俞原本知道的情況是,她一直不太愿意,說是舍不得原來學校的同學。 這次趁著老太太壽誕提前過來,姑媽打的就是眾多親戚一起游說,不怕她不點頭的主意。 結(jié)果第二天的早餐桌上,她突然說同意的時候,一桌子人無不表示震驚。 就只有林俞,看著她頻頻往他哥臉上看的時候,心里大概猜到了怎么回事。 心想他哥這真是春日里來,桃花朵朵開。 吃飯就吃飯,走什么神?耳邊突然傳來聞舟堯的聲音。 林俞一口咽下嘴里的粥,開口道:沒什么。 林俞轉(zhuǎn)頭去看旁邊的人,今天不上課,聞舟堯難得和所有人一起上桌。 他剛修了頭發(fā),干凈利落,和林爍林皓那種一個故意把兩邊剃短留個公雞頭,一個劉海都快遮住眼睛的家伙實在是沒法比。 再看表姐趙穎晴。 和小姑那種新潮亮麗的漂亮不同,她更內(nèi)斂,外形生了一股子張揚氣,卻硬是讓性格壓下來不少。而且姑媽那脾氣,成天說現(xiàn)在的女孩子跳脫一點就是不學好,所以養(yǎng)成了她那副沉靜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