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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出這句話,連她自己都唾棄自己。怎么就只能想到這一句話呢! 喬縱細細觀察著她的神情,帶著三分笑:“你剛才燒了熱水?” “啊?”沈皙梔嘴巴微張,不知道他問這個干什么。 喬縱一只手輕輕地按壓在腹部,眉間微蹙,“剛才酒喝多了,有點兒不舒服,皙梔,幫我倒杯熱水吧?!?/br> “噢噢?!鄙蝠獥d應了聲,轉(zhuǎn)身去倒熱水了。 之前大學的時候,室友們會吐槽直男。女朋友說生病了、姨媽痛、不舒服了,直男的回答永遠都只有一個“多喝熱水”,仿佛熱水包治百病。 可現(xiàn)在喬縱不舒服了,怎么也讓她倒熱水呀…… 莫非,喬縱也是個大直男? 沈皙梔找了個玻璃杯,剛燒過的熱水還沒涼下來,她往杯子里到了滿滿一杯水,玻璃杯里熱氣蒸騰,沈皙梔放下水壺,打算拿手去端杯子。 指腹卻被熱水燙的反射性的收了回來。 “嘶——” 水溫太高,她指腹的皮膚都被燙紅了。沈皙梔往指端哈了口涼氣,想著待會兒喬縱該怎么喝呢? 她剛才喝水的時候也是等水涼了些才喝的。 她又折回身,走回房間里。 喬縱還靜靜地立在那里。 沈皙梔站在床邊,和他隔著很遠的距離,問:“要不你過去喝吧?” 喬縱眉梢揚了下。 “杯子太燙手了我端不過來……”沈皙梔尷尬的說。 喬縱表情愣了愣,而后眼里浮現(xiàn)出很淺的笑,唇角也要揚不揚的。 沈皙梔囧的想找個地縫鉆下去。 她在家里衣來伸手飯來張口,自己很少做家務,好不容易出國獨立了半年,學了點兒生存技能,結(jié)果這下在喬縱面前卻丟了個大臉…… 喬縱卻沒說什么,他又“嗯”了聲,點點頭。 沈皙梔覺得他沉默的厲害,連多的話都不肯和她說。她嘟了嘟嘴,眼睛四處亂飄。 而后聽到喬縱“嘶”了一聲,沈皙梔看過去。 男人半彎著腰,捂著腹部,緊緊抿著唇,臉上浮現(xiàn)出痛苦的神色來,連眉頭都緊緊地擰在了一起。 沈皙梔一下子慌了神,“喬縱,你怎么了?” 她小跑過去,想伸手去扶,可見喬縱痛苦的模樣,卻又不知如何下手。這可怎么扶??!她都不敢碰他。 她剛走過去,腳才站穩(wěn),喬縱便死死地抓住了她的手腕。他力氣極大,沈皙梔覺得自己的手腕要被他掰斷。 喬縱手背上浮起道道青筋,五個指骨用力到泛白,他咬牙,斷斷續(xù)續(xù):“藥在……在床頭柜……” 說完,他松了手。 “噢噢……”沈皙梔腦子里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就先一步去拿藥。 他房間的落地窗開著,沈皙梔跑進去,一眼就看見了床頭柜上堆著的藥瓶子。 有好多瓶子。 沈皙梔兩只手都抓滿了,她急忙把這些藥瓶子擺到喬縱眼皮子底下,問他:“是哪個?” 喬縱睜開眼睛,額頭上冒出了細密的汗珠,他從沈皙梔手上胡亂抓了幾個藥瓶子,用力擰開蓋子。 他后背靠在墻上,把藥倒在掌心,抬眸對沈皙梔說:“水?!?/br> 沈皙梔又慌慌張張的去端水。 明明時間沒隔多久,水也沒有涼,沈皙梔卻并不覺得燙了,她用手端著玻璃杯,遞到喬縱唇邊。 喬縱起初沒喝,而是將藥一股腦的全部塞進嘴里,這才仰頭喝了一大口水。 而后,他跌坐在地上,縮著身子等這陣疼痛緩過去。 沈皙梔拿著玻璃杯,看他蜷縮成一團,平時風光霽月的男人,此刻狼狽又不堪。 大約是痛得狠了,他連肩膀都在發(fā)抖。 沈皙梔拿著玻璃杯的手竟也抖了一下。 月光下的喬縱,被病痛折磨的樣子,像一只喪家之犬。 她在這一個瞬間,忽然懂了喬縱。 他一生被病痛折磨,因著不想被人恥笑,所以故作放縱??伤麤]愛過人,也不懂怎么愛人。 沈皙梔眼里酸澀,到底什么都沒說。 她蹲下來,將杯子放到地上,伸出手,揉了揉喬縱的腦袋。掌心卻觸到了一手的汗。 這是有多疼。 沈皙梔收回手,輕抿唇,盯著他看。時間過了足足五六分鐘。 在這一晚,她將喬縱的病痛與不堪盡收眼底。 等喬縱緩過來,氣息漸穩(wěn),沈皙梔便蹲在地上,半歪著頭,去看他的臉。 喬縱抬眸,長長的眼睫劃過一道弧度。 兩個人就這樣安靜地看著對方。 許久之后,喬縱笑了下,仿佛如釋重負一般,語氣又恢復成了初見時那副吊兒郎當?shù)臉幼印?/br> 他說:“你看,我就是這么個廢人。身體好的時候也許還能抱起你,可大多數(shù)時候,我都是這么疼過來的。” 沈皙梔眨了一下眼睛。 她像是聽不懂他說話。 喬縱偏頭,神情慵懶,卻又帶著三分嘲諷:“沈皙梔,你現(xiàn)在在想什么呢?” “什……么?”沈皙梔有點兒呆。 喬縱抻直右腿,左腿曲著,左手食指有一下沒一下的在膝蓋上點著,懶散又隨性的模樣,像古時候逛勾欄院的紈绔子弟。 他看她一眼,而后又合上眼眸,以一種緩慢到幾近死寂的嗓音說:“這世上萬物都有定數(shù),有人生來健全,有人病弱不堪。我這樣的人,本就不應該癡心妄想?!?/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