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然?！?/br>
    希莉歐特給出了肯定的回答。

    “顯然，身體已經(jīng)幾近化為吸血鬼、靈魂也奄奄一息的葉柳離，就是那個需要‘更換龍骨’的‘忒修斯之船’?，F(xiàn)在的她，既不血族，也非人類，她這樣的狀態(tài)并不穩(wěn)定，無法維持太長時間。終究，她積重難返的身體會被血族的力量壓垮?！?/br>
    “你在開什么玩笑?讓我看看那本書！”

    楊啟一把搶過來，上面的文字用拉丁語寫就，大學(xué)研讀過拉丁語的楊啟粗略地看了一遍，與希莉歐特的陳述并無二致。

    “要用我的命，去換她的命?”

    楊啟的瞳孔有如地震一樣，雖然他從小便覺得自己能迅速掌握超自然的圣咒術(shù)有些不太正常，但他終究認(rèn)為是圣咒術(shù)很簡單而沒有放在心上。

    聯(lián)想到與希莉歐特一路同行的這段時間，她的種種舉動，乃至于最開始教堂中無緣無故便反彈了她的詛咒...

    楊啟質(zhì)問道：“我是什么前文明的后裔...?你覺得這合理嗎？上萬年過去了，就算真有什么后裔，血脈也早就被稀釋得面目全非了！”

    希莉歐特揪住他的衣領(lǐng)：

    “你想說這書上寫的一切都是巧合？我們之間發(fā)生過的種種，你又能作何解釋？”

    她一句話便令楊啟啞口無言。

    眼看楊啟呆住的當(dāng)口，她狠狠甩開楊啟，血紅的雙瞳慍怒地盯著他。

    “勇士之血雖有凈化的效果，但也得需要量變才能引起質(zhì)變。在初次飲下你的血時，它的美妙口感與對我身體產(chǎn)生的微弱刺激，不僅令我上癮，更讓我早早就確信了你亞特蘭蒂斯勇士后裔的身份。經(jīng)過我多日的觀察，你確實對自己的力量一無所知。”

    她拿起那本書。

    “而你的血液可以用于抵抗血族詛咒，逆轉(zhuǎn)初擁儀式的說法，也是我方才在這本書上才第一次知道的。你可別忘了，你現(xiàn)在已是血族女王的騎士。在完成你此行的目的后，便要隨我一同遁入永恒。如果有別的方法，我自會告訴你，又有什么必要偽造一本令你去獻祭自己的書、去單方面毀掉我與你訂下的騎士契約？”

    “哼，我的騎士，正如你剛才所說，我要作出我的決定，而現(xiàn)在該你作出你的決定了?！?/br>
    銀發(fā)少女走到黑發(fā)少女身旁，與她一同站在楊啟的面前：

    “獻上你的全部生命。為她，或是為我?！?/br>
    “做出你的選擇吧?！?/br>
    在希莉歐特的目光中，楊啟的思緒無法冷靜地陷入了混亂：

    “她們...她們...”

    此時，葉柳離搖頭道：“阿啟...要阿啟死？不行，絕對不行，我不想死，但也不能犧牲掉你！”

    葉柳離拽住楊啟的手：

    “阿啟！”

    腦子一片混亂的楊啟被她的聲音嚇得一個激靈，才從思緒中回過神來。

    “我...”

    未等楊啟說話，埃里克上來拍了一下他。

    “小子，沒必要在這里作出決定。既然已經(jīng)知道了這個救葉小姐的方法，而她也沒有那么快就支撐不住，你有的是時間去思考?！?/br>
    而這時，一直靜靜看著眾人爭執(zhí)的洛伊爾靠在書架旁，長嘆一聲。

    “一路走到這里來，竟是一個這般離奇、但又不出我所料的答案...想從怪物變回尋常人類，果真不是什么易事?！?/br>
    高挑的她走過楊啟身旁，也拍了拍他的肩，向藏書館的出口走去。

    楊啟叫住她：“等等，洛伊爾。你也與我的目的相同，不是么，你要來尋找變回人類的辦法...”

    她側(cè)目回頭，依舊沒有神采的無神雙眼注視楊啟片刻。

    “怎么，你愿意去相信這通篇充斥著‘也許’、‘大概’的，天馬行空的離奇研究筆記？我可不想冒著白白浪費一條人命的風(fēng)險去嘗試，甚至還有可能讓我難看地作為吸血鬼死去。除非還有其它的可行方案...否則這機會還是你自己去嘗試吧?！?/br>
    她的拳頭暗自捏緊。

    “現(xiàn)在，我的目的...也與血族女王一致?！?/br>
    洛伊爾的目光與希莉歐特對上，二人沉默著對視片刻，隨后她先眾人一步離開了藏書館。

    “我亦與當(dāng)今教皇拉格納為敵。哪怕是以這副永遠(yuǎn)被教會所拒的吸血鬼之軀、哪怕這意味著我要繼續(xù)效忠于血族女王。至于變回人類的辦法，在手刃那墮入黑暗的教皇后再說。至少...在這里已沒有令我滿意的答案?！?/br>
    眼看洛伊爾主動放棄了楊啟這獨一份的“勇士后裔”的爭奪權(quán)，葉柳離盡管腦子也被突如其來的巨大信息量弄得暈頭轉(zhuǎn)向，但她也明白眼下先穩(wěn)住楊啟和希莉歐特為好，于是她推搡著幾人也離開了藏書館。

    “你們不要再吵啦，這種事出去慢慢想！”

    ...

    回到城堡走廊中，那個文質(zhì)彬彬的西裝男子——名為亞辛·托雷的血族議會成員已經(jīng)在門口等候多時了。

    “女王陛下，城堡中已經(jīng)清理出幾間客房，而您原先的女王寢室也被召回的血族仆從們打掃完畢，可以供您使用了。黑之棺也已妥善置入寢室中?！?/br>
    希莉歐特挑了挑眉：“?。课沂裁磿r候讓你們...”

    一旁的莉格萊爾打哈欠道：“是我。你們不覺得很累嘛？不如先睡個覺壓壓驚？”

    亞辛行禮道：“實在很抱歉，女王陛下，她使用了天啟權(quán)能，我無法拒絕她的要求?！?/br>
    “哼，也罷?！?/br>
    希莉歐特化作黑霧消失了，留下一句話語回響在走廊里：

    “我擁有無限的時間等待你做出抉擇。而你沒有。”

    ...

    片刻后。

    其余的人在亞辛的領(lǐng)路下前往他們各自的客房。

    “阿啟，好啦好啦，先去睡覺吧?！比~柳離推搡著他。

    楊啟呆站在房門前，看著葉柳離那強顏歡笑的神情，楊啟一時半會紅了眼眶。

    “我...我...”

    他猛地雙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低著頭。

    “給我一點時間，我會找到辦法的...”

    葉柳離與楊啟的身高依舊有著不小差距，她費勁地踮著腳，揉了揉楊啟的腦袋。

    “好了好了，今天你太累了，快去休息吧，今晚發(fā)生了太多的事情，你的精神狀況很不好呢。眼里都是血絲?！?/br>
    她回身向自己的房間走去，推開了門。

    “阿啟，謝謝你能從無數(shù)個可怕的幻境里把我救出來。辛苦你了?！?/br>
    她沖楊啟笑了笑，在關(guān)上門前，又補充了一句。

    “一路上阿啟總有辦法解決困難，也不差這一次啦。去睡覺吧，阿啟?？傆修k法的，會有的?！?/br>
    “說不定睡一覺起來...就迎刃而解了呢？”

    “我也會用我的方式支持你的?！?/br>
    ...

    她永遠(yuǎn)是如此善解人意。

    楊啟眼眶通紅，現(xiàn)在，他成了她唯一活下去的希望。他必須要去抓住這機會，不能讓善良的她死于這無妄之災(zāi)里。

    而擺在楊啟面前的另一個難題，還有那數(shù)次出現(xiàn)在他夢境中，如夢似幻的金發(fā)女孩，以銀發(fā)少女的姿態(tài)與他立下的約定。

    【做出你的選擇吧?！?/br>
    那一刻，銀發(fā)少女的眼中充滿了期許，盡管她用女王般高傲的姿態(tài)去百般掩飾，但她的眼神，早已不再是那無法讀出情感的模樣。

    【永生永世守護我吧，我的騎士?！?/br>
    那一刻，高傲的血族女王像個真正的少女般注視著他，輕吻他的額頭?；秀敝g，仿佛千年前的公主死而復(fù)生。

    回過神來時，他已不知道跌坐在地多久了，

    ...

    “怎么了，騎士先生，你還好嗎？”

    亞辛不知何時站在楊啟身邊，在他眼前晃了晃手。

    “啊，我并不是很好...我得去休息一會?！?/br>
    “那祝您晚安。啊，血族很多年沒對人說過晚安了，這感覺真奇妙。畢竟我們都是夜行生物。對了，先前在王座廳多有冒犯。既然您是女王的貴人，那亦是我們的貴人?！?/br>
    “沒關(guān)系...沒有關(guān)系...我...”

    楊啟跌跌撞撞地站起身，忽然他想起了某件事。

    “等會兒，亞辛?！?/br>
    “有事嗎？”西裝男子回頭道。

    “亞辛，你能幫我買點東西嗎？”

    楊啟如此這般地向亞辛描述了一番。

    亞辛拍胸脯道：“以血族議會的人脈與能耐，半個小時之內(nèi)就能弄到手?！?/br>
    “那拜托你了?！?/br>
    ...

    明月高懸，破開云層，再度照亮了密林之中無人問津的吸血鬼城堡。

    這注定又是一個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