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

    楊啟痛苦地大喘著氣，跌坐在地。

    他的雙眼布滿血絲，大腦一片空白。

    就在剛才，希莉歐特，那個暫時與葉柳離的身體融合的少女...第四百一十三次死在了他的面前。

    這個數(shù)字其實并不準確。因為楊啟是在經(jīng)歷了數(shù)十次的死亡后，才想起要去計算的。

    他用盡了所有的思考能力去牢牢記住這個數(shù)字，好讓自己在無盡的死亡輪回中保持理智。

    面前的少女倒在地上，雙眼無神，鮮血在她的身下形成血泊。她在數(shù)十秒前，還是那般鮮活。

    “四百...一十...三...”

    楊啟反復(fù)念叨著這個數(shù)字，顫巍巍地站起身，自言自語地說：

    “在那個時候使用圣咒術(shù)的話，能平均讓她多存活三秒...”

    四面八方的警衛(wèi)員扣動了扳機。無情的子彈擊穿了楊啟的胸口，他兩眼一黑。

    楊啟早已習(xí)慣了。

    不知從第幾次開始，死亡循環(huán)便不再局限于那城堡中的階梯上，開始隨機性地向他展示每一個他與希莉歐特共處的畫面。

    她總是會以離奇的方式被奪走性命。

    突如其來的陽光照射令她在痛苦中灰飛煙滅；失血過多而徹底變?yōu)楹翢o生機的石像；甚至在進入葉柳離的身體時，導(dǎo)致了她身體的排斥反應(yīng)而雙雙死去...

    不論楊啟如何去挽留，她總會那樣死在楊啟的面前。

    絕望之下，楊啟無數(shù)次想要了結(jié)自己的生命?？衫蚋袢R爾一次又一次地出來阻撓他，告訴他，如果自己自殺，雖然能從這永無止境的死亡中解脫，但救不了任何人——他們的旅程就將告終，一切都會畫上終止符。

    被詛咒纏身的葉柳離、破碎的心靈亟待治愈的希莉歐特...她們將永遠墜入深淵。

    楊啟不敢去賭莉格萊爾的話是錯誤的，他只能選擇去相信她。

    再次睜開雙眼時，楊啟身處的，是羅馬的旅館房間之中。

    “...偶爾，也能有人類的造物能獲得我的青睞?！?/br>
    希莉歐特端詳著灰熊布偶，眼里流露出一絲對它的喜愛。葉柳離坐在她的旁邊，樂此不彼地與希莉歐特聊著她完全聽不懂的話題。

    在不斷重演的死亡循環(huán)中，楊啟并不是第一次來到這里。他十分清楚，片刻后，朗基努斯的長槍便會擊穿整棟大樓，將她扎穿在地上，像支離破碎的人偶一般再也不會動彈。

    在這里的第一次，楊啟以飛撲撲倒了她，成功避開了襲來的弒神之槍，但她憤怒地將楊啟推開，他一個踉蹌跌入樓底，脊椎斷裂而死。

    在這里的第十二次，楊啟試圖用令咒命令她離開，但她與楊啟起了爭吵，錯失了最后的機會，被朗基努斯之槍切斷了脖子，血花四濺，隨后，楊啟亦被本不該出現(xiàn)在這里的莉格萊爾親手結(jié)果了性命。

    這一次，楊啟深吸一口氣，站起身，向她伸出一只手。

    “女王陛下，可否借步片刻？”

    她一臉狐疑地看著楊啟，顯然楊啟從來沒對她這么彬彬有禮過。

    她想了片刻，嬌小的手掌搭上了楊啟的手心：

    “哼，走吧。”

    作為生性高傲的血族女王，仆從一旦對她禮敬有加，她也不會無理取鬧地甩臉色。

    二人來到走廊，關(guān)上門，這里沒有別人能聽到他們說話。

    “有什么話要說么，人類？”希莉歐特仰視著楊啟。

    她一直很不滿這個身高差的角度，她看著楊啟那五味雜陳的臉，不滿地叉腰道：

    “人類，如果你有事所求，就畢恭畢敬地跪下來——”

    噗通！

    希莉歐特的瞳孔有如地震一般。

    因為楊啟沒等她說完話，便一把將她擁入了懷中。緊緊地抱住她。

    楊啟的身體顫抖著，喉嚨發(fā)出哽咽的聲音，但終究是沒能吐出一個字。

    希莉歐特呆呆地不知所措，她本想大力推開楊啟，但不知為何，楊啟身上的溫度，令她有種莫名的安心感。

    “...奇怪...“

    她閉上眼睛，在楊啟的耳邊輕聲說道：

    “人類，遇到了不悅的事情么？”

    楊啟點點頭。

    希莉歐特哼了一聲：

    “我可不是能為你排解憂愁的牧師。我可是血族女王...嗚！”

    楊啟抱緊了她，生怕一松手，她便會從楊啟的世界里消失。

    “但你也是，曾經(jīng)是一名普通的女孩。你不應(yīng)該要承受這么多...伊薇娜。”

    希莉歐特鮮紅色的瞳孔再度地震。

    現(xiàn)在的她，還沒有告訴過楊啟關(guān)于伊薇娜的一切，她本想憤怒地推開楊啟，但楊啟認真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我想讓你好好活著?！睏顔詻Q地說。

    “你應(yīng)該擁有自己的人生，不管你是希莉歐特還是伊薇娜、血族還是人類..那終究只是一個虛假的身份?！?/br>
    “嗚。人類。”希莉歐特嘟囔道?！拔衣牪欢阍谡f什么。再說這些奇怪的話，我就要生氣了。”

    楊啟苦笑著摸了摸她的頭，趁她生氣地想要反抗時，將她推了出去。

    “不管你能不能聽懂...但希莉歐特，我不知不覺就這么做了。別人都說我很不善于表達自己...我也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說?！?/br>
    “在我看到你無數(shù)次死在我面前時，我的腦海里就只有一個念頭?！?/br>
    “我想讓你活著。僅此而已。這個殘酷的世界，不應(yīng)該再辜負你了。”

    嗡——

    轟?。。。?/br>
    弒神之槍頃刻間抹除了楊啟所站的位置，眨眼過后，希莉歐特的面前，只剩下那擊穿大樓的、觸目驚心的巨大窟窿，以及血rou模糊的碎塊。

    希莉歐特呆呆地站在原地，她忽然一陣頭疼，跌倒在地。

    “嗚...！怎么回事？頭...好疼？”

    ...

    ...

    ...

    “呃啊啊啊??！哈??！哈?。?！“

    楊啟在驚叫中再度醒來。

    他環(huán)顧四周，這里已經(jīng)不再是他見過的任何一個場景，不同于他這成百上千次的死亡中的任何一個地方。

    這里，十分陌生。

    “呵哈哈哈...”

    從楊啟的身后冷不丁傳來少女的輕笑聲，他回過頭去。

    眼前是一座巨大的落地窗，窗簾隨著一聲響指拉開，皎潔的月光投入大廳，令坐在落地窗前，那王座上的少女，在楊啟的眼里一覽無余。

    她穿著血族女王那華麗典雅的抹胸禮服，頭上的小巧王冠在月光下熠熠生輝。

    只是，這王座上的少女，赫然是葉柳離！

    她搖晃著手里的高腳杯，里面還盛有一半的猩紅液體。她如寶石般血紅的雙眼注視著楊啟。

    “希莉歐特？！”楊啟驚得環(huán)顧四周，摸了摸自己的身體。“我這是逃出來了嗎？你——”

    少女一勾手指，將楊啟拽到面前，摁著他的腦袋，湊到自己面前。

    她伸出舌頭輕輕舔舐楊啟的脖子，發(fā)出令楊啟再熟悉不過的輕笑。

    “你在說什么呀，阿啟?！?/br>
    她沖楊啟露出那一貫以來人畜無害、但此刻卻令楊啟毛骨悚然的微笑。

    “在你面前的，是血族女王葉柳離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