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伎 第14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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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節(jié)是此時的大節(jié),民間過起來很講究的。而在官伎館中,過法有不同,講究卻是一樣的——這一天,一些女樂還要到宮中獻藝,其他人也各有應(yīng)酬,不存在大家什么都不做,只在館中過節(jié)的說法。 所以,大家都是提前準(zhǔn)備好過節(jié)的一應(yīng)物品,待到中秋節(jié)這一日,在院中桂樹下擺上‘月供’。‘月供’要供到午夜以后,女樂們陸陸續(xù)續(xù)回歸,來供桌這邊賞月、飲酒、拜月,之后才收起來。 ‘月供’是女樂們過中秋的重中之重!說起來就是一方大供桌,當(dāng)心是彩扎的月宮,周圍則是各種供品。如糕點、水果、香燭等尋常之物不必細(xì)說,比較特別的是女樂們還要各供一件心愛之物,求嫦娥仙子保佑自己芳華多享。 傳說中嫦娥仙子美貌非常,又能青春永駐,眾女祈求這個也算正當(dāng)。 這和七夕節(jié)要供一件自己手制的巧物來乞巧有點兒像。 擷芳園里有的院子有桂樹,有的院子沒有,但歌樂亭那邊正好有一株極盛極大的桂樹,從擷芳園建立起來,就一直在那里了。所以,傳統(tǒng)上擷芳園的女樂們過中秋,都是統(tǒng)一到歌樂亭這邊做‘月供’的。 中秋節(jié)的種種物品大多都是有舊例的,確定沒有短斤少兩、虛應(yīng)故事,花了錢弄不來像樣的東西后,也沒什么可看的。但也有一些東西,需要紅妃她們仔細(xì)看過,拍板才算——比如說‘月供’中最重要的彩扎月宮。 紅妃看著下面人送來的彩扎月宮,師小憐就在旁邊道:“今年請了‘徐巧手’扎這月宮...他如今名氣也起來,只是還不如他師傅‘苗六指’。但手藝沒得說,就我看來,已經(jīng)勝過他師傅了?!?/br> 紅妃仔細(xì)看那彩扎月宮,這月宮分為了三層,每層各有景色,其中最上一層有彩扎月桂,上黃絹做桂花,難得的是金粟一般的桂花十分逼真!幾乎讓人以為那就是黏的真桂花了。桂樹旁還有假山怪石、玉兔靈草等等,都是傳說中的月宮應(yīng)物。 “是很好,今年便定下這個了?!奔t妃點了點頭。旁邊的人看著也松了口氣,如果紅妃今次不點頭,‘徐巧手’扎的這個月宮就廢了,再精巧也廢了!他們得另外找人去做新的來??稍捳f回來,中秋不遠(yuǎn)了,臨時要找一個巧匠扎月宮也不容易呢。 有名氣有本事的匠人這時早就有不知多少訂單了,臨時插隊也很難——不是價錢的問題,對用的起這些巧匠的人家來說,巧匠們的工錢真的不算什么。問題是,訂單排滿的情況下,要插隊就得耽誤別的貴客的訂單,這得有多大臉? “東西是真不錯,日后有別的彩扎活兒,也可請著徐巧手了?!奔t妃是真的對這個徐巧手很滿意。像擷芳園這種官伎館,一年到頭彩扎活兒是很多的!過去擷芳園的主要合作對象是苗六指,如今苗六指年紀(jì)越來越大,活兒就做的很少了。就算動手,也多是接宮廷的活兒,還多是小活兒。 人倒是沒有主動提出結(jié)束和擷芳園的合作關(guān)系,但不是那么好用卻是真的。 價錢漲了不少不說,畢竟對官伎館來說,向來是不吝惜最貴的,只要東西好,擺出來有排面就行了。問題是,苗六指常有各種推辭,三請四接不到也是常有的,工期比別人更長更不要說...這就很難受了。 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是不能被替代的,擷芳園這邊辦事的人就注意到了苗六指的徒弟之一,徐巧手?,F(xiàn)在看來,這個機會沒有給錯。 紅妃對著彩扎月宮指指點點時,忽然抬頭,便見到李汨踏入了院子。 “好難得,相公許久未來了呢?!奔t妃笑意盈盈地看著李汨,卻沒有像一般行院女子一樣迎上去,她只是站在那里,就站在那里。 紅妃今天穿的家常,一件白綾交領(lǐng)上襦,一條翠蘭織金裙子高高束起,臂間挽著一件鵝黃色披帛。頭上也是一樣,并無什么裝飾,只在單髻周圍簪了兩簇紗堆的雪白茉莉花。這副模樣,比尋常女司民女都要素凈了。 像是皎潔的月光洗過,是真正的洗盡鉛華。 李汨站在院門口定神看著她,又像是怎么也無法心如止水,半晌才終于踏出了第一步。然后來到了紅妃面前,是他走向了她。 大約是月色太溫柔了,紅妃比平常更多一份繾綣。她也看著李汨,眼睛里有平時沒有的東西。她就這樣打量著李汨,良久才笑道:“相公如今風(fēng)姿更勝往昔了...人說‘豐神俊朗’,卻難想出豐神俊朗是什么樣子。要奴家來說,看相公就知道了?!?/br> 這多少有些調(diào)情,甚至調(diào)戲的意思,發(fā)生在別的行院女子與恩客身上很常見,但發(fā)生在紅妃和李汨身上卻是絕無僅有的。 但紅妃沒有說假話...李汨確實是難得的美男子,比他的外表更難得的是他的氣度,真如古書上寫的,見他便如朗月入懷,有清風(fēng)拂過松柏的清俊與坦蕩,也有月色映雪色的清艷與纏綿。 若他是一個多情郎君,甚至不需要多情,他只要稍稍多流連世俗一些,紅妃敢肯定,他就會毀掉很多女子——這不是他的主觀意愿,但客觀上就是那樣。就像詩經(jīng)里唱的。‘既見君子,云胡不喜’,對于女子來說,遇到太驚艷的男子并不一定是好事。 李汨沒有因為紅妃的話改變神色,他依舊不緊不慢地走向紅妃,最后兩人相對而立。他這樣表現(xiàn),反而讓紅妃不知為何不好意思了起來,低下頭來,只搓弄壓在裙子上的宮絳。 師小憐最有眼色不過,見到此情此景,她沒出聲就離開了。不只是她離開了,其他原本在院子里的人也退了出來。 李汨站在紅妃跟前,只能看到她的發(fā)頂,他低聲道:“娘子...” 紅妃覺得自己聞到了曇花的香味,下意識回應(yīng):“相公...相公今日用了曇花香?” “未有此事?!膘o靜的院子里,即使是低聲說話也很清楚,李汨低低應(yīng)道:“娘子該知道,我從不用花香?!?/br> 應(yīng)該說李汨就很少用香,平常身上、衣服上的香味大都是供神的香氣沾染上了。 然而紅妃卻扯住了李汨的袖子,從中取出了兩樣零碎物件,一個是一枚玉環(huán),一個是繡囊。繡囊是銀紅色、有香氣的,只不過香氣不是曇花香,但和李汨身上的味道混在一起,卻奇異地有些像曇花香。 “這是什么?”紅妃仔細(xì)看繡囊,這一看就是女子的東西。不過東西很新,不像是經(jīng)過把玩的樣子。 李汨低聲與紅妃解釋:“今日宮中有小宴,官家與大娘娘召了我去...原來是官家起興猜燈謎,只說是為中秋準(zhǔn)備?!?/br> 既然是一國之君起興了,那就不可能像平常人家一般玩樂了,所以為燈謎準(zhǔn)備了許多‘小玩意兒’做彩頭。這些彩頭對于參與燈謎游戲的人來說真的什么都算不上,也就是個說法而已。 李汨衣袖里的玉環(huán)和繡囊都是他應(yīng)景猜了兩個燈謎得來的。 紅妃拿起這個繡囊,忽然就笑了:“原來以為能拿這個捉弄相公,如今卻是不能了。” 紅妃清楚李汨是什么性格——他就是供在桌上的神佛,因她的緣故下一回凡已經(jīng)是偶然了,再有人叫他動凡心,那是不能的...這不是紅妃太過自信,而是她知道真愛都是排他的,她知道李汨愛她,所以他不會再愛別人,除非他不愛她了。 李汨對她當(dāng)然不是取樂,不是迷惑于皮相,不是她在日日笙歌時所見的欲望。 是真愛,她無法回饋的真愛。 所以,她沒有想過那繡囊是哪個娘子送李汨的定情物,就算有人送,李汨也是不會收下的。 李汨聽了紅妃的話沒有‘生氣’,只是低頭看著她,眼神中很憐愛。紅妃也看他,看他的眼睛——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呢?讓紅妃想到了十幾歲的少年,就是上輩子她曾經(jīng)在學(xué)校里遇到過的男孩子,看到漂亮的她會憧憬,但依舊是純潔的,不會讓她覺得危險,覺得自己是砧板上的魚rou。 李汨當(dāng)然不是沒經(jīng)過世事的少年,但他的珍貴之處在于,正是因為經(jīng)歷了許多,歷經(jīng)千帆,才成為這樣能體諒人的樣子。某種程度上,他共情到了她的痛苦! 這其中當(dāng)然有他愛她的緣故,世上人那么多,受苦的也不少,他也不是每個人都能共情的。但不可否認(rèn),這還是有他本質(zhì)溫柔、正直又敏銳的原因。 紅妃忽然就窘迫起來,只能拿走那只繡囊,道:“這個繡囊不好男子用的,就歸奴家了?!?/br> 繡囊被收進袖子里,李汨不說話,只是握住了紅妃的手,摩挲著她的手背和手腕——這已經(jīng)是兩人最親密的接觸了。 正此時,忽然外間傳來喧嘩聲,紅妃抬頭望去。有小廝滿臉為難地稟報:“都知,外頭趙公子來說一定要見見都知,只說兩句話。若是都知不見,他就不走了......” 這種行為莫說是在官伎館了,就是在私妓人家那里都算是不合適的。這種屬于難搞定、不講規(guī)矩的客人,尋常私妓人家只在乎錢,不在乎別的,會接待這種客人。但等而上之的,更在乎整體的格調(diào),以此作為自矜身價的支撐,對這種客人都是敬而遠(yuǎn)之的。 紅妃皺了皺眉:“趙公子,哪個趙公子?” “趙瑾趙公子,就是南邊來的那個海商子弟?!毙P解釋了一聲。 紅妃‘嗯’了一聲,看了看李汨,又想了想,并未問過李汨就道:“請他進來罷,讓茶房送些茶來...罷了,也不必,只請人進來就是?!?/br> 李汨看了看紅妃,并未避開去,而是走到了紅妃院子里一架藤蘿旁,那藤蘿上掛了一串小燈,是琉璃燈球做的,十分可愛。每盞燈下垂下了一張月白色紙箋,上面寫著一些不成章的詩詞。 他好似對這個忽然很有興趣一樣,只近前細(xì)看著。 這當(dāng)口,小廝領(lǐng)了趙瑾進來。 趙瑾進來時,就看到了混身素素凈凈,臉上也素素凈凈的紅妃。他原本有很多話想對紅妃說,但看到這樣的紅妃,忽然就有些說不出了。 雖然一直都知道,這位紅極一時的年輕女樂與別的女樂不同,她沒有紙醉金迷,沒有物欲橫流,她對于女樂奢靡的生活更像是冷眼旁觀。但真正見到她比月光更皎潔,比蘭花更幽靜,是真正的國色不染塵,他也難免驚怔和堂皇。 她身上的一切讓她很美,美的超出了一個界限,讓他這個別有用心之人也為她傾倒,成為裙下之臣——他以為自己愛的就是這個,但他現(xiàn)在知道了,他不該愛這個,他應(yīng)該痛恨這個。因為這樣的話,他就真的不能有一點點期盼了。 哪怕是‘非分之想’呢。 “趙公子?”紅妃看向他。 趙瑾不回答,只是停頓了一會兒,才忽然道:“師娘子,在下今日是來道別的...流連京師已久,也該歸去了,今日是來道別的?!?/br> “情急之下,格外失禮,師娘子莫怪?!?/br> “怎么會。”紅妃說著客氣的話。 趙瑾見紅妃沒有任何不妥之處,就連那一點兒‘可惜’都恰到好處,就像他真的是他的熟人、半個客人。他要離開了,她理所應(yīng)當(dāng)如此表現(xiàn)一樣。 趙瑾抿了抿嘴唇,終于道:“師娘子...師娘子,聽說在下與延慶公生的相似?” 紅妃其實有一瞬間沒反應(yīng)過來‘延慶公’是在說誰,她當(dāng)然知道延慶公是耶律阿齊,但在她這里,更多時候耶律阿齊就是耶律阿齊,并無其他前綴的身份、形容。所以說到‘延慶公’時,她總要反應(yīng)一下,才意識到‘啊,說的是阿齊啊’,這樣的。 等到反應(yīng)過來之后,紅妃好像第一次認(rèn)真看趙瑾一樣,好好打量了一番他,微笑起來:“生的有些相似,最大的不同大約是眼睛...阿齊大約是有胡人血統(tǒng),眼珠是琥珀一般的顏色,亮閃閃的?!?/br> “至于其他的,確實很像?!?/br> “那為何,為何師娘子不愿意親近在下呢?”他明明是最像她所愛之人的人,在愛人無法相見相守時,聊做慰藉,不也很好嗎? “這可真是,趙公子此言實在太過了?!奔t妃專注地看著趙瑾,也是她第一次如此專注看他。她沒有在他身上找任何人的影子,就只是看他而已:“趙公子休要折辱自己了,只因為趙公子絕類阿齊,奴家便親近趙公子的話,趙公子算什么呢?” “豈不是物件之流了?奴家這一生,最厭恨的就是旁人總把奴家做物件。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這般事,奴家是絕不會做的?!?/br> 說到這里,紅妃頓了頓,又微笑起來:“趙公子既然要歸去,這便很好了,今后要好好生活,不要再親近奴家這般賤籍女子...不是我自憐自輕,而是奴家這般女子大都是只圖你錢財,至于不圖你錢財?shù)?,那就更糟糕了?!?/br> “若不圖你錢財,那邊是除了錢財外,全都要,你的人,你的心,你的下半輩子??梢四敲炊啵瑓s沒有可以回報你的。因為奴家這般女子一無所有,從身心,到一條命,都不是自己的?!?/br> “多可惜,多虧本??!趙公子是商賈人家子弟,該是會做生意的?!?/br> 紅妃到底因為趙瑾那張臉觸動了,如果真的只做尋常,她沒必要這樣‘交淺言深’。 趙瑾看著紅妃,很想說,他寧愿折辱自己,叫她把自己當(dāng)‘耶律阿齊’。哪怕知道那是夢幻泡影,也好過一無所有——和荒蕪的人生相比,誰能拒絕一個美夢呢,哪怕那是夢。 他也有一種沖動,告訴紅妃一切,從自己不堪的過往,到張采萍的安排,再到自己最初的別有用心。但這些,他都沒有勇氣說出來了,他忽然軟弱地覺得,這樣就可以了,這樣或許是最好的結(jié)果。 這個時候離開,像一個不得不歸去的外地商賈子弟。他對她的喜愛與迷戀是單純的,隨處可見的,這樣有朝一日她回憶起來,覺得那是溫柔美好的也好,是煩人的也罷,是值得炫耀的資本也可以...... 趙瑾告辭離開了,仿佛游魂一般。臨走之前他回頭過一次,直直地看著紅妃,像是要把這個女子牢牢、牢牢地刻在心里,刻在最深處,一輩子也不要忘。 看著他這樣,紅妃心里百味雜陳,既感動于人的真心,同時也有一份‘厭惡’——她知道‘厭惡’是不應(yīng)該的,但她就是忍不?。∵@不是趙瑾的問題,是她自己的問題。如今在面對真心的愛慕時,她也難免生出‘厭惡’。 她那樣討厭這個世界,如此,對這個世界的愛也就很難完全接受了。 她會忍不住想,這些人愛她什么呢?特別是這些萍水相逢、相交不多的。他們根本不知道她心底里有著怎樣深重的怨恨與痛苦,他們更不知道她每一刻都比上一刻更加絕望。他們愛她如花容顏,愛她翩躚舞姿,愛她日益隆重的名聲...甚至因為有許多人愛她,所以愛她。 雖然愛她,但他們是不是心底里依舊當(dāng)她是一件‘商品’呢? 每次有類似的疑惑,她都會覺得更加厭惡了...討厭你的人不理解你,傷害你,還不會難么難受,只當(dāng)不存在就是了,反正世上也不會有人誰都喜歡??梢强诳诼暵晲勰?,心里也真的存著真情,這樣的人無法接近你,甚至和你南轅北轍,那該怎么辦? 連恨都不能痛痛快快恨,于是只剩下弱一些的‘厭惡’了。 李汨見證了全程,他想起了盧紹禎問他的‘你猜師娘子對這趙瑾是什么意思’——當(dāng)時他根本沒有回答盧紹禎的玩笑話,盧紹禎對紅妃不夠了解,所以這玩笑話半真半假,但他知道,紅妃對那個趙瑾絕對沒有分毫別意。 她不是那樣的人。 但這個時候,明明親眼見到紅妃的冷淡與拒絕的他,卻有些動搖了。因為冷淡與拒絕之下,她實在太溫柔了。她將愛慕著他的年輕人推得遠(yuǎn)遠(yuǎn)的,因為她篤信接近自己會變得不幸...她可不會對每一個人都如此。 靜靜的挺遠(yuǎn),李汨的聲音似遠(yuǎn)似近:“娘子對這趙瑾是何意呢?此人是真正絕似延慶公?!?/br> 以紅妃和李汨的默契,話說到這里已經(jīng)很露骨了,紅妃完全明白其中的未盡之意。也正是因為明白,紅妃只能無語地看著李汨...剛剛的惆悵也好,厭惡也罷,一時竟都維持不下去了。 “相公...相公說什么胡話?”紅妃盡可能讓自己的語氣輕巧一些,她道:“真沒想到相公也會說這般不著調(diào)的言語,原以為這樣的話只有...會說呢?!?/br> 雖然這樣說,紅妃還是第一次將某些東西說的再清楚不過了:“沒有,什么都沒有,至少是不見分毫兒女私情的。” 月光皎潔而清冷,灑在庭院中,像清澈的湖水一般,紅妃就是住在水府的洛神——也不是那么像洛神,她沒有洛神那么大的排場,也沒有那么多人崇拜,只她素素凈凈的一個人的話,應(yīng)該是蚌女、螺女之流。 美麗、脆弱,一點兒也不強大,才會什么都身不由己。 “奴家對趙公子沒有相公想的那些...只是一張臉而已,有什么分不清楚的呢?若真分不清了,那是在折辱阿齊,也是在折辱我,折辱我與阿齊的年少情真?!彼龅揭砂R的時候還很早,耶律阿齊是個少年人,而且他的身份讓他和世上的規(guī)則不親近。他還沒有學(xué)會將女子當(dāng)成是物件,他還有人的本能,會沒有任何雜質(zhì)地喜歡她。 那個時候她也還沒有對這個世界如此絕望——她那個時候已經(jīng)在這個世界生活了十幾年了,但到底一直生活在‘女兒王國’里,不算真正接觸一些事。而知道這個世界是怎樣的,和親身感受這個世界是怎樣的,可是兩回事。 所以,他們當(dāng)時能互生真情,能從內(nèi)心里迸發(fā)出某種熱烈的東西...有一件事是真的,如果那個時候有個意外,紅妃因為耶律阿齊的緣故丟了小命,她是不會后悔的。 “有些后悔。”李汨第一次說出‘后悔’兩個字,后悔他沒有更早走向紅妃。如果是更早些時候,或許他是能得到如今得不到的東西的...即使他真的覺得愛是他一個人的事,相愛才是兩個人的事,現(xiàn)在這樣對他來說沒什么不好的——他只是忍不住想,或許,有那么一點點機會,在她還沒有真正絕望的時候拉住她,她現(xiàn)在會好一些,快樂一些。 他想她好一些,快樂一些。 是真的‘后悔’了,明明真要說的話,他確實比耶律阿齊更早見到她。 只是遲疑了一點點,然后就是覆水難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