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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亂終棄天道后他黑化了 第36節(jié)

    虞芝尚未惱怒,反倒是押著他的謝朝兮臉色變得難看幾分,按在他身上的手也用上力,令這人的皮rou陷進(jìn)纏繞在身上的銀絲之中,割出細(xì)而密的口子。

    繞雪絲鋒利異常,注入靈力之后更是削鐵如泥,在這樣形容枯槁的人身上隨意劃開,幾乎能見白骨。

    那人瞧著傲氣,受了痛倒是軟得快,慘叫連連,像是被活剮了一般。

    謝朝兮也沒料到自己這一動手竟令人痛成這樣,心頭升起的那股不滿逐漸被這人的痛苦覆蓋,眼底隱約可見幾分不忍之色。

    虞芝注意到他的神色,知曉是他對自己方才的舉止有了些懊悔。她起身走到謝朝兮身邊,輕輕將他的手牽起,順著他的手腕摸到指尖,一寸寸分明的骨節(jié)自她的柔荑之中滑過,如同順著手掌滑下的羊乳,綿密溫柔,令人不舍放開。

    袖擺拂過,有粉塵自她袖口落下,盡數(shù)撒在被禁錮住的男子身上,融化在他的傷口血漬之中,倏爾消失得無影無蹤。

    酥麻的癢意順著身上的傷痕滲進(jìn)體內(nèi),愈來愈重。

    起先只是輕微的瘙癢,如羽毛自肌膚之上而過;可逐漸,這股癢意仿佛自骨頭之內(nèi)出來,四肢百骸都如同爬滿了蟲子一般,觸角在經(jīng)絡(luò)之中蠕動,令他頭皮發(fā)麻,恨不得將全身皮rou扒開,撓上里邊的骨縫,驅(qū)散自心口而起的難受。

    男子已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就著被捆起來的姿勢在地面之上打滾,顧不得還切割著皮rou的銀絲,只想從中掙脫,讓自己有雙手能夠抓撓掛在骨頭之上的肌理。

    慘叫聲不絕于耳,好在方才將人抓來之時虞芝已經(jīng)布好了隱匿陣法,不會讓這聲音傳至外邊。

    “同情這人作甚?是他自己送上門來的?!庇葜グ淹嬷x朝兮的手,就是這只手將這人捆起來,方才還在為她出氣,“防人之心不可無啊,謝郎?!?/br>
    她已然注意到,謝朝兮能夠容忍這些人傷害他,卻不能允許自己受到一絲不敬,的確如他所說一般,將自己當(dāng)作唯一要緊的那個人。

    既然如此,她也不能時時緊逼,偶爾還是得推一把,幫幫他才是。

    “再說了,方才那個被鐘離淵抓取的男人你不是也沒覺得是個好人,這兩人指不定是一伙的呢?!?/br>
    謝朝兮亦注意到那柄劍,聯(lián)系到方才虞芝所言,知曉這兩人當(dāng)是同問萬劍宗弟子,出現(xiàn)在云洲定然有何目的。

    他看著在地上痛苦翻滾的男子,眼底的那抹不忍終于被虞芝抹去:“你們有何目的?”

    “你說……你們、你們見到了……趙師兄?”男人牙關(guān)緊咬,面容扭曲,嘴角已經(jīng)在折磨之下被咬得破爛滲血,卻在聽到兩人對話之后,眼底冒出一絲清明,猛然發(fā)問。

    看來這兩人果然有關(guān)系。

    虞芝微微俯下身,故作驚訝道:“你們真是萬劍宗弟子啊。你那位趙師兄被鐘離公子帶走了,此刻怕是已經(jīng)尸骨無存了啊?!?/br>
    “為虎作倀的東西!老子殺了啊……啊啊殺了你們!”體內(nèi)的痛苦令他此刻連話都說不利索,但怒意驟然涌出,親聞師兄的噩耗更是讓他顧不上眼前的苦難,一雙布滿血絲的通紅雙眼緊緊盯著虞芝,滿是恨意。

    “瞧著年紀(jì)不小,修為卻差得很。真不知曉萬劍宗如何教的弟子,自己技不如人,倒好意思跑出來丟人現(xiàn)眼。”虞芝冷眼看著他,一雙琥珀色的眸子通透干凈,卻比這人浸血的雙眼還要駭人,“弄臟我的屋子?!?/br>
    慘叫聲不絕于耳,聽一會還有點意思,久了實在有些喧鬧。虞芝蹙眉,看了眼謝朝兮,讓他想法子讓這人安靜下來。

    方才撒在這人身上的是靈跳草的粉末,只要沾上傷口,便會順著血液流入體內(nèi),令人渾身奇癢無比,只恨不得將皮rou剮下。

    這草還是在白弋秘境之中,謝朝兮親手摘了磨成粉末,交給當(dāng)時打不開儲物法寶的虞芝防身用的,沒想到她竟然一直帶在身上。

    他掏出一顆丹藥,喂到那男子口中,將他體內(nèi)靈跳草的毒性抑制住。

    虞芝只想讓這修士安靜下來,并未說要如何做,他便選了最柔和的法子,甚至為這人緩解了痛苦。

    見他這樣,虞芝扯了扯唇角,并未說什么??倸w教訓(xùn)完了,這人也該知曉什么該說了。

    她坐回椅子上,搭著手,居高臨下地問道:“你們與鐘離淵有何仇怨?”

    男子滿臉憤恨:“呸!老子就是死,也不會告訴你這個……”

    后半句話并未說出口,他便被一粒丹藥彈了面頰,直將余下的話吞進(jìn)了口中。

    “哦?”虞芝眼瞼揚起,眼角染上輕微的笑意,“看來你是還沒吃夠苦頭?”

    她臉上帶笑,語氣中卻滿是威脅。

    那男人早已被方才的痛苦奇癢折磨得失了銳氣,這會不過是強撐著罷了,此刻聽到這話,他面色變了又變,最終還是軟了語氣,開口道。

    “兩位道友,你們亦是人族修士,何必與一群鳥人為伍?”

    他這話是要與兩人好好商量了,甚至將彼此同為人修的事拉出來說。

    聞言,虞芝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幾分,眼尾都挑了起來,語氣卻比方才更冷:“我問你什么,你就答什么。否則,我瞧你這根舌頭也不過是擺設(shè)。”

    “你這——”他咬了咬牙,終是咽下口中怒罵之語,說道,“我與趙師兄原本只想來見識見識云洲之奇,盼望來日飛升。但誰知、誰知曉,我們甫一入云洲,便被那群鳥人抓了起來,接著將我們關(guān)押在暗無天日之處,每日從我們身上吸取靈力,直將我們抽成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我們被困數(shù)年,好不容易才有機會逃出。這才發(fā)現(xiàn)這群鳥人都是遭了天譴的東西!

    “那鐘離淵定然不得好死!”

    第43章 是淪陷啊。

    他罵起鐘離淵來慷慨激昂, 恨不得啖其rou啜其血。

    虞芝有些好笑地看著他,淡淡說了句:“他能不能好死我不知曉,但你與那位趙師兄定然沒個好下場?!?/br>
    若這人并未說假話, 那被鐘離淵抓回去的那修士此時大抵受的苦不必眼前這人少。

    見她聽自己說了這么多,卻還是一副風(fēng)輕云淡的模樣, 似是一點也不覺得鐘離淵的行為有多么殘暴且無人性, 丁聞再也忍耐不住, 吐出幾口因疼痛而積蓄的濁氣之后,抬高了音量質(zhì)問道:“你我同為人族修士,不與我們榮辱與共便罷了, 反倒助紂為虐,莫非你也不怕今后遭天譴、生心魔?!”

    對于道修而言,心魔在修煉一途上乃是最大阻礙。為了避免心魔,修士們斬因果,斷塵緣,只為了能在天劫之時安穩(wěn)順?biāo)欤恢劣陔E落。

    話說得如此重,換做任何一位修士都該忍不了丁聞,就連謝朝兮都皺眉扯了扯深陷在對方皮rou之中的銀絲, 讓他謹(jǐn)慎著答話。

    虞芝卻沒見有多生氣。

    “天譴?!痹僖淮温牭竭@個詞,她重復(fù)一遍, 目光落在謝朝兮的臉上,柔聲道, “若這世上果真有天譴, 怕是連個人也剩不下了罷。謝郎,你說我往后會有天譴么?”

    只是簡單的問話,謝朝兮卻以為虞芝是當(dāng)了真, 他心中對丁聞方才言辭的怒意幾乎攀至頂峰,強壓下去,對虞芝肯定道:“不會。”

    即便是有,他也會一力擔(dān)下,絕不容忍有任何事傷她半分。

    虞芝像是對他的答案滿意,又問丁聞:“他抓了你們多少人?”

    丁聞沒料到虞芝已然知曉此地并不僅他與趙師兄兩人,臉色驟變,甚至隱隱有些驚恐,嘴硬道:“只有我與趙師兄,我們、我們已經(jīng)逃出來了。”

    “這樣啊?!庇葜サ闹讣廨p輕點著扶手,“把他交去鐘離淵那兒,送去與他的趙師兄做個伴,赴死路上也不至于孤單?!?/br>
    沒料到她態(tài)度變得這般快,丁聞顯然尚未反應(yīng)過來,就被謝朝兮拽起來,拖至門外,似是真要將他交出去。

    丁聞大驚失色,雙手在空中胡亂揮舞著,竟然掙脫出來,趴在地上向前攀爬,口中慌張呼喊:“等等!等等!”

    虞芝走到他的眼前,語氣冰涼:“別繼續(xù)挑戰(zhàn)我的耐心。”

    丁聞打了個寒噤,身上的傷口劇痛不止,卻還是哆嗦著說起自己知曉的事。

    “不只是我們宗門,那地方還關(guān)著別洲修士。有北洲的,還有南洲的……只要是來到云洲的人修,都被他們抓了來!一開始,有二十三個,但是一個個都被那群鳥人吸干了靈力?!闭f到這里,他想起當(dāng)時的情狀,面露痛苦,“我與趙師兄逃出來的時候,只剩下五人仍活著了。”

    謝朝兮突然出聲,問道:“你們是如何逃出來的?”

    丁聞?chuàng)u頭:“我也不知曉。那群鳥人自認(rèn)為實力不凡,將我們鎖在籠子里頭,連我們身上的儲物法寶都沒拿走,似是篤定我們無法逃出。那地方也詭異,不論我與師兄如何動作,體內(nèi)靈力都毫無反應(yīng)。直到前幾日,宗門發(fā)放的墜子突然放光,宗徽亦閃了幾瞬,竟然直接將我與趙師兄轉(zhuǎn)移了出來?!?/br>
    他的手伸至領(lǐng)口,將那枚短劍形狀的墜子從頸口扯出,給兩人看。

    這是萬劍宗弟子們?nèi)耸忠幻兜膲嬜?,虞芝曾?jīng)在裴景手中見過,應(yīng)當(dāng)做不了假。

    “我們已經(jīng)太久沒見過光了。那光、那光刺得我眼睛都要流淚,我與趙師兄連忙藏起來。原本我們想要將被困住的道友解救,可誰知我們根本找不著通往那牢籠的路。趙師兄忍無可忍,帶著佩劍就要去找鐘離淵報仇?!?/br>
    他聲音愈來愈大,情緒也高漲起來:“可鐘離淵相當(dāng)于元嬰前期修為,我不過筑基期,趙師兄哪怕是金丹修為,又如何能打得過?!但趙師兄去意已決,我無論如何也攔不住他!師兄……”

    幾日前,也就是他們剛到云洲的時候。

    興許是那秘境之中的傳送陣影響到這萬劍門弟子身上的宗徽,這才將兩人救了出來。

    虞芝垂下眼瞼,擺了擺手:“放了他?!?/br>
    “就這么讓他走了嗎?”謝朝兮不解,卻還是依言將人松開,甚至并不給他繼續(xù)說話的機會,關(guān)緊了門。

    丁聞驟然被扔出門外,神色恍惚,在意識到他們是當(dāng)真放過自己之后,連滾帶爬地離開了這兒,朝著先前猜測的傳送陣跑去,試圖離開云洲,逃出這長在頭頂?shù)纳顪Y地獄。

    屋內(nèi)只剩下虞芝與謝朝兮兩人。虞芝這時才說出自己的意圖:“他離開這兒,遲早也要被鐘離淵抓住,左右一個死,何必死在這兒,臟了我們的屋子?!?/br>
    這人所說之言縱然不可盡信,但鐘離淵吸食人修靈力之事大抵做不得假。

    聯(lián)想起當(dāng)初他們甫一到云洲,便被重重圍住,要被關(guān)押的模樣,看來這樣的事鐘離雅也沒有少做。

    分明是修煉本該順風(fēng)順?biāo)奶旎俗?,竟然有朝一日淪落至此,依賴竊取人類修士的靈力修煉,實在有些荒謬。

    虞芝對這樣的行徑有著本能的厭惡與反感,塵封已久的糟糕記憶被勾起,她眉頭蹙起,良久才將這種伴隨著身體的傷痛壓抑住。

    “走吧?!彼龑㈦[匿法寶帶上,拉著謝朝兮,兩人瞬間消失在屋內(nèi)。

    云心城并沒有太多人,但哪怕是街邊賣東西的小販,也至少是筑基期修為,與丁聞相差無幾。

    何況后者此時身受重傷,如何是天凰族人的對手。

    不過跟著他走了一柱香的工夫,丁聞便在一處巷道中被白甲兵制服,押著走上了一條虞芝從未見過的小道。

    繞過迷陣,他們駐足在一面石壁前。

    這石壁之上是一幅看不清晰的壁畫,有著鳳凰、火種,化作人形的族人手中捧著形狀奇怪的物件。虞芝只藏在遠(yuǎn)處瞧了一眼,心中猜測這是天凰族的至寶——天上星。

    為首的白甲兵在石壁上以靈力勾勒出一道羽翼展翅圖案,隨之有扇暗門緩緩拉開。里面一片漆黑,是外面這些明亮晃眼的光無論如何也照射不進(jìn)去的地方。

    只是一個入口,虞芝便能感到撲面而來的靈氣沖擊,不知曉里面究竟藏了些什么。

    丁聞痛苦的聲音不絕于耳,似是對這里極為恐懼,誓死不肯進(jìn)去。但他技不如人,只能任人擺布,在虞芝二人的注視之下被推進(jìn)石室。

    依靠著法寶藏匿氣息,虞芝二人跟在這群白甲兵身后混進(jìn)了內(nèi)室。

    隨著一聲巨響,暗門緊緊閉上,連最后一絲光都被斬斷,如同割出兩個空間。

    進(jìn)了里面,靈力的供給也一并被隔斷,謝朝兮眼見兩人身形漸漸顯露,連忙牽著虞芝的手腕,帶著她藏在了一根石柱之后。

    在這樣暗的石室之中,本應(yīng)一點也看不見彼此,但虞芝先前答應(yīng)過段清在衣裳之上刻畫的匯光陣卻被觸發(fā),在不見天日的地方發(fā)出幾道明亮的紅光。

    縱然白甲兵已然轉(zhuǎn)彎進(jìn)入另一個拐角,這光仍是被人注意到。

    “何人在此!”有白甲兵大喝一聲。

    虞芝甚少遇到如此慌亂的時刻,但這衣裙穿起來本就繁雜,靈力又被阻斷,一時三刻實在難以將這身長裙褪去。

    眼見著那人已轉(zhuǎn)過彎,就要往這根石柱走來,虞芝已將繞雪絲滑出指間,準(zhǔn)備迎面而上。倏忽間,一片溫?zé)岬臍庀⒑鋈还×怂?,將她整個人覆蓋住,遮起了一身的華彩。

    是謝朝兮脫下的外衫。

    這件衣裳之上也被她繪制了匯光陣,只是她當(dāng)時并不上心,不過隨手畫了兩道,發(fā)出的光亮本就微弱,又被他反過來裹在她身上,那光亮竟然盡數(shù)溶于黑暗之中。

    她被謝朝兮抱在懷里,脊背緊緊貼著冰涼堅硬的石壁,身前卻是溫暖的身軀。漆黑無光的石室之中,連呼吸聲都被屏住,只有兩個人依偎在狹窄又逼仄的石柱夾縫之中,一言不發(fā),卻又四目相對。

    虞芝注視過許多次這人的雙眼,她甚至喜歡在里面看到各種各樣的情感,不論是好的,或是壞的,只要是激烈而洶涌的,她都能獲得一種近乎饜足的得意之感。

    也許是因為初次見到他時,他的身軀之內(nèi)仿佛蘊藏著一股波瀾不驚的力量,雙眼之中總有一種近乎于悲憫的平靜,仿佛蕓蕓眾生都令他心痛,蒼生百態(tài)都令他憐惜。

    這一路走來,她見到了這雙墨黑瞳孔之中的崩潰與痛苦,見到了天真與不忍,但此時,她也有些看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