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6)
汐桃驟然回憶起往事,心神具震,沉默許久都沒有開口。 玄星鶴君就站在他床側(cè),神色復雜地看著他,見他醒來后的面色,便知他已經(jīng)想起了前塵往事。 汐桃望向玄星鶴君手里的仙鏡,微微出神,聲音無波無瀾道:這面鏡子其實是輪回鏡吧? 他其實根本就不是穿越到各個世界里去,而是被這面輪回鏡帶回了自己經(jīng)歷過的回憶中,記憶中的他第一世還沒有收到九翎送的紅蓮戒,所以第一世的時候他的手指上才空空的,紅蓮戒憑空消失了。 玄星鶴君輕輕頷首,知道再隱瞞不得,如實回答道:您飛升之后便忘卻前塵,魔君一直糾纏不休,想要尋找您,天君別無他法,只得想了這個法子,利用司城歷劫之事,讓您重新經(jīng)歷一遍過去的事,好記起前塵往事。 汐桃收回目光,對他們的做法未置可否。 玄星鶴君低咳一聲,這是您欠無淵魔君的情債,您一日不還,仙界便一日不得安寧,天君讓您下界走這一遭,無非是想讓您明白前因后果,把該還的債還了,把該了結(jié)的事都了結(jié)了。 汐桃捏了捏眉心,多少有些頭疼,翎兒現(xiàn)在如何了? 他竟然把翎兒遺忘了,以翎兒的脾氣,想來該是很生氣吧。 玄星鶴君手握成拳,又咳了一聲,神色有些尷尬:魔君似乎已經(jīng)失去了耐心,昨天大張旗鼓地送來了彩禮,說 說什么? 說要娶您回去做魔后。 汐桃一愣,面頰無法抑制地紅了起來,胡鬧! 玄星鶴君抿了抿唇,微微低著頭,不敢去看汐桃的面色,壓低聲音道:魔君說了,您若不肯嫁,他嫁到天庭來給您做仙侶也行,就是怕天庭的諸君不愿意。 汐桃:他們當然不愿意,這五百年來,九翎換著方法的折騰他們,他們對九翎的恐懼早就已經(jīng)深入骨髓,如果九翎搬到天庭來住,他們恐怕日夜無法安寢,苦不堪言。 九翎這樣說,大家估計嚇得恨不能親手給他披上嫁衣,然后把他送去魔域,最好一輩子也別回來才好。 玄星鶴君飛快看了汐桃一眼,窺著他的面色道:天君體諒魔君的思念之情,更體諒各位仙君五百年來的愁苦和懼怕,所以所以已經(jīng)替汐桃仙君答應(yīng)了魔君的請求,于三日之后送汐桃仙君出嫁。 汐桃嘴角抽搐了一下,我刀呢? 玄星鶴君連忙后退一步,急道:汐桃仙君,天君如此做法也是為了大家好,您就犧牲小我,讓大家解脫吧,可見萬別怪天君,天君也是為了你們好,再說了,天君跟您生來相識,最是了解您,他這么做,也是依照您的心意行事。 汐桃微愣了一下。 玄星鶴君見汐桃沒有再找刀,緩了語氣解釋道:如今大劫已過,魔君已經(jīng)入魔,但他入魔之后,不但沒有為禍三界,還將魔界治理的井井有條,約束魔族,沒有讓魔族再肆意殺戮,天道讓魔君誕生,經(jīng)歷諸多磨難,是為了讓魔君鎮(zhèn)壓魔界,于天地都是好事一樁,如今苦盡甘來,各得其所,汐桃仙君也參悟了天道奧義,是大家之福才對。 他頓了頓,繼續(xù)勸道:天君說了,他雖然同意了婚事,但究竟要不要成婚還是要看您的意思,當然,您去到魔域之后,您與魔尊若是想結(jié)個什么仙魔契,他也是不反對的,天君說了,只要你們兩個安生一點,別再折騰他,你們做什么他都不反對。 汐桃挑了挑眉,他怎么覺得好像感受到了天君赤裸裸的嫌棄。 他才剛回憶起一切,轉(zhuǎn)頭就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被賣了,著實是有些無奈。 他輕嘆一聲,有些發(fā)愁,五百年未見,不知道九翎該氣成什么樣子了。 他聽著這一道道雷聲,忍不住有些心虛。 三日后成婚他雖然已經(jīng)明白了九翎的心意,可他卻還未分清楚自己的心意,他不知道自己對九翎的感情究竟是師徒情多一些,還是同情多一些,或者他難道真的對九翎也抱著同樣的心思嗎? 第三世的時候,他看到九翎痛不欲生的模樣,確實有一瞬間想,如果他還能活過來,就生生世世陪著九翎,可如今事過境遷,他不盡猶豫起來,不知道自己究竟該怎么做。 汐桃仙君可是在為婚事發(fā)愁?玄星鶴君見他久久不言,忍不住問。 汐桃抬眸看他,神色多少有些窘迫。 玄星鶴君不懂感情,自然不能給他答案,想了想道:汐桃仙君,您如果想知道自己究竟是否喜歡魔尊,其實去驗情石那里驗一驗就知道了。 驗情石?汐桃一愣。 玄星鶴君點頭,解釋道:傳說有情人將手放在驗情石上,驗情石上就會出現(xiàn)那人心里欽慕之人的模樣,如果那人心里沒有心上人,那么驗情石上就不會出現(xiàn)任何人的模樣,如此便可知道汐桃仙君是否喜歡魔君。 汐桃若有所思地皺了皺眉。 玄星鶴君道:三日彈指一揮間,婚期馬上就到了,還請汐桃仙君早些做決定。 他忍著外面吵人的雷聲,跟其他仙君一樣,暗暗希望汐桃仙君可以早日想通,早點答應(yīng)下婚事才好,不要再折磨他們這些無辜的小仙了。 玄星鶴君離去之后,汐桃猶豫許久,始終尋找不到答案。 他夜里漫無目的地走去銀河,看著漫天星光,沉默了一會兒,還是決定去驗情石前看一看。 他自己找不到答案,也許驗情石能給他一個答案。 他朝著驗情石的方向一步步走去,聽著一聲聲雷響,回憶起三生來的往事,他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還記得初見九翎時的模樣,也記得九翎第一次叫他師尊有多好聽,他一步步往前行著,走了許久,終于走到了驗情石面前。 他站在驗情石前,看著閃爍著微光的驗情石,卻久久都沒有動。 他沉默地站著,微風吹拂他的衣擺,他閉了閉眼睛,突然開口道:通知魔尊,婚期如約舉行。 旁邊的小仙童神色一喜,連忙跑出去告知天君。 汐桃睜開眼睛,看著驗情石苦笑了一下,不用驗了,他已經(jīng)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在來的這一路上,他回憶起了自己與九翎的三生種種,腦海里和心中始終都只有九翎一人,哪里還需要一塊石頭去驗證呢。 其實一切早已不言而喻,他對九翎亦是情根深種,只是他自己毫無察覺,又將自己禁錮在師尊的枷鎖牢籠之中,所以只當那脈脈流淌的情誼不存在。 三生以來他一直對九翎的情感視若無睹,如今已過數(shù)百年,他與九翎經(jīng)歷生生死死,他哪里還忍心讓九翎繼續(xù)等下去。 汐桃微微一笑,心中釋然,終于看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天界持續(xù)了五百年的雷聲終于停了,眾仙們迫不及待的睡了一個好覺,然后便喜氣洋洋的開始籌備汐桃的婚事。 汐桃和九翎成婚這日,風和日麗,鳳凰齊鳴,彩鳥仿若拱門,朝霞漫天。 汐桃離開仙界的時候,正好遇到歷劫回來的司城,汐桃不由停駐腳步,看向司城的目光有些愧疚。 現(xiàn)在他終于知道司城為何總對他懷有怒氣和怨懟,原來司城和九翎同樣是他命定的徒弟,可他卻只顧著追逐九翎,沒顧上司城,是他虧欠了司城。 司城看著他也是一愣,司城剛才回到天庭已經(jīng)聽說了汐桃和九翎的婚事,他歷劫歸來,很多事也已經(jīng)想通了,他知道汐桃是為了他才回憶起過去的事,心情復雜難言,分不清是個什么滋味,但過去種種終究是放下了。 他的目光落在汐桃身上的紅衣上,微微垂眸,低聲道:我本該也是你的徒弟,可你卻三世都沒有選擇我。 汐桃張了張嘴,卻沒有什么可為自己辯解的,雖然事有輕重,但他確實沒有選擇司城。 司城眼眶微微紅了起來,我曾經(jīng)問過自己,為什么你永遠只護著九翎?因為我不需要,你便不給么。 汐桃聲音愧疚,對不起 司城淺笑了一下,釋然道:其實你雖然沒有做我的師尊,卻三生都引我走向了正途,算是變相的教導了我,而這次如果不是你,我也不能這么快回到天庭,恐怕還要多受三世輪回之苦,所以你不欠我什么。 司城燦眉星母,眉眼間的抑郁之氣盡散,都是爽朗利落,若是細看,跟九翎還有兩分相像,他看著汐桃微笑道:你我?guī)熗接芯墴o份,雖無師徒之名,卻有師父之教誨,我得世人偏愛,九翎得你一人偏愛,你予九翎三世愛護,予我免了三世輪回,你本不欠我們,是我們欠了你。 汐桃輕輕搖頭,心緒起伏,聲音低低道:還是欠了的其實每一世翎兒看起來歷盡悲苦,你卻富貴無憂,可我卻忘了,你其實也在品嘗另一種苦。 司城笑了一下,神色微微釋然,他眨了眨濕潤的眼睛,唇畔含笑,你覺得你虧欠了我,我也覺得我虧欠了九翎,我與九翎雖為雙生,我卻占盡了好運氣,仿佛把他的好運都搶光了一樣,偏愛總是毫無緣由的,既如此,你便替我把我的那份也一起還給九翎吧。 他笑著笑著垂下眸去,悵然若失地輕聲道:其實我也很想叫你一句師尊。 汐桃張了張嘴,卻只能無言,有些東西,他給不了就是給不了。 司城抬眸笑了笑,之前我一直不肯認清凌做師尊,心里還存著期盼,卻忽略了清凌對我的好,經(jīng)此磨難,我終于明白什么才是屬于我的,以后我會認清凌做師尊,好好聽從他的話,絕不讓他失望,也不讓你失望。 汐桃輕輕頷首,看著司城明亮干凈的眼睛,莞爾一笑,他知道司城是徹底放下了。 司城對他拱手,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含笑從他身側(cè)走了過去。 擦肩而過的一瞬間,汐桃驀然想起當初元風仙君曾說過的話。 本君聽說,是司城在睡夢中不小心說出來的,他好像在夢里喊什么師尊,你看看徒兒之類的渾話,正巧被其他仙君聽了去,此事才鬧大的,他的師尊還能是誰?不就是清凌仙君么! 汐桃輕輕閉了閉眼睛,再睜開眼時,眼中已是一片清明。 他淺淺笑了笑,大步走出了天庭,姿態(tài)瀟灑,再沒有留戀和猶豫。 司城歷劫三世,已放下心中執(zhí)著,得成大道,戰(zhàn)神降世。 九翎鎮(zhèn)守魔界,為魔界之王,守一方妖魔鬼怪,還世間太平。 他的兩個徒弟胸懷坦蕩,各守一方,都是絕世無雙的君子。 魔君大婚,還是跟他的神仙師尊大婚,此消息一傳出去,一時間震驚了三界。 大家對此津津樂道,眾說紛紜,唯有天君很淡定。 天君看著云舒氣清的天界,輕輕笑了笑,只要三界安好,無風無浪,他耳根子能清靜下來,好友閑著沒事的時候能回來陪他喝喝茶、下下棋,他才懶得管其他的呢,反正孽緣三生,仙魔之契已成,隨他們?nèi)グ伞?/br> 汐桃身穿大紅喜袍,被熱情的諸位仙友們送至仙魔邊界,諸仙看到魔界的影子,不愿意多待,說了一堆吉祥話,將汐桃一個人拋下,一溜煙的跑了。 汐桃出了花轎,看著對面的魔域,忍不住嘆氣。 天道害他,當初為何獨獨讓他算出他和九翎有一場師徒緣分,卻沒算出他們還有夫妻緣。 汐桃在原地站了一會兒,魔將們很快就小心翼翼地來催促,天邊又打了兩聲悶悶的雷,像怕驚著誰一樣聲音不大,但陰云密布透著一股怨氣,汐桃低笑,看來是九翎等急了。 汐桃鉆回花轎里,被抬去了魔域,他再從花轎里走出來,周圍景致變幻,他遠遠地就看到了熟悉的背影。 汐桃看著九翎,心口止不住一酸,他恍然發(fā)現(xiàn),時光匆匆,他竟已經(jīng)隔了這么久沒有見過九翎了。 九翎背對著他,身上穿著跟他一樣的紅色喜袍,身姿比以前高挑,肩膀也比以前寬闊,周身的氣勢透著強勢和威壓。 可汐桃知道,九翎還是他那個會撒嬌、愛吃醋的徒兒。 他在原地站了片刻,眨了眨酸澀的眼睛,一步步朝著九翎走過去,在九翎身后站定,盡量語氣輕快地開口道:無淵魔君,好久不見啊。 無淵無緣九翎眉目沉沉地回過頭,眼眸如鷹隼般盯住汐桃,從頭到尾,你都想跟我無緣罷了。 汐桃僵?。簽閹熣鏇]有這個意思。 九翎一動不動的盯著他,牙關(guān)輕咬,眼中情緒涌動,你不是已經(jīng)丟下我飛升,早就把我忘了么? 汐桃:看來這五百年來九翎確實氣得不輕,正在鬧脾氣呢。 九翎見他久久不言,眼底漸紅,不見了剛才的強勢,聲音里透出一股委屈來,若我不逼你出來,你是不是要躲在天庭里永遠不見我? 汐桃趕緊磕磕絆絆地哄小徒弟,不會的,這些年來我的確是把你、把你忘了,但我一想起來,就想來找你了。 以什么身份來找我?以師尊的身份嗎?九翎聲音滿含怨氣,如果我不派花轎前去逼你,等我再得知你消息的時候,說不定你連仙侶都娶了。 不會的。 你會。 真的不會。 會。 汐桃轉(zhuǎn)身就往回走,身上紅衣翻飛,端的是玉色無雙。 九翎神色慌亂起來,再也不見了剛才那副陰沉冰冷的模樣,連忙抓住汐桃的手腕,不讓他離去,你去哪? 汐桃回眸看他,火上澆油道:你不是心心念念著師母嗎?我這就去給你尋一位師母。 你敢!九翎扣住他的手腕,幾乎是咬牙切齒地瞪著他,眼眶越來越紅。 汐桃確信,他如果敢再提一句師母,魔尊殿下說不定會當場哭出來。 汐桃抬眸,還想繼續(xù)逗逗這捏酸吃醋的小狼崽,卻是心頭一跳,小狼崽一瞬不瞬地看著他,雙目灼灼,炙熱的氣息噴灑在他的臉上,他不自覺有些緊張。 小狼崽真的長大了呀。 汐桃的臉頰上不自覺飄上一抹淡紅,聲音溫柔下來,沒有師母,只有翎兒。 九翎喉結(jié)滾動,眼神比剛才還要燙人,汐桃不自覺微微偏開目光,九翎卻不允許他閃躲,動作粗魯?shù)靥鹚南掳停藷岫彳浀匚呛翢o征兆地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