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母親(二)(+1更)
除了錢知秋外,進入場地的不少記者都回過神來,調整了姿態(tài)準備認真地觀影。 著名女性專欄作家胡琴也在其中,作為評委之一,昨天到今天早上她一直忙著,剛看完一部電影來到這里,本來是想著稍作休息的,但這部電影的開頭,完全激起了她觀影的興趣。 作為女性專欄作家,這部可能以大女主視點的片子,更加符合自己的口味。 畫面的里的黃亞琴和王淳從民政局里走了出來,和欲言又止畏畏縮縮的王淳對比起來,黃亞琴則像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盲目地行走著。 “亞琴,我……”王淳叫著,試圖想向對方解釋著什么似的。 但聽到叫喚,黃亞琴只是略略地停頓了下,她側過身子看著王淳,仿佛在看一個從所未見的人。 漆黑的目光里,沒有任何的一絲感情,所有的情緒都被她深深地關閉了起來。 離婚后,黃亞琴的生活進入了一攤的死水,工作上也是一塌糊涂,每天盲目機械地按部就班地做著事情,失誤頻頻,最終惹得上司大發(fā)雷霆,將她辭退。 看著丟在她面前的辭退書,黃亞琴也只是微微點了下頭,拿過來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離婚后房子歸自己所有,但沒有主人的房子,她一步也不想踏入。 躲在小出租屋里,經(jīng)常一個人一呆坐就是大半天,生活上的任何事情,都不再引起她的興趣,對于人生,她沒有了任何的目的和希望。 直到某一天她機械地咬著外賣的時候,包裹在外面的報紙上,她看到了一份募集志愿者的申明。 她來到募集志愿者們的辦公室。 接待她的是一位中年婦女,她向黃亞琴說明了情況,西部山區(qū)里為了普及教育,需要招募一些志愿者前往支教。 離開這個城市成了黃亞琴追求的目標,她毫不猶豫地簽下了協(xié)議。 她整理著隨身攜帶的行李,簡簡單單地拿了自己的證件和衣服,其余的東西全部丟棄一空,這表明著她沒有再回來的打算。 她沒有了家庭,沒有了丈夫,將來也不可能有孩子,未來的日子可能沒有任何人的陪伴。 孑然一身地來到這個世界,那就孤孤單單的走。 顛簸崎嶇的山路不能刺激她的任何感官,她仿佛一具木偶,隨著車身起伏左右搖擺,同車的人看著懸崖發(fā)出緊張的尖叫,而她則是漠然地、似乎無法理解地看著這一切。 好像就算是立即死亡,對她而言也不過是家常便飯一樣。 終于到了目的地的小村子,在司機的再三叫喚下,她才回過神來。 下車打量著嶄新的、和外界沒有任何聯(lián)系的小世界,她的眼里才逐漸恢復著期待的光彩。 她俯身抓起一把泥土,放到臉頰邊聞著味道,似乎在感受新的、富有生命的氣息。 接待她的是同來支教的男老師楊辰,見到來的是女同志他相當?shù)責崆?,對比起來黃亞琴見到他只是例行公事地問著好。 安頓好后,楊辰便帶黃亞琴前往村里唯一的學校。說是學校,其實就是一棟三層高的小土樓,但在黃亞琴的眼里,似乎散發(fā)著新的希望的光芒。 整個學校只有一個班級,全班就只有三個年齡有大有小的學生。 “黃老師好?!痹跅畛浇榻B之后,三個衣裳破舊、滿臉黑乎乎的小孩子帶著膽怯的聲音問好著。 黃亞琴立即被幾個孩子吸引住了,她是個這輩子都不可能有孩子的人,對待起孩子格外的親切,聽聞孩子的叫聲,第一次她的臉上浮現(xiàn)出溫柔的神色。 她蹲下身子,摸著孩子們的頭和臉,絲毫不介意滿手沾滿了臟東西,她還掏出自己的手帕,給孩子們擦拭著。 問起村子教育的情況,楊辰則是一臉的無奈,村子里的留守兒童有幾十人,但來接受教育的,才堪堪三個人。 得到信息后,黃亞琴的眼里第一次閃爍著積極的光芒,她想要改變這樣的情況。 于是她一家家的訪問過去,但得到的大多數(shù)是拒絕的態(tài)度。 “讀什么書?”老一輩人吧唧著煙,皺著滿臉的皺紋:“讀了也沒用,還不如好好學農(nóng)活。” “將來啊有機會進城里,做個建筑工,賺的不比那什么學校畢業(yè)的少。” 這確實是現(xiàn)在部分的事實,黃亞琴無法反駁。 但她看著一個個或者咿呀學語、或者穿著開襠褲或大或小的孩子們,激起了自己心中所有的母愛。 她日復一日地堅持去做鄉(xiāng)親們的思想工作,幫忙參加農(nóng)作農(nóng)事,盡力說服鄉(xiāng)親們讓孩子接受教育。 看著一位城里姑娘完全放下身段和自己走在一起后,慢慢地大家對黃亞琴的態(tài)度都改變了,親切地叫喚著她“丫頭”。 而來學校的孩子們也越來越多,孩子們見到黃亞琴,不再叫“黃老師”,而是親切地叫著“黃mama”。 黃亞琴可能不會有自己的孩子,但她卻有了一群沒有血緣關系的孩子。 隨著山區(qū)生活的習慣,她的打扮也越來越隨意,很少化妝,每天要么教書,要么扎著辮子做著農(nóng)村的事情,但所有的人,卻覺得她越來越漂亮起來。 洋溢在她周身的那種實實在在的母愛,毫不做作地對孩子們的關愛,在鏡頭下一覽無余。 她的積極甚至感染到了楊辰,當月光下楊辰流露出自己的心聲后,她卻以沉默拒絕了。 她有了關愛的東西,愛情對她而言,不再重要。 為孩子們梳頭,為孩子們縫衣服,為孩子們包書,為孩子們改作業(yè),她的每一天都是快樂而充實的,愉悅的笑容透過屏幕,感染著觀影的每一個人。 時間悄然地流逝著。 這天下午,剛上完一節(jié)課,黃亞琴笑著和學生們宣布下課,她離開學校準備返回自己小屋拿那改完的作業(yè)本,班級里最小的叫“球球”的孩子,在自己身后十幾米處跟著。 她走了一段路見拉開了距離,于是停了下來,笑著對孩子說:“球球,跟上來?!?/br> “黃mama……等我?!?/br> 天空黑壓壓的,預示著將要發(fā)生什么,黃亞琴疑惑著用手遮住額頭,看著陰沉沉的天空。 “暴雨嗎?” 話音剛落,她毫無征兆地摔倒了,整個畫面伴隨著“轟隆隆”的巨響晃動起來。 天空似乎被撕裂開了般的,發(fā)出巨大的轟鳴聲,地面不規(guī)則地起伏著,黃亞琴努力想站起來,但在大自然面前,人類的力量是渺小不堪一擊的,她再次重重地摔到了。 “球球,跑”,喊出來的聲音被巨大的轟鳴聲所覆蓋,看到的只是張大嘴巴喊叫的模樣。 球球的身影隨著大地的起伏,僅僅幾秒后從地平線上消失不見。 似乎意識到了什么似的,黃亞琴大聲張著嘴巴喊叫著,但唯一的聲音,就是那回蕩的“轟隆隆”的轟鳴聲。 她仿佛一只保護瀕臨絕境幼獅的母獅一般,掙扎地爬起來,再次跌倒后便匍匐著往球球,往學校的方向前進。 三層的教學樓瞬間在她眼里轟然倒塌,這支持她前進的信念立刻奔潰! 她的手指深深地插入土地里,一抓一抓地往前爬去,指甲已經(jīng)翻卷著流著血,她毫不理會。 只有兩分鐘左右的時間,這一個長鏡頭下來,觀眾們好像過了幾個世紀般的,心砰砰亂跳著。 這一幕后期劉杰投入的資金非常的多,特效的效果相當?shù)谋普?,加上蘇沁真實的演出,畫面感十分的具有沖擊力。 現(xiàn)場的人都是電影節(jié)的??土?,演員是演的還是真實的,大家都看的出來。而蘇沁這一幕長鏡頭,身上受的傷,流的血,根本不是化妝化出來的。 居然有女明星,敢這樣拼命的拍戲!這一刻,所有影廳里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錢知秋長長地嘆了口氣,蘇沁敢接自己的電影,是有底氣的,光這一幕的表演,那些網(wǎng)絡上說她是個花瓶沒有演技的人都可以閉嘴了。 但電影沒有給大家足夠的時間去品味,畫面中的轟鳴聲逐漸小了,黃亞琴終于扶著一塊石頭掙扎著站了起來,她的雙腿依舊直抖著,她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一片狼藉。 “哈哈哈,”她喘著粗氣,仿佛眼前這一切都是老天爺給她開的巨大的玩笑般地,她失聲笑了出來。 憂傷的音樂輕聲響起,鏡頭漸漸拉遠逐漸黑了下去,畫面正中黃亞琴的身影,也越來越小…… 當畫面再次亮起來的時候,是坐在病房上,渾身四處包著紗布,側頭望著窗外的黃亞琴。 窗戶外面人來人往的救護場景,表明著災難的結束。 “亞琴,吃點東西?”楊辰在一旁關心地說著。 黃亞琴緩緩地回過頭來,漆黑如墨的雙眸里,再也沒有任何一絲的光彩。 “你說,是不是在和我開玩笑?”她顫抖著開裂的嘴唇,抖抖索索地擠出了這幾個字。 “沒有道理的,你說對嗎?”她似乎是在問楊辰,又似乎在自顧自地說著。 “人生這一輩的努力,怎么可能沒有用呢?”她的聲音越來越清脆,絲毫不帶含糊哭意,但那種透骨的傷心絕望卻透過屏幕,傳到了觀影的每一個人心理。 “這是不是哪里弄錯了?”她瞪著布滿血絲的眼睛,腦袋詭異著扭曲著,擠出一個難以言喻的笑容。 “亞琴。”楊辰?jīng)]有再說話,只是把黃亞琴偎依在了懷中……鏡頭逐漸的拉遠…… …… 一陣朦朧之后,響起孩子們歡快的嬉笑追逐的聲音,鏡頭逐漸明顯,一個個新建的小區(qū)附近,一群群的孩子們正在跑動跳躍著。 小區(qū)花園附近的一條長椅上,坐著一位女人。 “mama……”似乎哪里響起了細微的叫聲,女人側過頭,畫面定格的是夕陽映射下黃亞琴似笑非笑的不太清晰的側臉。 劇終的音樂響起,電影廳內沒有任何的動靜,直到所有的字幕滾動完畢,偌大的電影廳里才響起了為數(shù)不多、卻相當熱烈的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