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陸燼朝和莫莉聊了許多。

    莫莉性格相當溫和，很難想象這樣一個柔軟的女人會是當年走出派的堅定支持者，她看似柔弱，卻也有自己的理想信念，無論是誰都不能將它動搖。

    九點多鐘的時候，唐景林終于忙完回來。

    也到了該休息的時間，當年的受傷不僅僅重創(chuàng)了莫莉的精神狀態(tài)，也對她的身體造成了很大影響，非常容易疲憊。

    “我已經(jīng)聯(lián)系了朋友，大概明天晚上能到，白天的時候你和嘯鳴可以好好準備一下?！?/br>
    “好?！标憼a朝點頭答應下來，他目送唐景林攙扶著莫莉站起身，兩人的身影消失在庭院植物掩映的另一端。

    他深吸口氣，終于見到親人后的舒暢嗎？也不是，反而好像感覺有什么堵在胸口。

    陸燼朝獨自回到房間，林嘯鳴已經(jīng)洗漱完了，正躺在床上看終端。

    他連上了當?shù)氐木W(wǎng)絡，瀏覽著神圣星球上的新聞報道，盡量多的了解這一方獨立于聯(lián)邦外的世界。

    也許百年前神圣制造者的向導們想要建立桃花源一樣的理想世界，無論向導還是普通人，都能有尊嚴的幸福生活著，然而事實證明，桃花源是不可能存在的。

    有人的地方就會出現(xiàn)斗爭。

    近些年來越來越多的人在思考離開還是留下的問題，顯然開始擔心起了這顆星球的未來。

    也正因于此，他們有著相當大的機會。

    見陸燼朝回來，林嘯鳴向床的外邊挪了挪，給他留出來位置。

    陸燼朝脫掉外衣，先去洗漱，等到把自己拾掇干凈，越過林嘯鳴的身體爬到床靠墻的內側，躺在哨兵的身邊。

    陸燼朝湊得近些，也去看虛擬屏上的內容，林嘯鳴伸手把他攬過來，低聲問：“阿姨怎么樣？”

    “不太好的樣子。”

    “等回去之后我們去找聯(lián)邦最好的醫(yī)生，應該會有辦法的。”

    陸燼朝嗯了一聲，無論在多么困難的時候，只要知道有人會堅定的一直陪伴在身邊，焦慮和緊迫就能被極大緩解。

    也許這正是伴侶之間陪伴的意義。

    林嘯鳴將自己整理出的資料給陸燼朝看，主要關于教會和兩個派系的斗爭。

    關于是走是留的討論這些年來一直都在持續(xù)，想要留下來的人覺得都已經(jīng)在這里扎下根了，再離開的話還不知道外面態(tài)度會如何，誰能保證當局對待他們的手段不會比從前更加惡劣？

    想走的人則給出更多理由：星球的未來無法得到保證，常年積雪的環(huán)境不適合許多產(chǎn)業(yè)發(fā)展，而他們本來應該是深受敬重的強大向導們，為什么要放棄當年的事業(yè)和家鄉(xiāng)，以逃避的手段應對一切？

    而留存派的人則干脆利落地反駁：出去？出去之后你們用什么保障自己的權益？

    反抗？當年父輩們確實是各種行業(yè)中的精英，相當強大的向導，可他們根本就沒有反抗的資本，如果聯(lián)邦想，軍部連軍隊都不用派，光是格勒尼蘇的幾個特務就能讓他們全都悄無聲息消失在世界上。

    沒有足夠武裝力量的政權永遠不會存活太久。

    歷史已經(jīng)無數(shù)次證明這一點了。

    走出派同樣反駁：不試試怎么能知道呢？難道你們就愿意在這樣一顆不穩(wěn)定的星球上等死嗎？

    留存派繼續(xù)反駁：那你們知道外面的聯(lián)邦究竟是什么情況嗎？就吵著要走，要真的去了，人家還不一定歡迎你們呢，而且外面那么多哨兵，誰能保證出去之后不會被哨兵綁定？

    爭論就這樣永無止境地進行下去，誰也沒辦法徹底說服對方。

    “果然核心問題還是在軍事力量上啊……”陸燼朝感慨道，“好在現(xiàn)在我們已經(jīng)把最主要的問題解決了?！?/br>
    遙遠的首都星上，沙彌婭正在重新掌握之前在軍部的勢力，而穆爾的星盜團伙極速擴張，早在數(shù)年前就有了和聯(lián)邦地方軍隊碰一碰的實力，格勒尼蘇現(xiàn)在需要盡可能留住林嘯鳴，自然也會提供一些助力。

    “先休息吧，等把屏障的問題解決了，再去和你父親說這些事情?！?/br>
    陸燼朝嗯了一聲，他閉上眼睛側身躺好，沒過一會兒，感覺到林嘯鳴從背后貼上來，帶著薄繭的手順著他的腰線，一路撫摸到胸前。

    陸燼朝縮了縮身體，輕聲道：“有點累。”

    林嘯鳴將頭埋進他頸窩，張嘴叼住陸燼朝頸側的一小塊rou，貓科動物般舔舐幾下后松開，不再折騰：“睡吧?！?/br>
    七朔本來想爬到床上，奈何實在有點擠，只能屈尊趴在床腳，爪子墊在腦袋下面睡了。

    第二天陸燼朝被透過窗戶灑進來的陽光照醒。

    睡得早起的也早，他睜開眼睛緩了會兒，想到昨天發(fā)生的種種，還有種不真實感。

    他不光找到了神圣家族，知曉百年前的秘密，還見到了自己的父母。

    林嘯鳴也已經(jīng)醒了，還在對著虛擬屏看新聞，聽見陸燼朝翻身的動靜，道：“早?！?/br>
    “晴天了。”陸燼朝伸了個懶腰起來，他光腳站到窗邊，望著遠方的原野，雪地在陽光之下有點刺眼，似乎整個世界都化作純白，升為圣潔。

    如果沒有其他事情，來這里度假住上一兩周，應該會很美好吧。

    不久之后修女送來早飯，兩人吃過之后來到教堂外面，今天是每半月一次的禮拜日，當然這個禮拜日是指字面上要做禮拜的日子，并非在說星期天。

    附近的居民紛紛趕來，所謂做禮拜，其實就是經(jīng)受教堂中的神父和修女們精神力的洗禮，除去負面情緒的同時，處在眾多向導精神力營造出的環(huán)境中，促進自己能力的進步。

    同樣如果青春期的孩子想要成為向導，家長就會把他們帶過來，如果體內具有精神力的種子，便能在神父的催化下成為向導。

    來到這里的居民比想象中要多，陸燼朝和林嘯鳴在稍遠些的地方望著熱鬧起來的教堂，他們兩個現(xiàn)在還是外鄉(xiāng)人的身份，不太適合出現(xiàn)在眾多普通居民面前。

    云津自由自在地在天空中翱翔，它本就是適合棲息在極地中的鳥兒，完全適合著神圣星球上環(huán)境，如今總算回到家鄉(xiāng)，簡直撒了歡一樣的亂跑。

    寒冷的雪原曾經(jīng)給陸燼朝留下過不甚美好的回憶，畢竟那時候可差點死掉。

    如今再度來到冰雪世界，陸燼朝有著截然不同的全新感受，抓起雪來團成雪球當做身體，在一旁的長椅上并排堆了一隊的小雪人。

    七朔蹲在一邊好奇地看，一抬前爪，毛茸茸的大爪子瞬間讓三個雪人頭身分離，被林嘯鳴呵斥。

    漸漸不再有人過來，坐滿居民的教堂中嘈雜的聲音也低了下去，很快精神力散發(fā)出來，迅速向著周圍擴張，這是所有向導精神力的集合，產(chǎn)生著強烈的共鳴，每個人都能在其中得到滋養(yǎng)。

    陸燼朝直起身來，拍掉手上的雪屑，他閉上眼，精神力散發(fā)，同樣也加入了其中。

    這是他第一次體會到了強烈的歸屬感。

    很難用語言形容究竟是怎樣的感覺，所有人都聚集在一起，用靈魂深處的力量，幫助同伴變得更強。

    分辨不出究竟是誰，在這一刻，徹底成為了一個整體。

    林嘯鳴盡量隱藏著自己的存在，周圍有太多向導，如果發(fā)現(xiàn)作為凈土的家園里存在外來哨兵，可能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這顆星球在最開始的時候還有不少哨兵生活，他們全都是當初第一批向導的結合哨兵，之后隨著精神力環(huán)境的建立，孩子們基本上全都覺醒成為向導，哨兵數(shù)量越來越少，在老一輩逝去后，幾乎就再也不見了。

    陸燼朝抓住了林嘯鳴的手。

    哨兵與向導的精神力迅速交融，成為無法分離的整體，包圍之中，林嘯鳴在這一刻，不再是單獨的哨兵。

    這是一場相當安靜的禱告，比起虛無縹緲的神，他們更愿意相信身邊的同伴。

    精神力擴散至整個雪原上空，帶給每個人靈魂浸泡在溫泉中的奇妙感受，就連林嘯鳴都享受其中，也正因為星球各處上一次次的集體禱告，精神力鑄就的屏障才能世代不衰的持續(xù)下去。

    禱告持續(xù)了將近一個小時。

    最終結束的那刻，陸燼朝整個人徹底平靜下來。

    他能明顯感覺到在這股磅礴精神力的滋養(yǎng)下，自己水平似乎有了明顯的精進，相比起自己鍛煉或者芙蕾雅紫晶進行溫養(yǎng)，直接被強大向導的力量引導，是更加迅速的提升手段。

    也可能是他第一次經(jīng)歷如此的滋養(yǎng)，進步才尤為明顯，等到時間久了變化可能就不會這么大。

    接下來神父和修女會為想要成為向導的孩子進行引導，陸燼朝舒了口氣，給長椅上這一排迷你雪人拍了照，和林嘯鳴繼續(xù)向著遠方走去。

    經(jīng)過剛才的精神力散發(fā)，他發(fā)現(xiàn)教堂后面好像有一大片什么東西。

    陸燼朝來到感應中的地點，蹲下身用手掃開昨天剛落的積雪，植物的葉子顯露出來，橢圓形的葉片并不是最適合寒冷環(huán)境的形狀，卻在白雪的掩埋下仍然那么生機盎然。

    陸燼朝：“這是什么？”

    林嘯鳴對著它拍了張照，經(jīng)過當?shù)氐木W(wǎng)絡檢索后，念出詞條上的信息：“雪傘草，根莖大部分埋于地下，有輕微的精神鎮(zhèn)定作用，可用來觀賞或食用?！?/br>
    “精神鎮(zhèn)定作用？”陸燼朝雙手將雪扒開，又在土里刨了刨，把這株植物地下的塊莖挖出來。

    他將塊莖摳破，放在鼻畔聞了聞，又挖了一株拿在手中。

    “不知道這里有沒有實驗室，我想分析一下它的能起到精神鎮(zhèn)定的究竟是什么成分?！标憼a朝拿著兩塊帶著土的深色塊莖站起身，嘴里念念有詞，“植物成分，也許會更安全?！?/br>
    林嘯鳴知道他指的是什么，陸燼朝用化學方法制造出了和向導素有著類似功效的小白瓶，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對哨兵起到安撫作用。

    但當初格勒尼蘇派林嘯鳴調查此事時，明確提到過小白瓶具有成癮性，而之后陸燼朝也沒否認，只是說成癮效果類似于酒精。

    如果能從雪傘草中提取出更安全的成分應用在小白瓶中，成癮性的問題會不會得到改善？

    林嘯鳴蹲下身，幫著陸燼朝又挖了一些，他把外套脫下來，將植物的根莖兜在里面，方便帶走。

    一直等到中午時分，居民們紛紛離開教堂，陸燼朝和林嘯鳴才終于回去。

    他們吃過飯，嚴格來說這里的食物確實不如聯(lián)邦繁華一些的地區(qū)，特別是蔬菜種類，因為寒冷環(huán)境的限制比較稀少。

    午休之后，陸燼朝去看望了莫莉，晚上就要去嘗試突破屏障了，可能會沒時間來找她。

    早上的禱告顯然讓莫莉的心情不錯，征求過唐景林的同意后，陸燼朝小心地探入莫莉的精神圖景。

    他出現(xiàn)在一個碩大的冰洞中。

    洞xue中央是堅冰制造的輝煌宮殿，陸燼朝觀察四周，洞壁上有明顯崩塌過的痕跡，但都在后來被唐景林慢慢修復好了。

    而在腳下是一片冰封的湖，透過澄澈的冰層，能夠清晰看到深處涌動的絮狀物。

    那大概就是造成莫莉精神失常的原因了。

    唐景林說這么多年他一直都在試圖解決，效果卻都不是很好，破開冰層后，絮狀物可以清除掉，但總會很快重新出現(xiàn)。

    想要徹底治好莫莉，可能需要用一些現(xiàn)代醫(yī)學的方法輔助。

    陸燼朝坐在庭院里陪著莫莉聊了兩個小時，林嘯鳴沒有去打擾他，自己一個人靠在房間的窗邊，繼續(xù)看當?shù)氐男侣劇?/br>
    晚飯過后，唐景林的朋友來了。

    對方是一對同樣年紀不小的向導夫妻，在看到陸燼朝的那一刻，紛紛露出明顯的驚訝神情。

    “真的很像?！迸韵驅μ凭傲值?，有些唏噓，“這么多年了，竟然真的還能找到?！?/br>
    顯然唐景林告訴了他們陸燼朝的真實身份。

    唐景林介紹道：“這位是瑪格麗特主教，這位是杜朗神父，來幫我們解決屏障的問題?！?/br>
    陸燼朝露出禮貌的笑容：“謝謝兩位前輩，我叫陸燼朝?！?/br>
    杜朗神父：“不用這么客氣，我們和你父母從很早之前就是非常好的朋友。”

    向導之間只需要用精神力一碰，就能當做打招呼了，只是略一接觸，差不多就能知曉對方水平。

    陸燼朝是聯(lián)邦目前最強的首席向導，但在這里還達不到頂尖的水平，瑪格麗特，杜朗和唐景林簡單商量過后，就準備把林嘯鳴送進陸燼朝的精神圖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