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qū)娴牟幌刖韀重生] 第6節(jié)
陸燼朝伸出手,林嘯鳴抓住他小臂內(nèi)側(cè),低聲道:“抓住我。” 陸燼朝手指收緊,同樣扣住林嘯鳴的手臂,透過薄薄的衣料他能夠清晰感覺到哨兵緊繃的肌rou,以及身體的溫度。 無形的線從兩人相觸的地方發(fā)出,順著手臂纏繞向上,這一次,不再是夢境中模糊的感觸,陸燼朝清楚感知到了它們的存在。 相當玄妙的感覺,仿佛意識海正在被輕輕觸碰,海面泛起微波。 “感覺到了嗎?” “這是……” “我的精神力?,F(xiàn)在試著去感知,盡可能地擴大范圍。” 陸燼朝閉上眼,視覺主動關閉后,其他感知變得更加明顯,他的意識沖破了空間的限制,水波一般,擴張到很遠很遠的地方—— 灰色空間折疊又展開,變成周圍區(qū)域的景象,熟悉的路燈,長椅和行道樹,停放在樓下的私家車,快遞柜上張貼的告示,每一處細節(jié)都完美映照在他的精神領域中。 在一片灰白中,零星出現(xiàn)著許多光點,或明或暗,在街道上移動,或出現(xiàn)在房屋之中,其中最明亮的一點如簡直太陽般炫目,就在他的身旁。 “看到了什么?” “城市,還有很多的光點?!?/br> “在向?qū)У木窀兄校恻c代表著有精神力的個體,精神力越強,發(fā)出的光就會越亮,依靠這個,向?qū)Э梢暂p而易舉識別出人群中的護衛(wèi)伴侶,或者其他哨兵向?qū)А!?/br> 陸燼朝抓著林嘯鳴的手加重了些力道,他所見到的最亮光點比起身邊的林嘯鳴,也暗淡無光,幾乎要被徹底遮住。 在這一方黑白世界中,他耀眼得如同唯一的光。 “現(xiàn)在,慢慢縮小感知的范圍,就像控制著將手收回來一樣?!?/br> 陸燼朝努力控制著,連五官都開始用力,眉頭皺在一起。精神領域在擴展到極致后終于停下,他的身體像是變成了一個深不見底的容器,作為圓心吸引著領域緩慢收縮。 每縮小一些,領域內(nèi)的感知就變得更加清楚,就像一個圓柱形的水杯,在水量一定的情況下,杯子面積越小,水位就越高。 陸燼朝隱約意識到,也許將領域凝結(jié)成相當小的面積,精神力就會被強化到一定程度,完成更加精妙的任務。 林嘯鳴用來觸碰他的“細線”,可能就是這樣弄出來的。 “對,就這樣縮小一點,再小一點,一直到全部收回進你的身體,用屏障阻攔它們向外散發(fā)?!?/br> 林嘯鳴的聲音低低傳入耳中,卻又像直接通過精神共鳴被感知到。 領域已經(jīng)縮小到了主臥的范圍,林嘯鳴的存在變得更加耀眼,陸燼朝甚至都能感受到熾熱的溫度。 少年體內(nèi)蘊含著的精神力強大到超乎想象,而如此龐大的力量,全都被林嘯鳴完美掌控著。 擺滿臥室的阻隔石終究加大了難度,陸燼朝屏住呼吸,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水。 海風向著他吹來,此時此刻,他掌控著這片海。 精神力被盡數(shù)收回精神圖景的瞬間,陸燼朝猛然深吸口氣,睜開眼睛。 “好難?!?/br> 陸燼朝聲音有些顫抖,將精神力徹底收回后,他幾乎立刻陷入無法抑制的疲憊,連手指都不想抬,握著林嘯鳴小臂的手更是徹底失了力道。 剛剛是成功了吧? “做的很棒?!绷謬[鳴有些驚訝,陸燼朝的精神力壓抑了二十四年才終于爆發(fā)出來,讓他比一般向?qū)傆X醒時強上不少。 覺醒時越強,就越難控制。林嘯鳴畢竟是個哨兵,無法親身為身為向?qū)У年憼a朝做示范,只能依靠言語給出指導,他本來都做好了陪著陸燼朝練上一整天的準備,沒想到竟然一次就成功了。 “你很有天賦?!绷謬[鳴松開手,將陸燼朝脫力的手臂放進被子里,“盡量保持著把精神力全部收斂在圖景中的狀態(tài),你的屏障相當強,只要收好,就不會有人能透過屏障發(fā)現(xiàn)你向?qū)У纳矸??!?/br> 陸燼朝點點頭,從林嘯鳴眼中一閃而過的驚訝神色,他能推測出自己做的相當好,初次嘗試就大獲成功,饒是經(jīng)歷過許多風浪的陸燼朝也忍不住激動。 已經(jīng)多久沒有過這樣的感覺了? 林嘯鳴:“先試試能不能保持一天,如果感覺要超過負荷就不要強行堅持,沒必要逼自己。” 陸燼朝淺淺地笑了下:“謝謝。” “沒事,我去倒杯水?!绷謬[鳴站起身,他當然知曉陸燼朝道謝的真正含義,不光是為了自己的指導,還因為他沒有趁著結(jié)合熱進行結(jié)合。 對于哨兵和向?qū)碚f,結(jié)合可以稱得上人生中最為重要的事情,結(jié)合意味著靈魂從此相通,除非死亡才能將兩人分開。 這是一生中僅有一次的機會。 陸燼朝坐在床上,沉默望著林嘯鳴的身影。 瀕死時也以超乎常人的意志告訴他不去醫(yī)院,熬過長達半月的強烈燃血,剛剛醒來就經(jīng)歷感官過載卻未曾陷入狂暴,冷靜處理他突如其來的覺醒和結(jié)合熱……哨兵沉穩(wěn)得根本不像個十八歲的男孩。 在父親去世后,從天而降來到他生活之中的少年仿佛攜帶著奇跡,如果不是林嘯鳴,他也許這輩子都無法覺醒。 林嘯鳴幫他擋住了洶涌海面上百米高的巨浪,在他因為突然改變感到無措的時候,教會他如何隱藏自己。 慶幸現(xiàn)在有這樣一個人陪伴在自己身邊。 陸燼朝輕輕舒了口氣,他的休假還有三天才結(jié)束,這段時間里,他可以好好學習如何用屏障隱藏自己。 雪豹沒跟著林嘯鳴出去,終于跳上了床,想要靠近陸燼朝,白隼張開翅膀威脅地扇動兩下,雪豹縮了縮脖子,仍舊小心翼翼地靠過來。 林嘯鳴的精神體看起來和他本人性格截然不同,陸燼朝伸出手,掌心朝上,雪豹抬起前爪,將rou墊放在他手掌上,嗚嗚叫了兩聲。 “它叫什么名字?” “七朔。”林嘯鳴端水過來,遞給陸燼朝,“我把字典攤開,它自己選的?!?/br> 陸燼朝莞爾,確實是個不錯的起名方法。他喝著水,想應該給自己的精神體起一個什么樣的名字。 “云津。” 陸燼朝低低道,他看向白隼,問:“這個名字怎么樣?” 在舊地時期,云津被用來指代銀河,而白隼飛翔時純白身形如云,在精神圖景中的海洋上翱翔。 白隼翅膀微動稍微騰身起來,叫了一聲,似乎很喜歡。 一時間誰都沒再說話,陸燼朝正在完成和精神體之間的感應,林嘯鳴坐在椅子上等待,窗外仍舊陰沉,沒開燈的房間有些昏暗,正因如此,滋生了幾分溫情。 林嘯鳴從未想過自己會有和這個詞掛上鉤的一天。 他從來都覺得,這是足以奪走他生命的弱點。 m342號星球,寶來礦場。 數(shù)臺十多米高的機器發(fā)出隆隆轟鳴,金剛石鉆頭鑿開巖層,持續(xù)不斷地向下鉆行,泥水和碎石飛濺。 探照燈強烈的白光中,男男女女躬身穿行在低矮狹小的巷道中,渾身上下都是臟兮兮的粉塵和泥水,只有眼珠和牙齒是白的。 他們腰間掛著錘和鎬,每個人背上的簍子里都裝著滿滿當當?shù)乃{色礦石,重量幾乎將他們的身體壓成一張過緊的弓。 泥水從洞頂?shù)蜗?,砸在看不見顏色的亂發(fā)里,漫天粉塵被呼吸進入肺中,慢慢將人類臟器填充成為一整個硬塊。 女人從巷道中走出,終于能夠稍微直起腰,她齊耳的短發(fā)被泥水黏在臉上,汗從額頭留下,將臟兮兮的臉沖刷出幾條蜿蜒的白痕。 她跟著前面的人走到天坑旁,脫下背簍將其中滿到冒尖的礦石傾倒進去,終于能夠完全直起身。 她隨手攏了下濕漉漉的頭發(fā),走去打飯的地方,剛剛一米六的矮小身影在一群男人之間是那么顯眼,卻又不是非常明顯,因為礦工中除了她還有很多女人。 女人擼起臟兮兮的袖子,小臂線條相當結(jié)實,拿起餐盤,挨個走過攤點,得到了一份硬邦邦的米飯和兩道素菜。 她走到空曠的地方蹲下身,工裝褲被繃緊,強壯的臀腿將褲子撐得滿滿當當,完全和嬌小兩個字不沾邊,毫不懷疑她能一拳將成年男人打飛。 三分鐘吃完盤子里的所有東西,女人從水桶里舀了一舀水喝,無論過了多久,消毒水和硫磺的味道仍然讓她想吐。 工頭站在天坑邊監(jiān)視礦石的傾倒,手里拿著皮鞭,锃亮的皮鞋上沾染了灰塵,炊事班的那些人正在罵罵咧咧的舀飯。 趁著看守正在走神,她迅速朝著某個方向前行,轉(zhuǎn)瞬間就消失在了工地上,沒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女人單手撐著巨石,敏捷地翻下地道,落地時帶起一蓬塵土。 地道里很暗,但哨兵敏銳的眼眸足以看清一切,她向前走了數(shù)百米,避開所有陷阱,轉(zhuǎn)過彎,躬身推開搖搖欲墜的木門。 這是個被各種零件和電子元件淹沒的房間,圖紙貼在墻上成為密密麻麻的墻紙,滿得幾乎找不到落腳的地方。 在這個可以稱之為垃圾場的房間,一個男人正坐在歪斜的桌前,頭戴護目鏡,鼓搗著什么。 女人跨過零件,走過去,從口袋里掏出一塊藍色的礦石,放在他桌上。 男人終于抬起頭,他關掉電焊,將護目鏡向上抬起,拿過那塊礦石,打量一番:“成色不錯,從核心區(qū)弄來的?” 女人搖搖頭,雙手迅速比劃了幾下。 “從別人身上順的?好家伙?!蹦腥硕檀俚匦α寺?,他低下頭繼續(xù)研究手頭的東西,女人就耐心等待在旁邊。 棕黃色的鬣狗徘徊在門外,而一條黑白環(huán)相間的蛇從角落里悄然鉆出,纏繞上鬣狗身體,橢圓形的腦袋伸到鬣狗腦袋一側(cè)。 鬣狗向前探了探頭,濕漉漉的鼻子和海蛇冰冷的吻相碰。 兩個精神體的糾纏并未影響到它們的主人。十多分鐘后,男人終于停下手上的動作,他摘下護目鏡放在一邊,道:“麥倫那家伙最近在搜查,我不能再出去了,現(xiàn)在還需要大概十六塊高純度明銥礦石,盡量在這個月完成?!?/br> 女人點點頭,像往常一樣,接受完指令后就要轉(zhuǎn)身離去,她不能離開太長時間,被發(fā)現(xiàn)的后果相當嚴重,她不想挨打。 “喂,狗子。”男人卻懶洋洋地將她叫住,勾了勾手,“過來。 被叫做狗子的女人停住腳步,回身來到他身邊。男人伸手抓住她結(jié)實的小臂,精神觸手探出,像蛇一樣纏繞而上,輕而易舉透過對方不設防的屏障,進入她的精神圖景。 一片混亂,礦場上無孔不入的噪音、強烈光線、各種有毒氣體的味道,還有難吃到能把胃都吐出來的飯菜對哨兵的高敏五感來說,都是絕對非人的折磨。 黑霧被驅(qū)散,混亂纏繞在一起的線條被梳理整齊,大量垃圾信息被清除出去。 向?qū)砷_手的時候,狗子的眼睛都變得亮了幾分,明顯舒服不少。 “聽覺下調(diào)至1級,嗅覺感度減半,味覺關閉,視覺光敏度降低3個點。”男人仍然是懶洋洋的語氣,對哨兵下達命令,五感被向?qū)д{(diào)整,一切都維持在哨兵易于接受的程度。 狗子微微上前一步,她俯下身,臟兮兮的臉輕輕貼了下男人面頰,轉(zhuǎn)身離去。 海蛇從鬣狗身上游走,穿過滿地狼藉,回到男人身邊,鉆入他袖口。 “還要更強的動力源啊……”他喃喃道。 第7章 陸燼朝走進醫(yī)院大門。 休息了五天,有很多工作需要處理,他換上白大褂,和護士同事們打過招呼,回答他們出于關心的問詢,用笑容表示自己已經(jīng)沒事了,然后帶著五個碩士在讀的實習生,以查房作為一整天工作的開始。 這些學生年紀和他相仿,有的甚至還比他還年長一歲,好在陸燼朝的資歷和技術(shù)足夠讓學生們打心底里尊重。 慢性肝衰竭的男孩適應了新?lián)Q的藥,已經(jīng)不再嘔吐;剛剛換上人工心臟的老人處在術(shù)后第三天的觀察期;食道癌的患者準備進行切除手術(shù);昨天住院的血胸患者正在輸血補液;四個肺部腫瘤患者的切片結(jié)果下來了,三個良性,一個惡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