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6)
真的? 顏懷舟摩挲著手里的刀背,瞇起眼睛看他:你能這樣想最好不過。現(xiàn)在不管怎么說,我們也能算得上是半個朋友,既然你和云極徹底劃清了界限,我也就不必擔(dān)心阿凌再為著你的立場為難。 他這話說得別有深意,花道戍心頭猛然警鈴大作:你這是什么意思? 顏懷舟不疾不徐道:也沒什么,只不過我前些時日與阿凌商議,都覺得將云極這種人留在世間到底是個隱患。他如今只剩下最后一頭兇獸,正是斬草除根最好的時機。 花道戍被嚇了一跳,全然按捺不住滿臉的關(guān)切之色,馬上追著顏懷舟問道:仙門和妖族不是早就說好要和平共處了嗎?你們?yōu)槭裁催€要去找云極的麻煩? 顏懷舟上上下下打量著他,突然忍不住笑出聲來:我隨口一提罷了,你那么緊張干什么? 花道戍慢了半拍才反應(yīng)過來顏懷舟在故意騙他,登時氣得漲紅了臉:我哪里緊張?你們要對云極做什么,根本就不用來告訴我,我也沒有興趣知道! 他自然不肯再和顏懷舟待在一起,撒開腿一溜煙地跑走了。 鐘凌走到顏懷舟身邊時,只來得及看到了花道戍的背影,不禁很是疑惑:小花怎么走得這般匆忙,是有什么急事么? 顏懷舟兀自覺得有趣:他能有什么急事,八成是找他那位道侶去了吧。 鐘凌只看顏懷舟的表情,便能猜得出他和花道戍大約說了什么,不贊同地嗔他一眼:我倒覺得小花愿意把這件事情放下沒什么不好,你以后少拿別人的痛處來開玩笑。 顏懷舟答得一本正經(jīng):他要是真能放得下,至于到今天還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么?我可聽說云極一天到晚跟在他屁股后面悔不當(dāng)初,想來他們重新在一起也是遲早的事。有花道戍在那里看著,你就不用整日憂慮云極再惹出其他的麻煩來。 他說了這么幾句,就不想管再旁人的事了,見左右暫且無人注目,悄咪咪地挨近了鐘凌的肩膀:阿凌,你看天色不早,我們是不是也該 鐘凌被他成功帶偏了話題,警惕地往旁邊躲了躲,半是慍怒半是羞惱地打斷了他的話:眼下還是正午,你從哪里看出天色不早的? 顏懷舟假裝沒有聽懂他的拒絕,不由分說攏住鐘凌的指尖,把他扯到別的地方去了。 鼎沸的人聲來得快散得也快,花道戍從不周山上下來,依然是獨自一個。 月光把孤零零的身影拉得老長,他一邊走一邊無精打采地踹著地上的石子,盤算著可以去哪里再消磨些索然無味的時光。 不過轉(zhuǎn)了個彎的功夫,花道戍突然隱隱約約地察覺到似乎有人在跟著他??伤傻鼗亓撕脦状晤^,并沒有望見半條人影。 出門在外,形影單只,總得自己多留個心眼?;ǖ朗桃夥怕瞬椒?,留神著周圍的動靜。 果不其然,他很快就在背后不遠處的一棵大樹側(cè)旁,看到了半邊露在外面的衣擺。 會在衣擺上繡著饕餮的修士實在不多,未免也太好認了?;ǖ朗椴蛔越貜澠鹱旖牵瑪喽莻€躲起來的人正是云極,心情竟奇異地好上了許多。 大約云極也覺得上次被關(guān)在門外的場面太過尷尬,不知道接下來該怎么和他相處為好,于是不再露面,改成了偷偷隱在暗中尾隨。 一向孤高的大妖此刻把自己整個縮成一團,努力不想讓他發(fā)現(xiàn)的樣子,真是既可憐,又好笑。 花道戍的腳步變得輕快了不少,過了一會兒,又開開心心地哼起歌來。 歸途迢迢,不周山與北荒的邊界隔著很遠的距離?;ǖ朗患敝s路,一味走走停停拖延時日,足足耗費了月余的功夫,方才折返回了安逸的小山村之中。 到家以后,他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撲倒在自己房間的床上,踏踏實實睡了個好覺。 美夢饜足,花道戍從下午睡到夜半,直到被耳邊響起的炸雷聲給驚醒了。 窗外的暴雨來得又兇又急,道道猙獰的閃電接連從空中劈落,仿佛要把天幕都撕扯出一個窟窿?;ǖ朗鹕韥砣嗳嘌劬Γ鋈幻俺隽艘粋€莫名其妙的念頭。 他很想知道,云極現(xiàn)在在哪里。 云極走了嗎,還是仍然守在他的附近,藏在他看不見的地方? 縈繞在腦海里的疑問不斷翻滾叫囂,即使懂得這么做是錯的,花道戍還是不由自主翻身下床,撐起一把油紙傘,輕手輕腳地出了門。 在把門推開的時候,他做了很多設(shè)想。諸如天氣惡劣,已近四更,沒有人可以不眠不休,只為了時刻能夠知曉他的動靜。云極如果腦袋沒有進水,早該回到妖界里去休息了。 但,不是這樣。 花道戍凝望著那個傾盆大雨中濕漉漉的身影,鼻子一酸,還沒開口說話,心就先軟了一半。 云極第一時間聽到了門前傳來的動靜,分明很想朝他走過來,又仿佛怕他并不愿意看見自己,遲疑著沒敢動彈。 花道戍向云極站著的方向邁了幾步,云極才終于迎了上來。 他試探著伸出手,接過了花道戍緊握著的傘柄,默默地替他撐在頭頂上方。 小修士帶著nongnong的哭腔用力踢了他一腳:你為什么還在這里?你為什么還不走? 云極,你不是從來都沒有喜歡過我嗎,還整天跟著我干什么? 云極一動不動任他踢打,甚至垂著頭不敢看他,低低道:對不起。 對不起有什么用?你就沒有別的話要對我說嗎? 花道戍惡狠狠地抬頭看他,卻在看清了那雙眼睛的時候怔在了原地。 云極的瞳孔竟不再是碧綠色的了,而是與他一般無二的琥珀色。 這個人永遠都學(xué)不會說甜言蜜語,每次認錯的方式都那么笨拙。 花道戍滿腹委屈滾下淚來,干脆蹲在地上,痛痛快快哭出了聲。 云極,承認我不僅僅是蘇妙妙的替代品,承認你對我也有過真心,就那么難嗎? 云極撐著傘,慌亂地跟他一同蹲下,騰出一只手幫他擦淚:不難不難的。 小花,我錯了,都是我的錯。你原諒我,好不好? 他忐忑不安的等待著花道戍的回答,但花道戍才不肯那么快就給出這個答復(fù)。 他一面哭,一面口齒不清地嘟囔道:誰要原諒你?誰知道你是不是又在騙我? 云極被他哭的手足無措,磕磕巴巴道:你能不能再相信我一次,就這一次,行嗎? 不知過了多久,花道戍哭夠了,總算從地上爬起來,居高臨下的望著他:我要考慮考慮。 嘴上說著考慮,其實在他心中,已經(jīng)把要做的事情全部打算好了。 那就是總有一天,云極必須親口對他講出一百個喜歡他的理由,再一遍一遍地告訴他 哪怕是一朵平凡的小花,在這世上也是獨一無二、值得被人放在心底惦念與珍惜的。 雨漸漸停了,第一道天光正緩緩穿透厚重的云層。 拂曉將至,來日方長。 第67章 番外(終) 顏懷舟可以確定,他被魔界圣主川澤給擺了一道。 對此,他只想說:真的,用得著做得這么絕嗎??有必要嗎??? 事情還要從十天前講起。 仙門與魔道如今的關(guān)系已然不再劍拔弩張,那天川澤來不周山和鐘凌商議些許小事,順便就留下來用了個晚飯。 顏懷舟不過是中途略略走開了一會兒,再回來的時候川澤已經(jīng)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只剩下鐘凌面色不善地坐在桌邊,眉眼間淬著寒霜,給了他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 鐘凌拂袖而去之后,一頭霧水的顏懷舟才從在場的小侍童口中得知,川澤竟然趁他不在的時候,對鐘凌暗戳戳地講了一大堆他以前在魔界的豐功偉績,并且特意給鐘凌劃了個重點 有個曾經(jīng)被他救過、還四處揚言說和他關(guān)系非比尋常的小魔尊,直到現(xiàn)在仍舊對他念念不忘。并且就在上個月,居然把自己的住所搬到了他魔窟的對面,一時在魔界里傳為奇談。 小侍童復(fù)述得十分委婉,顏懷舟聽得汗毛根根直立。 十天了。整整十天了! 因著這場無妄之災(zāi),鐘凌不僅不讓他上床,不讓他進屋,而且除了走開,什么話都沒有再跟他說過。 他已經(jīng)有整整十天,連老婆的半根頭發(fā)都沒能摸到! 顏懷舟氣急敗壞,恨聲道:阿凌,你一定要聽我解釋。川澤那個混蛋肯定是記恨我之前給他下過絆子,才故意跑過來挑撥離間的!這件事根本就不是像他說得那樣! 鐘凌把緊閉的房門打開一條縫隙,面無表情道:那是怎樣? 顏懷舟忙不迭地撲上前扒住門框,試圖能夠?qū)⒆约喝M去:順手!真的只是順手!都是因為那個小魔尊當(dāng)時剛好穿了件紅色的衣服,我才幫了他一把的我發(fā)誓,我連他長什么樣子都不記得了! 鐘凌道:哦,英雄救美。挺好。 他推了顏懷舟一把,又砰地一聲關(guān)上了門,還不忘在門外下了道禁制。 顏懷舟奮力拍著結(jié)界欲哭無淚:阿凌!阿凌!我錯了!你放我進去吧,我以后再也不會多管閑事了! 他做小伏低在門外哄了足足半個時辰,里頭的人依然只字不答,連一丁點兒回應(yīng)都沒有給他。 眼看天色越來越暗,求和大計再次以失敗告終,顏懷舟不由怒向膽邊生,揚聲喊道:鐘凌,你能不能講理一些?! 鐘凌這下終于肯答他了:是,我不講理。誰講理你就找誰去,不要在我跟前礙眼。 顏懷舟窩了這些天的邪火,無論如何也忍不得了。他陰沉著臉在結(jié)界上狠狠踢了一腳,當(dāng)真立刻拔腿便走。 鐘凌雖然嘴上說得硬氣,其實也一直在偷偷豎起耳朵留意著顏懷舟那邊的動靜。此刻聽見他的腳步聲漸漸遠去,登時又急又氣,按捺不住猛地推開了窗子。 給我站?。∧阋ツ睦??! 顏懷舟果然站住,卻猶自不愿回頭:你不是嫌我在你跟前礙眼嗎?還管我去哪里做什么! 鐘凌眼睛都氣紅了:顏懷舟!你若是敢因為這種事情走了,以后就永遠都不要回來! 顏懷舟不高興歸不高興,但也怕鐘凌會錯了意,騰地轉(zhuǎn)過身子,萬分委屈道:我這就去魔界把那個完蛋玩意兒宰了給你看,免得你一天到晚誤會我! 鐘凌哪能放他出去惹是生非,咬牙切齒地瞪著他:你到底回不回來?! 見鐘凌仿佛耐心耗盡,作勢就要關(guān)窗,顏懷舟不敢再得寸進尺,趕緊一溜小跑著上前,聲音也軟了八度,眼巴巴地瞧著他:阿凌,你先讓我進去,我們再慢慢說。行嗎? 明明是他先趕人走的,這會兒又不得不主動將人給勸回來。鐘凌面子上難免有些掛不住,只好自己給自己找臺階下:你今天睡地上。 他早該想到,顏懷舟好不容易能進得了房門,睡地上是不可能睡地上的。 良宵漫漫,待纏著鐘凌把這些天來欠下的一一補上,兩人總算喘勻了氣,顏懷舟這才后知后覺地回過味兒來。 他從背后抱住鐘凌悶笑:阿凌,說實話,你是不是在吃醋? 鐘凌被折騰得連動都不想動,聞言馬上否定道:我沒有。 他頓了頓,還是決定把心里的話給說出來:我只是一想到以前有那么多日子,你都和其他人在一起,做著我完全不知道的事,就覺得有些堵得慌。 顏懷舟心下一片柔軟,不自覺地將懷里的人擁得更緊了些:那不和我在一起的時候,阿凌又都在做什么? 鐘凌低低道:還能做什么。無非是閉關(guān),修行,要么就四處走走??傊悄阌X得沒有意思的事情。 顏懷舟把臉埋在他的后頸上拱了拱:除了這些呢?難道就不想我嗎? 鐘凌呼吸一窒,而后輕聲向他坦誠:想的。每天都想。 顏懷舟滿足地長嘆口氣,胸中究竟是酸楚還是甜蜜都道不分明。他能還給鐘凌的,只有一個極盡纏綿的吻。 以及,再來一發(fā)。 不久之后,一夜之間,魔界圣主在九州八荒里所有的秘密情人都知道了對方的存在。 各種添油加醋的話本漫天飛舞,四起的流言八卦遍地開花,咎由自取的川澤在焦頭爛額與雞飛狗跳中悔不當(dāng)初:顏挽風(fēng)!你tm還講不講武德! 作者有話要說: 完結(jié)!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