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南國帝王似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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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改) “愛卿此時(shí)不回府中,可是還有要事與朕商議?” 長信宮燈連成夜幕下獨(dú)特的景象,執(zhí)燈婢女長身玉立在玉階兩旁,于這微涼的夜里衣殃縹緲如仙。 白衣少年屈膝坐在玉階上,手里拎著一壇開封的酒。 回頭看見不知何時(shí)站在身后的年輕帝王,竟拎著酒壇子,起身行禮:“陛下萬安?!?/br> 帝王身上沒了白日里的凌厲和不可侵犯的威嚴(yán)感,難得溫然的模樣像極了幼時(shí)的那個(gè)人。 姜含忽而覺得有些恍惚,誰知下一刻竟失去了意識(shí),毫無征兆的一頭向前栽去。 顧流笙下意識(shí)地伸了手,竟不想手臂一沉。 他平日里極其縱容的寵臣,南國最為年輕的小丞相就這么倒在他身上了。 撲鼻而來的滿身酒氣讓顧流笙皺了皺眉,看著碎在腳邊的酒壇子沉默不語。 帝王寢宮。 “沒良心的東西?!?/br> 年輕的帝王停了手中的御筆批紅,將折子扔在一旁,忽而來了這么一句沒頭沒尾的話。 寢宮里并沒有留下什么人,只留有一個(gè)伺候皇帝平日飲食起居的總管太監(jiān)李公公。 聽聞皇帝這話,李公公看了一眼此時(shí)鳩占鵲巢躺在床榻上醒酒的某皇帝寵臣,又看了一眼自家皇帝眼下的烏青。 這小丞相不僅沒良心,這還膽大包天吶。 雖說小丞相平日里伶牙俐齒,嘴也毒了些,但好歹是定國公府出來的嫡系公子,做什么大多有他的規(guī)矩禮儀之類。 哪成想這小丞相醉了酒仿佛變了一個(gè)人似的,剛進(jìn)陛下寢宮就開始發(fā)酒瘋,連陛下的臉都敢招呼。 那場面,當(dāng)真是要人命的。 若不是陛下與小丞相有著幼時(shí)情分在其中,依著陛下的行事,換了別人,哪怕再位極人臣,怕不等人酒醒,便也會(huì)差人拉出去砍了。 “李公公,你先下去。” 顧流笙的臉色不太好看,但對于姜含他卻是不會(huì)下死手的。 不單單因?yàn)榻撬F(xiàn)在的寵臣,幼時(shí)的玩伴,還因?yàn)椋莻€(gè)人。 顧流笙走近了,見床榻上的少年睡得并不安穩(wěn),盡管在睡夢里仍是皺著眉頭。 完全不似平日里伶牙俐齒,張嘴便能將滿朝文武百官堵的繳械認(rèn)命的欠揍模樣。 顧流笙終是嘆了口氣,姜含心里藏著東西,只是這么多年了,他還是猜不透他心里究竟藏著什么。 沉暗的夜幕被隔絕在南國皇帝寢宮外的地方,那個(gè)世代帝王安寢的地方,熏煙裊裊穆重而肅然。 定國公府的侯爺發(fā)飆了,半夜來傳話的李公公摸著被面前年輕男子毫不留情砸出血痕的額頭,有些頭暈。 “侯爺您這是何必,能與陛下同榻而眠,這是寵臣才能有的待遇,小公子年紀(jì)輕輕得陛下如此信任,您不應(yīng)該高興才是嗎?” 人他是得罪不起的,無奈只能這樣將勸著,陛下突然將這定國公府二公子一母同胞的胞弟留在宮中,他能說什么。 更何況那小公子的另一重身份可是這南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少年丞相,容顏絕倫,才識(shí)過人,深得帝王寵愛。 他就不明白了,侯爺這反應(yīng),是怕陛下會(huì)吃了小公子不成? 也對,侯爺面上向來掛著笑,極少這般動(dòng)怒,然每每這般卻都只因著小公子。。 姜華云沉著一張臉,瞥了李公公一眼:“幼時(shí),他與他那幾個(gè)不要臉皮的兄弟來與我搶阿含且先不論,單言如今,阿含連定國公府都不用回了?” “侯爺,慎言?!?/br> 李公公嘆了口氣,這人平日里精明著呢,不論人說什么都是一副笑瞇瞇的模樣,偏偏遇上自己胞弟的事就失了分寸。 就好比如今日,那些大逆不道的話是能說出來的嗎? 姜華云怔了一下,眸色漸深,:“李公公,對不住?!?/br> “得了,遇到小公子的事侯爺你對不住的人可多了去了,李公公擺了擺手,抽出袖中的帕子,擦干了頭上的血污。 “雜家不過一個(gè)傳話的奴才,哪有什么對得住對不住一說?!?/br> “李公公,這藥……您請收下” “侯爺?shù)暮靡怆s家領(lǐng)了。” 李公公收下了姜華云遞過來的白玉小瓶,這些東西他是不缺的,但若是不收,恐是會(huì)生了嫌隙。 “雜家算是看著你們長大的,自是不愿你們因著一些子虛烏有的東西被人抓了把柄,壞了這么多年的感情,定國公府三公子是定國公府寵著的小公子,也是陛下寵著的臣子,若是侯爺與陛下生了嫌隙,您讓小公子作何選擇?” 將瓶子與帕子一起收進(jìn)袖中,李公公不由得感嘆搖頭:“人老了,便喜歡啰嗦個(gè)不停,得了,雜家該回去復(fù)命了”。 李公公前腳回宮復(fù)命,姜華云后腳就命人收拾了一地殘碎。 這些年來,雖然承襲爵位后父親逐漸將府中大大小小的事都移交給他,不再過問,但這并不代表他就能任性妄為。 李公公說的沒錯(cuò),凡事須得慎言,這么些年,他的一舉一動(dòng)都有不少耳目盯著,萬事皆得小心謹(jǐn)慎才是。 哪怕是因著阿含,他也得收斂許多。 阿含確是他的軟肋,那是因著他自小便對這個(gè)純良的胞弟心有好感,這么多年來只增不減,但是那個(gè)年輕帝王這么些年對阿含的態(tài)度,卻是讓他有些頭疼。 自己的親兄弟不親近,親近一個(gè)候府小公子,究竟阿含是誰的胞弟? 嘖。 —————————————— 晨光微曦。 明黃錦緞下的少年睜開眼睛,起身后卻是滿目迷茫之色,待看清床邊站著的人時(shí),瞬間睜大了雙眼:明黃錦袍,蟒龍加身,淡漠如斯。 姜含皺了皺眉,昨日他是偷了陛下的酒喝來著,之后發(fā)生什么事? 顧流笙被姜含酒醒之后的反應(yīng)氣得想笑,不記得了,不記得好啊,免得他與他再提這事時(shí),會(huì)忍不住不顧幼時(shí)情分掐死他。 “酒醒了便起來梳洗,我南國年少有為的丞相蓬頭垢面的成何體統(tǒng)?!?/br> 顧流笙見人不慌不忙地爬下床,裝模作樣地朝他拜了拜,哼了一聲。 想起昨夜這人發(fā)酒瘋的樣子,瞇了瞇眼。 果然他那兄長姜華云不讓姜含喝那勞什子酒是有原由的。 顧流笙撫了撫袖擺:“愛卿昨日因醉酒沒能回府,李公公回稟,說是侯爺因此發(fā)了脾氣。” 姜含心里一突:“我二哥他生氣了?” “朕瞧著李公公可是帶著傷回來的。”顧流笙眼里閃過一道暗茫,李公公昨日回稟瞞了些什么他一清二楚,姜華云因著姜含跟他都動(dòng)過手,大逆不道的話說的也不在少數(shù),若是忌諱,姜華云的尸骨怕是都要被鞭上幾個(gè)來回了。 他之所以不動(dòng)他,倒不是看在定國公府的面子,而是清楚姜華云這一切的大逆不道都是出于對姜含過度的保護(hù)。 畢竟自古以來因?yàn)榇竽娌坏罃÷涞氖兰掖笞宀辉谏贁?shù),若是姜華云真有異心,什么情分,什么定國公府,都是無用的庇護(hù)。 “李公公他傷得嚴(yán)重嗎?”姜含皺眉,二哥不準(zhǔn)他喝酒,所以偷喝了酒之后他不太敢回定國公府,陛下沒有將他送回定國公府,也正是因?yàn)橹獣赃@些。 二哥生氣時(shí)極可怕,只是他沒想到二哥這次,會(huì)連帶著從小看著他們長大的李公公都遷怒了。 “他沒什么大礙,倒是你,想好一會(huì)如何應(yīng)對侯爺了嗎?”顧流笙抬手示意門外侯著的侍女進(jìn)來為姜含束發(fā)更衣,瞧著那人直直地望著自己的模樣有些無奈。 “這算是定國公府的家事,你知曉,朕不便插手?!苯A云就算是氣極也不會(huì)真的對姜含怎樣,最多不過訓(xùn)斥兩句而已。 于是乎姜含跟著顧流笙去上早朝的路上碎碎念了一路,從頭聽到尾的顧流笙扯了扯嘴角,卻還是什么都沒再言語。 姜含放大了姜華云的可怕,而他,似乎小看了姜華云對姜含的影響。 至于他自己而言,若不是十幾年前那人的決定,姜含,是應(yīng)該跟姜華云半分關(guān)系都不會(huì)有的吧…… 顧流笙視線落在兩旁提燈照路的一個(gè)宮女身上,云鬢羅裙,粉面青黛,端是纖纖素手,麗質(zhì)上成。 似乎是察覺到年輕帝王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那宮女抬頭看了一眼,真正對上帝王略帶審視的目光時(shí)卻面露驚恐,而后迅速地低下頭,連步伐都變得僵硬不自然起來。 太可怕了。 顧流笙收回目光,眸色深暗,卻是再?zèng)]興趣看那宮女一眼。伸手拉了一把身后碎碎念的人,加快了腳步。 “今日北國使臣將至,侯爺應(yīng)該會(huì)暫且放你一馬。” 少年將即將吐出口的抱怨生生咽進(jìn)了肚子里,眉眼均染上喜色,忽而快走兩步跟上身前的年輕帝王。 “多謝陛下?!?/br> “嗯?!?/br> 南國帝王顧流笙,清絕丞相姜府含。 朝朝暮暮久成影,絮絮念念不言思。 白玉龍階隨情醉,明黃錦緞龍護(hù)眠。 帝王長幸殊榮在,少年得志艷月天。 從始至終,帝王無悲,從始至終,少年得志。 帝王是合格的帝王,丞相是合格的丞相。 無論真假,至少數(shù)百年后的天下人仍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