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為何會因為過重的思緒而跌入這樣的夢境？！

    云忘川的眼睛一點點暗了下去。

    ……或許是她一直沒有意識到。又或許，每個人都無法接受變得不坦蕩、自私、無理取鬧的自己。

    床幔外的香爐似乎燃得更加厲害了起來。

    濃郁的暖香幾乎熏得人發(fā)暈。

    眼前的閱見機(jī)，再次一點點向云忘川靠近。

    像是已經(jīng)穩(wěn)cao勝券的獵者。

    “小劍仙……”他的手輕輕握住云忘川單薄的肩膀，“你可以做到的。”

    “你是契約的主導(dǎo)者。只要你不主動離契，我就永遠(yuǎn)都無法離開你?！?/br>
    云忘川：“……”

    “只要你不配合，就算我找到了rou身，也沒有任何作用。還是……只能做你最忠誠的‘狗’?！?/br>
    “閱見機(jī)”冰冷的手順著云忘川的手臂滑下來，緩緩地，帶著不可忽視的觸感。

    他嘴唇貼近她的耳側(cè)，聲音壓得有些低，仿佛情人的呢喃，“而主人沒有把鏈子收得太緊，已經(jīng)是最大的恩賜……”

    聞言，一直僵硬著的云忘川終于有了動作。

    她輕輕蹙了下眉。

    “嗯？”夢境中的閱見機(jī)垂眸，“這難道不是小劍仙想要的么？”

    云忘川瞳仁轉(zhuǎn)動。

    再次對上“閱見機(jī)”的眼睛。

    她似乎是篤定了什么，開口。

    “……你是天機(jī)宮的人。”

    聞言，“閱見機(jī)”的表情出現(xiàn)了一絲僵硬。

    隨即，便又從容地粲然一笑。

    ……那是一種非常陌生的笑容。

    讓這張臉都不再與閱見機(jī)相像。

    “嗯……”他用著與閱見機(jī)一模一樣的軀體，做著完全陌生的姿態(tài)，“我以為閱川不會告訴你那么多呢?！?/br>
    云忘川面無表情，“你承認(rèn)了。”

    “閱見機(jī)”笑出了聲音，道:“小劍仙這么聰明，我如果再狡辯，豈不是太不識趣了？”

    他笑著搖頭。

    舉手投足間，都帶著一種顯而易見的瘋狂。

    “我哪里是這么不解風(fēng)情的人呢？”

    云忘川手握成拳，“你知道我隨時都可以沖出你設(shè)下的這個幻境的！”

    “這可不是我設(shè)下的幻境……”

    對面的那個人挑眉，淡淡糾正，“這就是小劍仙你自己的夢而已?！?/br>
    “閱見機(jī)”的臉開始模糊起來。

    “至于你想要出去?！彼p手抱胸，看起來氣定神閑，甚至輕輕笑了一聲，“我不攔你?！?/br>
    云忘川身體中的靈氣瘋狂地運(yùn)轉(zhuǎn)著。

    蓄勢待發(fā)。

    盡管知道對方不會說實話，云忘川還是在用問題，拖延時間。

    “你費(fèi)勁心思進(jìn)入、篡改我的夢，究竟是想做什么？！”

    “也許……我并沒有篡改你的夢境，只是進(jìn)入你的夢境，進(jìn)一步蠱惑你而已呢?！?/br>
    “世人庸碌，往往一輩子都無法找尋自己內(nèi)心真正的渴望，我……就是慈悲地帶領(lǐng)你們直面欲望的引路者而已?！?/br>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狡黠。

    盡管此時他的臉已經(jīng)像一團(tuán)霧一樣，再看不出五官，卻仍然帶給云忘川一種被粘膩注視著的毛骨悚然感。

    “又或許，我確實篡改了你的夢，讓你誤以為自己不肯放走自己的寶劍，寧愿犧牲閱見機(jī)，也要保留自己的君子劍……”

    “你可以猜猜看，我究竟做了什么，真實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云忘川被暖香熏得意識愈發(fā)不清楚起來。

    她咬牙，又問，“你是誰？大主教？”

    聞言，那張越來越模糊的臉發(fā)出一陣輕蔑的笑。

    “大主教？”

    “嘖，他不過是我手下那條最忠誠的狗罷了?！?/br>
    云忘川：“……”

    眼前的人影逐漸扭曲。

    仿佛變成了一團(tuán)虛無的泡影。

    那團(tuán)沒有形狀的、蠕動著的靈體向云忘川靠近，親昵聲音的聲音從中傳出來，帶著十足的詭異。

    “……我是天機(jī)宮真正的主人。是這世間唯一的神！”

    “小劍仙，你的靈魂迷茫又虛偽，被困在這些虛妄的原則里……不過不要怕，我會再來見你的，我來拯救你……”

    說完，這團(tuán)靈體便要飄走。

    似乎是想要離開云忘川的夢境。

    然而，她卻被云忘川狠狠抓在了手里。

    神明：“！”

    云忘川面無表情地盯著他，道：“別著急?！?/br>
    “您是稀客。我親自送您走?！?/br>
    話音剛落。

    一直在云忘川身體中醞釀的靈氣，“嘭”的一聲爆炸開來。

    *

    其實，閱見機(jī)此時也并不在聚靈樓中。

    他甚至已經(jīng)離開了霜天劍閣。

    京都，被炸毀的皇宮之下。

    深深地凹陷之中，隱藏著一座極其雄偉的地宮。

    火焰在跳動，在燃燒著，又被封存進(jìn)寒冰之中，雕刻出王座的形狀。

    這樣一個詭異的王座之上，是一副更加詭異的蒼白的川皇紙像。

    紙像脖頸與鎖骨連接處，被用針線縫出一條長長的疤痕。

    就像是一個詭魅的項鏈，圈和住紙像脆弱的脖頸。

    王座之前，是一個供臺。

    上面供著剛剛點燃的香火。

    倏地，一直散落在地面上的紙蝴蝶，紛紛亮了一下。

    像是被賦予了生命一般，煽動起翅膀，“簌簌”地飛舞起來。

    被放在王座上的紙像。

    一點點挺直了腰身。

    闔著的眼，緩緩睜開。

    露出點漆的瞳仁。

    被用顏色夸張的畫筆畫上的嘴唇并沒有辦法開合。

    閱見機(jī)的聲音卻從中傳了出來。

    “為何突然燃香供奉，召孤前來？”

    他此時的聲音與語氣，都與方才云忘川夢境中，神明偽裝成的“閱見機(jī)”很像。

    卻是他很少在云忘川面前露出的狀態(tài)。

    “回稟陛下……”

    地宮之中，正跪著三名紙蝴蝶的成員。

    還有數(shù)不清的劍靈飄蕩在半空之中，帶來非常強(qiáng)烈的壓迫之感。

    “此番供奉，共有兩件事想要想您稟明。”

    “嗯……直說便可?！?/br>
    川皇紙像的五官，都是被勾畫上去的。

    無法做出任何表情。

    所以并沒有辦法依靠這個，來判斷附著在其上的，陰晴不定的閱見機(jī)的心情。

    但是聽這復(fù)位的皇帝的語氣……他似乎不大高興。

    然而，又有傳聞?wù)f，這個皇帝表現(xiàn)得越是親昵和善，便越是危險。

    如此冷淡，豈不是反而說明安全？

    跪在王座之下的人卻仍舊止不住有些顫抖。

    “第一件事，是、是……陛下讓屬下們審問的那個人，什么都沒有招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