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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跟老爺?shù)男℃芰?第146節(jié)

    一桌子膳食,盡是挑著尤玉璣的口味。尤玉璣本已覺得很餓了,可當真坐在桌子旁,吃了沒多少就吃不下了。

    “就沒有什么特別想吃的?”司闕問她。

    尤玉璣認真想了一會兒,還是搖搖頭,最后只指了指桌上的清粥,讓婢女盛了小半碗,來吃。

    吃過東西,膳食剛撤下去,百歲從外面跑進來,四只小爪子弄得臟兮兮的。尤玉璣好笑地將它拎起來。百歲如今已經(jīng)徹底長成了一只大貓,尤玉璣的手已經(jīng)不能輕易將它掐住。它臟兮兮的四肢晃悠著,喵叫著被尤玉璣壓在桌子上。尤玉璣拿了帕子給它蹭小爪子上的臟泥。

    每每百歲想要掙扎,腦門都會被司闕彈上一彈。

    它哼哼唧唧地老實下來,下巴搭在桌上,任人擺布。

    司闕頗為嫌棄地皺了眉,道:“這是掉糞坑了?”

    尤玉璣彎唇,笑著說:“又是和別的貓打架去了。我上回看見它從墻頭一躍而下,本是躲在樹蔭下睡午覺的幾只野貓被它嚇得四竄。它撲上去,將一只獅子貓摁進路邊的泥水里又撓又咬??蓱z雪白的獅子貓,全身毛發(fā)都弄臟了?!?/br>
    “喵嗚。”百歲沒精打采地叫了一聲,想要翻身,腦門又被彈了一下。

    好好的貓大王就這么被摁在桌子上蹂躪,百歲很是不高興,幸好那些貓手下看不見。

    小臟爪終于被擦干凈,尤玉璣松了手,百歲立刻跳下去,轉(zhuǎn)眼間又不見了蹤影。

    尤玉璣含笑望著百歲竄出去,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氣。

    “又困了?”

    尤玉璣點頭,未來得及說話,又軟綿綿地打了個哈欠。

    司闕立刻吩咐侍女準備沐浴的熱水。

    景娘子進來時,剛好看見抱荷帶著兩個小丫鬟提著空木桶,從凈室出來。她皺了眉詢問抱荷:“不跟進去伺候?”

    抱荷眼睛亮晶晶的,說:“殿下在,用不著我們呀!”

    景娘子歪著頭往里望去,尤玉璣和司闕剛從美人榻上起身,往凈室去。

    景娘子快步走進去,在尤玉璣和司闕進凈室之前,先進去檢查了一遍。地上鋪著防滑的棉巾。她還是不放心,又從柜子里抱了條寬大棉巾,在地面上又鋪了一層。

    尤玉璣和司闕邁步進來,她擔憂地望向尤玉璣:“慢些走,時刻扶著東西,可別摔著?!?/br>
    尤玉璣點頭:“我知道的。”

    景娘子這才往外走。

    凈室的門關(guān)上,司闕還望著門口的方向。他問:“jiejie,你身邊的人是不是都覺得我很不靠譜?”

    尤玉璣扶著椅子扶手坐下,含笑望過來,道:“靠譜,可靠譜啦??靵韼臀??!?/br>
    司闕這才朝尤玉璣走過去,蹲在她面前,先去給她褪下襪履。他將尤玉璣的玉足放在手中多看了一眼,忍不住俯身在她瑩白的腳趾上咬了一口。

    尤玉璣腳踝向后縮了縮,蹙眉低語:“別胡鬧啦。不可以的?!?/br>
    司闕總覺得尤玉璣后半句話有深意。

    他品了一下,才去解尤玉璣的衣帶。輕薄的衣襟朝兩側(cè)滑去,淺紫色的心衣外,是同色的裹胸布。因是夏日,裹胸布也換了輕薄的料子。尤玉璣心衣下擺下,微微鼓起的腹部顯露在司闕的視線里。

    司闕看了一會兒,才伸手去摸。

    尤玉璣瞧著司闕的神情,問出來:“你這是什么表情呀?”

    司闕像才回過神一樣收了手。他站起身,彎腰湊近尤玉璣,手臂探到她腰后,將她裹胸布的搭扣解開。

    他說:“就是沒想到自己也會有當父親的一日?!?/br>
    尤玉璣攥住他的衣襟,輕輕將臉貼在他的胸口,仔細聽了聽他的心跳。她半垂了眼,柔聲道:“你會是個好父親的?!?/br>
    “是嗎?”司闕像是問尤玉璣,也像是在問他自己。

    說實話,他自己都沒有信心。

    ·

    一場夏日暴雨,阻止了大軍回城的步伐。軍帳一頂頂支起,仍是有雨水灌進來。

    軍中的氛圍不太好。

    出征時,他們有親朋相送,個個意氣風發(fā)想要大干一場搏一場功名,就算沒有軍功,能夠見證寧國歸順也是幸事一樁。

    可是這小半年,一場接著一場的敗仗,像這暴雨一樣,將他們出發(fā)時的雄心壯志澆滅個干凈。

    尤衡聽著外面的雨聲,手里轉(zhuǎn)著把小刀。這半年,按照尤衡以往的性格必然沖鋒陷陣殺在最前面,然而他并沒有。軍中的人都議論尤將軍上了年紀開始變得貪生怕死了。

    實則,尤衡的轉(zhuǎn)變是從收到尤玉璣寄過來的信之后。

    直到現(xiàn)在,尤衡對尤玉璣信中所說之事仍舊半信半疑,甚至不贊同更多些。不過他還是按照尤玉璣所說,沒有和寧國的蠻力軍正式交戰(zhàn)過,盡量避戰(zhàn)。

    尤嘉木也在帳內(nèi)。他在軍帳內(nèi)走來走去,滿腹心事。

    尤衡終于抬頭看向他,問:“到底怎么了?”

    “沒什么?!庇燃文拘πΣ唤忉尅K膊粊y走了,在角落里坐下來。

    馬上要回京了,他越來越猶豫要不要在回京之前將陳安之除掉。這一路,他試過幾次故意將陳安之置于陷境??擅看侮惏仓寄軝C緣巧合地逢兇化吉。

    尤嘉木沮喪極了。

    這一路,他只能想方設(shè)法將陳安之置于險境,而不敢真的親自動手殺他,到底還是顧慮著陳安之的身份。

    他實在是太討厭只能暗地里做小動作的自己了,恨不得親手將陳安之的人頭剁下來喂狗!可是他不能……

    他恨自己年少,無權(quán)無勢。只能將所有的恨意暫且藏在心底,拼命使些見不得光的小手段。本想這次跟著元逸哥哥出征能掙些軍功,可是……

    尤嘉木又頹然低下頭去。他意識到就算自己掙到功名,也不能隨心所欲。臣永遠是臣,身份階級是跨越不了的溝壑。

    陳安之鉆進來,他身上淋了雨濕漉漉的,彎著腰用身體護著懷里的燒雞。

    “嘉木,給你帶的!”

    尤嘉木望向陳安之,對這個恨之入骨的人燦爛笑起來,開心喚姐夫:“姐夫?qū)ξ艺婧?!?/br>
    陳安之對尤衡點了下頭,轉(zhuǎn)頭對尤嘉木笑著說:“快來,趁熱吃才好吃?!?/br>
    “嗯!”尤嘉木趕忙跑過去,撕下一條雞腿彎著眼睛咬了好大一口。

    “別急,慢慢吃。我先走了?!?/br>
    “嗯嗯!姐夫慢走!”

    陳安之剛走出帳篷,尤嘉木立刻厭惡地吐了口中的雞rou。

    尤衡看著尤嘉木這前后反應(yīng),不由好一陣哈哈大笑。

    尤嘉木垮了臉,絕望地望向尤衡,悶聲:“元逸哥哥,會投胎是不是絕頂重要?”

    尤衡沉默了好一陣子,才點頭:“通常情況下,是的。”

    尤嘉木抿著唇不吭聲,可是滿臉寫著不服氣。

    陳安之從這邊出去,立刻和另外幾個兵一起分發(fā)今日的晚飯。等到忙活完,他身上的衣服早就已經(jīng)濕透了,他回到自己的軍帳,換了身衣服,抬著頭反復蹭頭發(fā)上的雨水。他覺得這場雨不僅淋透了他的衣裳,連他的人皮都給淋透了。

    望江坐在人群里,安靜地看著遠處的陳安之。

    “青山,吃這個?!被⒏鐚⒁粋€白面饅頭扔到他的碗里。

    望江收回視線,道謝。

    當日他跳進漣水,留給追過來的人一個毅然的背影。彼時心灰意冷,他只想用自己的死隱瞞他與春杏的秘密,成全她的清白。被虎哥救下來,是一個意外。

    漣水湍急,當他醒過來時,早已不在京城,而是到了龔城。

    虎哥不是什么好人,乃龔城一霸?;⒏缯f渾渾噩噩的日子沒意思,不如去邊地發(fā)財問他愿不愿意跟著一起去。

    他望著京城的方向猶豫了三日,還是追上了虎哥離去的隊伍。

    虎哥問他名字,他說他叫青山。他愿望江隨著那個拼死也要保全的秘密一同徹底消失。

    虎哥大笑著拍他的肩,說:“好好好,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好兆頭!”

    這邊的喧囂傳到陳安之的耳中,陳安之循聲望過去,看見人群里的望江,不由皺了眉。

    當日他迷路在深山中,恰巧遇到了虎哥一行人。那時候尤衡正對山上的幾伙山匪招安,虎哥思來想去邊地苦寒,若能借此機會洗白也好。便下山去尋尤衡的軍隊,恰好撞見了陳安之,為向尤衡示好,將迷路的陳安之順便帶下了山。

    陳安之曾氣憤地質(zhì)問望江為什么背叛他。

    可是望江說他認錯了人,他說他不是望江,而是青山,從未給誰當過小廝,一直在山間生活。

    這怎么可能呢?

    相識相處這么多年,陳安之怎么可能認不出望江?這不可能!可不管他怎么逼問,這個和望江長得一模一樣,就連頸側(cè)那道小疤都一模一樣的人就是不肯承認自己是望江!

    陳安之冷哼了一聲,氣憤地擲了手中的濕衣服。

    他心道如今在軍中,只身一人,多有不便。等回了京,定要將人押去牢中嚴刑逼問!

    然而還沒到京城,大軍回京路上遇到寧國蠻力軍伏擊,傷亡無數(shù)?;靵y中,這次出征的主帥周大將軍從馬上跌下去,眼看著要被身材魁梧的蠻力軍一錘子砸死。望江眼疾手快射中那個蠻力兵的眼睛,這才給了尤衡時間將倒地的周將軍救走。

    撤到安全之地后,周大將軍將望江叫到身邊連連夸贊,當成認下義子。

    旁人都在恭賀,陳安之的眉頭去擰成了一個“川”字。若望江當真被周大將軍認作義子,他還怎么將人押進牢中嚴刑拷打一解心頭之恨?

    陳安之黑著臉,煩不勝煩。

    只恨自己這次從軍時,父王和母妃不準他帶著人,若他能帶著幾個手下,早把望江給解決了!

    一個小兵急匆匆跑進來:“陛下崩了!”

    陳安之一下子站起身望向京城的方向。這里距離京城還有些路程,一時片刻趕不回去。

    聽著耳邊的議論聲,陳安之慢慢坐下來。

    前兩日詔書已頒下,此時他的四皇叔已經(jīng)登基繼位。

    陳安之忽然想,如果他父王能爭氣一點就好了。

    ·

    八月上旬,大軍回到京城,不同于出征時萬人空巷來相送。敗軍自然沒多少風光,又逢國葬。不過對于每一個尋常家庭來說,看著自己的父親、夫君和兒子平安歸來,亦足夠歡喜。

    陳安之看著身邊的鐵柱沖進人群,抱起自己的媳婦兒轉(zhuǎn)了兩圈。他不贊賞地搖頭,覺得很不成體統(tǒng)。

    明明軍中半年,能和泥腿子同吃同住,一踏在京城的土地,他骨子里貴族血統(tǒng)好似一下子蘇醒過來。

    他與身邊這些人,終究是不一樣的。

    他在人群里張望著,尋找來接他的人。目光不經(jīng)意間一掃,看見了坐在前面馬背上的望江。陳安之眉眼間的喜色立刻一頓。原以為當日不過是周將軍的客套話,沒想到回來這段時間周將軍直接將望江帶在了身邊。

    不過就算被周將軍認作義子又如何?周將軍就算有再多功勛,也不過是個武將。而他,是天生的皇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