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和未成年計較，身旁一對情侶落座，男生牽著女生的手，從他身邊穿過時，還小心提醒：“寶寶，小心啊，別踩到別人?！?/br>
    謝苑溪小聲指手畫腳：“你看看人家！”

    謝斯白：“……”

    好在沒幾分鐘，第一道帷幕緩緩開啟，一陣古琴錚錚聲破空而出。

    謝斯白抬睫，視線專注。未幾，一盞射燈落在一道身著裙裝的窈窕倩影之上。

    整個舞臺都是暗的，唯有那一處亮光，籠著位恍如神妃仙子的美人。抬手動足間，都是像月下的仙子。

    他的目光一轉(zhuǎn)不轉(zhuǎn)。

    臺上，秦黛蛾眉舒展，裙擺隨著她的動作翩翩飛動。仿佛那個人，已是徹底的戲中人。

    這是因家中遭便，淪落為妓的梁紅玉。

    場景轉(zhuǎn)換，一幀幀一幕幕，梁紅玉與韓世忠相識，這段之中，編舞加了一段秦黛的獨舞，而道具是劍。

    劍是古典舞舞者的重要道具之一，而它其實更常為男舞者所用。劍在舞蹈中并不好控制，尤其是特殊材質(zhì)用于舞蹈的軟劍，而秦黛的力量感、爆發(fā)力，和頂尖的技巧，讓她甚至比許多男舞者，都將這把劍演繹得更好。

    這段精彩絕倫的獨舞之后，掌聲不斷。

    而之后，梁紅玉上戰(zhàn)場，英姿颯爽，桴鼓親cao，巾幗不讓須眉，與丈夫韓世忠同生共死。

    最后一幕，韓世忠身死之時的那段雙人舞，曾經(jīng)也是“出圈”名場面。秦黛和蘇為衡配合默契，在這場即將畫上句號的演出中，兩人同樣地出色完成了最后一次合作。

    這一段表演，讓謝苑溪坐在座位上差點哭成淚人，把謝斯白的襯衫當(dāng)紙巾使，半個袖子都濕了。

    而謝斯白身邊的那對情侶，也是被感動地稀里嘩啦。兩位舞者表演得太好，剛好愛人在身旁，瞧見那副場面更易共情。謝斯白右耳邊是謝苑溪的嗚咽，左耳邊是男的安慰女朋友。

    他看著臺上的人，目光幽深。

    -

    一個半小時的演出順利結(jié)束，謝幕時，謝苑溪一早準(zhǔn)備好，小步加速走過去，把準(zhǔn)備好的花獻(xiàn)給秦黛。

    擁抱時在她耳邊拉踩：“jiejie，我哥看完都沒有感動，但我哭得眼睛都腫啦?！?/br>
    秦黛淺淺地笑了下，抬眸，去尋找舞臺下的人。

    謝斯白不知何時也從觀眾席下來，舞臺下，手里還拿著個相機(jī)。

    鏡頭似乎……正對著她。

    謝苑溪立即道：“jiejie，是我讓我哥給咱倆拍個合照的，他還不情不愿的，等會兒我回去要檢查他拍的好不好?！?/br>
    謝斯白這時走到近前，低聲和秦黛說：“辛苦了。最后一幕，我身旁的兩位快哭死了?！?/br>
    秦黛不由問：“那你呢？”

    謝斯白道：“我想起了句歌詞?！?/br>
    她剛想追問哪句歌詞，身旁有演員拉著秦黛拍大合照，觀眾不得不離開。

    秦黛沒來得及等得到謝斯白的答案。

    回后臺后，卸了妝，拿起手機(jī)?？匆姾脦讞l微信消息，她簡單回復(fù)，切出去點進(jìn)了主頁，她發(fā)的那條狀態(tài)那兒，下方多了行很明顯的小字。

    「一個朋友也在胡思亂想」

    她點進(jìn)去，就看到那人的id：x。

    背景是一張日落圖，黃昏的天邊，流云被染成了粉紫色。

    是今天傍晚的日落。

    而照片下的那行字，寫著——

    「恨臺上卿卿，或臺下我我，不是我跟你?！?/br>
    第27章 琥珀拾芥xiii   臺下我我

    秦黛看著謝斯白發(fā)的那條狀態(tài), 又點進(jìn)瀏覽器進(jìn)行搜索。

    她沒有記錯。

    「恨臺上卿卿，或臺下我我，不是我跟你?！?/br>
    這句, 是出自《似是故人來》的歌詞。

    所以那時候，他說的想起了句歌詞, 是指這句么？

    秦黛不自覺地在心里將這二者聯(lián)系起來，又無法控制地猜測、懷疑。

    直到蘇為衡來叫她討論明天第二場演出，才被迫中止胡思亂想。

    譚慕言八卦地湊過來, 她之前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禁不住問秦黛：“黛黛, 謝幕時和你說話的那個帥比是誰啊？你男朋友？”

    秦黛一愣，立即搖頭：“不是?！?/br>
    頓了頓, 才道：“是謝斯白?！?/br>
    譚慕言嘴巴張得大得能塞進(jìn)去一個拳頭：“那就是謝斯白？！他、他……”

    秦黛：？

    譚慕言：“他好帥啊?！?/br>
    秦黛：“……”

    蘇為衡送來兩杯蜂蜜水，熱情地招呼：“明天結(jié)束后, 一起吃飯, 我請。都必須來啊?！?/br>
    譚慕言：“雖然沒演出，但我能不能也去？”

    “那必須的?！碧K為衡又看秦黛, “知道你不愛聚餐, 但這是我最后一次演出后聚餐，不許不來啊，哪怕不吃東西你也得到場，否則我去你家門口堵人?！?/br>
    秦黛哪敢拒絕, 點點頭說好。

    卸了妝從劇場出來, 準(zhǔn)備打車回家時，一同語音撥過來。

    是謝斯白的。

    秦黛站在路邊的一株山櫻下接通。

    “喂?！?/br>
    “是我?！?/br>
    秦黛抬頭，去眺望天空的明月，眼睫翕動。

    “我知道。”她說。

    耳旁傳來一聲輕笑, 謝斯白又問：“月亮好看嗎？”

    秦黛愣住，立即看四周，口中卻仍回答：“好看。”

    話音落下，路對面的一輛車打了下雙閃，秦黛視線被引過去。駕駛座的車窗降下來，謝斯白坐在里面，左胳膊支著車窗，白色襯衫卷了幾折。

    聽筒中仿佛傳來風(fēng)吹過的聲音。

    “秦黛，”謝斯白問，“我可以送你回家嗎？”

    秦黛沒立即回答，幾秒后，聽筒那邊又加了兩個字：“順路。”

    路對面的那一排山櫻，開得很熱烈，花團(tuán)錦簇。

    秦黛抿一下小巧的唇珠，輕聲說：“好?！?/br>
    進(jìn)入四月，安北總算徹底地入了春。

    刺槐長出了細(xì)芽，滿路的山櫻徜徉出一條粉色的路，城市變得像一副色彩明艷的油畫。

    秦黛上車，因為花籃，輕聲和謝斯白道了聲謝。

    話音落下又問：“溪溪呢，回去了嗎？”

    謝斯白嗯了聲：“鄭叔送她回家了?！?/br>
    秦黛沒再說旁的，等了幾秒，見謝斯白還有要出發(fā)的打算，才問出口：“不走么？”

    謝斯白看過來一眼。

    他今天穿了件寬松的白色襯衫，風(fēng)格也偏休閑，短發(fā)比之前稍微長了些，垂在額前，發(fā)絲尖兒幾乎觸到睫毛。

    整個人都透著幾分干凈的少年氣。

    秦黛莫名想起向昭然曾發(fā)來的那張照片，畫面里那個穿著白色校服襯衫的少年離野，和此刻的謝斯白，幾近重合。

    謝斯白自己開車，總愛選這輛奔馳g系的越野，這車的車內(nèi)空間已經(jīng)不算小，可秦黛此時卻還是覺得不夠?qū)挸ā?/br>
    在他看過來時，她很快移開了目光，轉(zhuǎn)而虛空著視線焦點，去瞧擋風(fēng)玻璃外路邊的櫻花。

    得治治顏控這毛病了，她不自覺地將這件事，在心底暗暗提上日程。

    一聲清脆的“咔噠”聲傳來。

    秦黛呼吸一窒，因為謝斯白在此時靠近過來。她驟然聞見，他身上清冽的冷感雪松調(diào)木質(zhì)香的氣息，像西伯利亞白雪皚皚的深林吹來的一股風(fēng)。

    氣味先人一步，占據(jù)掉她一半注意力，以至于看著謝斯白近在咫尺的眉眼時，她都是稍稍發(fā)愣的。

    直到謝斯白抬手，勾住車座一側(cè)的安全帶，給她扣好，秦黛才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

    “謝謝?！?/br>
    謝斯白退開，回駕駛座一邊系好自己的安全帶，才輕描淡寫地側(cè)眸又看來一眼：“是不是累了？”

    秦黛下意識地：“什么？”

    “剛才發(fā)什呆？”謝斯白含著笑，語調(diào)幾分慵懶，“都不知道系安全帶了?！?/br>
    一場演出的確十分耗費精力和體力，秦黛含糊地順著他說：“……有點?！?/br>
    謝斯白掛擋，越野在山櫻盛開的路面緩緩啟動。

    推背感襲來，秦黛也的確感到后知后覺的疲累。高強(qiáng)度的排練，連續(xù)好幾個大夜熬著，此時終于結(jié)束第一天的演出，心弦放松了一半。

    她整個人陷入舒服的座椅，沒一會兒，便伴隨著倒退的窗外城市霓虹，陷入了淺眠。

    半個小時后，謝斯白將車停在四季水岸小區(qū)門外。

    沒門禁卡，進(jìn)不去，而他不想叫醒副駕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