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號桌兩碗鹵rou面，二號桌一碗鹵rou面，四號桌三碗油潑面……

    一桌接著一桌，也沒個電子打單，全靠腦子硬記。黎湘都有些佩服自己，居然忙活了大半日一桌都沒出差錯。

    “誒？？老板，我要的是鹵rou面，為什么給我油潑面？？！”

    “老板，我要的油潑面怎么上成了鹵rou面？？！”

    相鄰兩桌客人的面弄錯了，本來只要互換過來就成了，結果兩桌客人仿佛是有著什么舊怨，不依不饒的都不肯和對方換面，一定要黎湘來賠償。

    店里有客人吵架真的是件很趕客的事情，沒一會兒黎湘就已經(jīng)看到了四五個人在門口拐了彎兒。

    就在她認命準備賠償兩碗面的時候，門口走進來一老人家，說了句公道話。

    “兩個大男人，有什么舊怨就找個地方解決了，何必來為難人小姑娘，臊不臊？”

    “誒？！老人家是你呀！”

    第43章

    這個幫黎湘說話的老人家正是黎湘之前在碼頭送過餃子的老爺爺。

    今日的他和那日比起來仿佛換了一個人似的, 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衣衫也干凈整潔的多了，身邊居然還跟著個護衛(wèi)，毫無當日落魄狼狽的模樣。

    黎湘引著他坐到了二號桌, 老爺子這才發(fā)現(xiàn)她有點兒眼熟。

    “咦？你是……你是那個, 在船上做吃食的女娃娃！”

    “對對！老人家你記性真好?！?/br>
    旁邊兩個人本就是借事吵嘴幾句, 發(fā)現(xiàn)來的老頭還帶著護衛(wèi), 擔心是個大人物得罪了, 一時都噤了聲, 老老實實的吃起了自己面前的面。

    黎湘松了一口氣，回頭專心招待起老爺子。

    “您想吃點兒什么呢？”

    “我呀？我本來是想來嘗嘗那什么回鍋rou和魚香rou絲的, 這兩日聽著我那老友的孫兒不停的念叨，著實饞人。不過瞧著你這店里今日沒有這兩道菜, 那便給我來兩碗鹵rou面吧?！?/br>
    “好嘞，您稍坐?！?/br>
    老爺子點點頭，笑的很是開心。一旁跟隨多年的寧護衛(wèi)有些不解。

    “老爺……很久沒瞧見您這樣開心了，所為何事啊？”

    “人生在世，吃喝二字，你說我為何高興。上次我拿回去的餃子, 味道如何？”

    寧護衛(wèi)呆了呆，回味起那酸辣的味道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答道：“難得一遇的佳肴?！?/br>
    “這就是了，上回那餃子是剛剛那丫頭做的，這面吶也是她做的。手藝在那兒她做的面能不好吃嗎？我是萬萬沒想到她這里還開了一家店，不然早過來了。一想到日后天天都能吃上好吃的, 我這心里呀, 就痛快。”

    寧護衛(wèi)：“……”

    沒想到老爺卸甲后居然這么沒有追求, 就為了口吃的這樣高興。方才那小姑娘年紀又不大, 廚藝難道會比府上的廚子廚娘們更好？

    他心里這樣想，嘴里也這樣問了出來。

    老爺子搖搖頭笑道：“你不懂，家里的廚子我沒說他們廚藝不好，都是幾十年的老人了怎么會廚藝不好。只是他們做的吃食不合我的胃口。來來回回就是那些蒸啊煮啊的，要么寡淡無味要么甜甜膩膩，不適合我這老人家?！?/br>
    寧護衛(wèi)：“……”

    可食物不都是那樣的嗎？

    很快他就被打臉了。

    “二號桌，兩碗鹵rou面好了，請慢用?！?/br>
    老爺子聳聳鼻子，對這面的香味十分滿意。

    “丫頭，我只點了兩碗面，這盤子是什么？”

    “是贈品呀，多謝您剛剛幫我解圍。這是我自己鹵的豬頭rou，配的是您上次喜歡的蘸料，您先吃著，我去忙啦?！?/br>
    黎湘把面送到后轉身去收了旁邊幾桌的銀錢，然后麻利的收碗擦桌子。一直到她進了廚房，寧護衛(wèi)才反應過來，人家丫頭是真沒想和老爺套近乎。

    “你啊，就是心眼兒太多，才娶不上媳婦兒?！?/br>
    老爺子美滋滋的吃著豬頭rou下面，一邊吃還不忘扎上一刀。

    寧護衛(wèi)還想再說什么，卻叫老爺子直接塞了一塊rou到嘴里。

    “再不吃我全吃光了?！?/br>
    “?。。?！”

    好香的rou！

    寧護衛(wèi)這會兒也沒心思去想其他了，專心和自家老爺搶起rou來。

    兩碗面一盤兒rou，兩人沒一會兒就吃光了。

    老爺子想付錢走，可聞著店里的香又挪不開步，于是趁著小丫頭出來送面的功夫叫住了她。

    黎湘還以為兩人是要結賬，直接報了二十四銅貝。

    “不急不急，丫頭，你這鹵rou單賣嗎？”

    “額……今日倒是有單賣過，一斤二十銅貝?！?/br>
    “好好好，給我稱上五斤，我?guī)еタ纯蠢吓笥?。丫頭你這鹵rou是真香，最是下酒不過?？上氵@店里沒有酒。”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老爺子這番話正巧讓隔壁白老大聽個正著。

    白老大上午吃了一碗鹵rou面念念不忘，這下午便又打算過來點一碗，結果就聽到老爺子頗為可惜的那番話。

    黎家的鹵rou有多香他可是深有體會，隔著一條街都還能聞到了那個味兒。吃一回就忍不住想買第二回 ，下酒可是絕配。若是跟自家的酒一起搭著賣……

    他心動了。

    白老大面都沒要轉身就回了自家酒鋪。

    酒鋪是兄弟兩一起開的，不管做什么兄弟兩都是一起商量。他把自己的心思一說，老二當場就同意了。

    “大哥，要是咱家真能把那鹵rou買賣攬過來，那是不是以后我就能想吃多少吃多少了？”

    白老板：“……”

    “你那腦子里一天能不能想點兒正事兒！爹要是聽見你這話，保準不同意還要給你一嘴巴?！?/br>
    白老二悻悻的閉上了嘴。

    “老二你看著店，我一會兒等他們快打烊的時候再過去找他們談談?！?/br>
    “我覺得不太行。”

    “？？？”

    白老二難得正經(jīng)了片刻。

    “大哥咱兩的鋪子就在人家隔壁，要是咱們賣鹵rou，吃的人都叫咱們勾走了，那人家生意不就冷清了。傻子才會給你賣……大哥你是不是傻？”

    這話著實冒犯了白老大身為大哥的威嚴，他轉身便踢了老二一屁股。

    “你才傻，我那是爭取來給咱兩賣的嗎？咱爹鋪子的銷量這兩月都沒有二叔三叔賣的高，若是能將鹵rou攬過去讓爹賣，爹鋪子里的酒也能帶一帶，肯定好賣?！?/br>
    “這行！晚上咱兩就去和爹說？最近他心情不好，我都不敢在家笑?！?/br>
    白老大白了弟弟一眼，沒再理他，只專心的盯著黎家小食的鋪子。

    雖說今日只賣面食，但有鹵rou這個新品在，鋪子里的客人也沒怎么少過。黎湘上午還覺著吃力，下午有了駱澤幫忙便輕松多了。

    他揉面揉的又快又好，洗碗也洗的干凈。瞧見黎湘忙的很都沒叫她，自己一瘸一拐的去換了水清碗筷，工作態(tài)度十分不錯。

    這些黎湘都看在眼里，只是忙著也不好說什么。近傍晚的時候兒鹵rou先行賣光了，客人也就零星一兩個，黎湘累的不行，干脆提前一個時辰打了烊。

    關氏趁著駱澤出去換水的功夫，拉著女兒小聲道：“這孩子挺可憐的，做事也認真勤快，等會兒多給他五個銅貝吧，對了，樓上還有你爹的傷藥膏，一會兒也拿點兒給他?！?/br>
    黎湘點點頭，她心里有數(shù)兒。

    “娘，咱們鹵的東西都賣完了，就剩幾個鹵蛋，晚上將就點兒熬點粥再拌個菜？??！對了我的酸蘿卜腌好了！”

    “吃什么你拿主意就行了。”

    關氏對吃這一塊兒還真是不怎么在意。

    有娘這話黎湘便洗鍋燒水開始準備熬粥，蓋上蓋子，駱澤也提著水進來了。他腿是真受了傷，提水也不敢提的太滿，就這樣，還是撒了不少的水。

    黎湘也不是鐵石心腸的人，趕緊過去接了水桶。

    “你出來，我有點事兒跟你說。”

    駱澤心里一沉，知道這是要給他結工錢讓他走人了。他再不想走，卻也不能強留。這些日子以來，他已經(jīng)知道自已曾經(jīng)有多荒唐無聊，今日干活的兩個時辰才是最叫他踏實的一次。只是明白的太晚，那個一直盼著自己懂事的人已經(jīng)不在了。

    “駱澤，今天你的工錢有二十銅貝，等下吃了晚飯就會給你。我想知道你拿了錢，會去哪里？”

    “去附近的橋下過夜……”

    “你沒有找工作嗎？城里這么大，總能有一兩個能干的工作吧？伍乘風當初在碼頭抗包一天也有好幾十銅貝呢?！?/br>
    哪兒就至于要到翻潲水桶找吃食的地步。

    駱澤面上閃過一絲狼狽。

    爹剛沒的那幾日他整個人都渾渾噩噩的，身上的銅貝也都掉進了河里，又餓又瘋的還沒進店就讓人給趕走了。后頭清醒過來，想去學伍乘風一樣到碼頭扛包，人家工頭收是收了，可他累死累活扛了一天，才給他八個銅貝，說是新來的都這樣。

    “我去找那工頭理論，就被他們打了一頓……”

    黎湘震驚的瞧著駱澤拉上去的衣袖下滿是青紫，腿不用說也是被那些人打的，所以昨晚一著急才摔了。還有那臉，挺好看一小少年現(xiàn)在半邊臉腫的跟豬頭一樣。

    太慘了吧。

    “那你的親戚呢？你上城里來總不會是一個人來的吧？城里有什么親戚在嗎？”

    “親戚沒了……”

    駱澤回答的聲音明顯帶著哭腔，黎湘心頭頓時涌上一股罪惡感。仿佛自己在欺負這個小可憐一樣。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這些就不提了，我想問你，愿不愿意來我家店里當伙計，也就是打雜。平時要揉面剁餡兒擔水洗碗，都是后廚里的活兒。一個月三百銅貝，包中午晚上的吃食。如果你沒得住的話，也可以暫時住在鋪子里?！?/br>
    駱澤聽完整個人都懵了，抬起頭的眼都是紅紅的。

    “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