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件的最后一頁，則署名了擬定合同的人的名字。

    調(diào)查部部長，張怡木。

    是察覺到了管理局內(nèi)部的不穩(wěn)定，意識到有東西混入其中，所以決定將作為新人的他培養(yǎng)起來，作為保險么？

    ……還挺大膽的。

    簡邪通過車?yán)锖笠曠R，瞥了一眼后座上的黑霧。

    雖然被霧氣遮蔽了面孔，但他依舊能夠感覺到秦擢的興致缺缺，祂對調(diào)查員的事情統(tǒng)統(tǒng)沒有興趣。

    他的身邊環(huán)繞的，分明是這個世界上最驚悚的不可名狀之物，如果不是祂對自己那突如其來、不知道源頭的興趣，管理局和調(diào)查員們早就不復(fù)存在了，現(xiàn)實(shí)說不定也淪為了另一個地獄。

    片刻后，程理終于回過勁來了。

    見簡邪陷入沉思，他聲音虛弱地說道：“先不說等級的問題……至于合同方面，應(yīng)該是張部長一手敲定的。我想是她的話，大概沒有問題吧？”

    畢竟是以普通人身份坐上調(diào)查部的傳奇人物。

    盡管歷年來部內(nèi)成員從未招收過普通人，她手底下的都是性格迥異的調(diào)查員，她本人也毫無靈感值，但卻一點(diǎn)都沒影響到她的判斷力，數(shù)年的威望累積下來，大家都對她很尊敬。

    “你決定怎么樣？”

    簡邪：“……”

    雖然這個臨時工承擔(dān)的責(zé)任有點(diǎn)重，但看這獨(dú)來獨(dú)往、并不合群的安排，也算殊途同歸吧。

    簡邪嘆了口氣：“給我一只筆?！?/br>
    第57章

    在程理找筆的時候, 簡邪拿起了剛才掉到外面的員工id卡。

    背面是管理局的花紋，而翻到正面來看，上面沒有他的照片, 也沒有隸屬的部門，只有一個孤零零的編號。

    7.

    程理把筆遞給他, 目光落在了員工id卡上。

    在看到編號的時候, 他又一次地露出了詫異的表情：“只有一個數(shù)字？”

    而且還是不怎么合適的7……

    “……”

    見簡邪皺眉看向自己，程理頓了頓, 主動解釋道：“正常來說, 應(yīng)該是五位數(shù)。”

    比如他的id卡, 寫著6-3-002，意思分別是六號秋招員工，三個部門同時邀請的對象, 等級排名第二名。

    可是簡邪，居然就只有一個7？

    難道這意思是在說，他就是那個當(dāng)之無愧, 不需要任何修飾詞的七號調(diào)查員嗎？

    想到他的等級，或許不是巧合……

    他神色復(fù)雜。

    得到解答, 簡邪收回目光, 把員工卡收到了貼身的口袋里，接過筆在合同上落下自己的名字, 隨后遞還給了程理。

    字跡清秀，落筆有力。

    賞心悅目。

    檢查完后，程理將裁開的牛皮口袋重新打開，將合同按照原樣放了進(jìn)去, 再仔細(xì)地封好后收回了原位。

    畢竟要上交給部門存檔。

    大功告成后，他長出了一口氣。

    “我還以為你不會立刻簽下來呢, ”程理輕松道，有點(diǎn)狹促，“這樣也好，我就不用多跑幾趟了?！?/br>
    他又想了想：“現(xiàn)在還早，我請你出去吃飯，你想吃什么？”

    雖然程理心底依舊有很多問題，但既然這么快就解決了最棘手的合同，他現(xiàn)在的心情很不錯，覺得可以先放松一下。

    但簡邪沒有接這個茬，抬了抬眼：“還是把事情一次性解決吧?！?/br>
    程理一噎：“……”

    這干脆利落的模樣，還挺有個人風(fēng)格的。

    “你有什么想問我的，直接說吧?！焙喰巴蝗粋?cè)臉，用一種近乎審視的目光盯著駕駛座上的人看，吐詞清晰，“因?yàn)槲业认乱灿袉栴}想從你這里得到答案，所以，我不會對你有隱瞞?！?/br>
    言下之意，希望你也是。

    程理：“……”

    他先是清了清自己的嗓子，隨后神色緊張道：“我想問……很早之前，你和我說的那句話是玩笑，還是真的？”

    簡邪怔了一下：“什么？”

    他不知道程理指的是什么時候的事情。

    “就是我們第二次見面，b級怪物消失的那次案件，我從公寓樓下送你回去的那天晚上發(fā)生的事情?！背汤肀M量把時間描述的很具體，他喉結(jié)滾動，艱難道，“你在車上問我，怪物會不會保護(hù)人類……”

    這個問題已經(jīng)困擾他很久了。

    盡管，當(dāng)時他從簡邪的眼底看到了困惑，不似作假，但他卻依舊當(dāng)成了對方在多想，因此只是一笑而過。

    畢竟他當(dāng)了好幾年的調(diào)查員了，卻從未見過親近人類的怪物。

    如果有，那也只是一時獵奇而已，歸根結(jié)底，同一條食物鏈上的上下級，是不會誕生什么友好的情緒的。

    可是簡邪無意中的那句話，還是在他的心底埋下了種子。

    直至現(xiàn)在，種種發(fā)生在簡邪身邊的事已經(jīng)讓他無法忽略這個假設(shè)了，程理可沒忘記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余荊河從簡邪身上察覺到的那股強(qiáng)大、占有欲旺盛的不可名狀的氣息。

    簡邪沒有說話。

    這和之前不太一樣。

    那時候他不知道秦擢的存在，現(xiàn)在知道了，是否露面就不是由他來決定了。

    [秦擢……]

    【我不介意。】

    就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秦擢先他一步給出了答復(fù)。

    說罷，祂抬了抬眼，懶洋洋地看向了前方。

    程理見簡邪神態(tài)微怔，不由也流露出困惑，順著他的視線看向了車內(nèi)后視鏡。

    而就在將鏡面里的情景收入眼底的那一瞬間，程理整個人不由自主地愣在了原地，如墜寒冰。

    一雙暗紅色的眼眸直直地和他對視。

    什么時候？

    ……竟然有人出現(xiàn)在了車上，但他卻毫無所覺？！

    雖然身體不自覺陷入了僵硬狀態(tài)，但程理的腦子卻在瘋狂轉(zhuǎn)動，危險雷達(dá)告訴他，這個突然出現(xiàn)的青年絕非善類。

    可是身旁的簡邪卻毫無反應(yīng)，似乎對車內(nèi)突然多出一個人并不意外。

    程理：“……”

    他的所有注意力都被這雙透露出血腥的眼眸抓住了，直到現(xiàn)在回過神來，才意識到這個家伙是誰。

    那是……見過一面的青年。

    但和上次見面給人的感覺毫不相同。

    無論如何，程理是不能將現(xiàn)在的祂稱之為人類的。

    青年托著下頜坐在車后座，周身縈繞著若有若無的黑色霧氣，雖然仍舊一副漫不經(jīng)心的傲慢模樣，眼底投不出他的身影，但全開的氣場卻給人一種下一刻就會將于其直視的人拖入地獄的驚悚感。

    “又見面了，調(diào)查員?！鼻剡d致缺缺地移開了目光，“現(xiàn)在，你知道我是誰了?！?/br>
    祂漫不經(jīng)心的聲音打破了車?yán)锵萑胨兰诺臍夥铡?/br>
    盡管已經(jīng)和簡邪見過對方很多面了，但祂卻依舊懶得記他的名字，措辭多見輕慢的態(tài)度。

    程理：“……”

    說他是葉公好龍也罷，還是心理素質(zhì)不行也罷。

    盡管他在心底提前有了隱隱約約的直覺，也為自己做了很多心理建設(shè)，列出了多種可行的應(yīng)對方案，但當(dāng)真正看到對方出現(xiàn)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應(yīng)卻是想立刻跳車逃走。

    哪怕這樣的可怖存在，有一副令人難忘的卓越外表，但這卻沒有讓祂顯得無害，而是更令人心生恐懼。

    “不會殺掉你的?！鼻剡獞醒笱蟮溃Я颂?，權(quán)做友善的打招呼，“再怎么，也不會在他面前做這種事?！?/br>
    “……”程理。

    沒有感覺被安慰到。

    而隨著祂的動作，戒指落入了程理眼里，讓程理從胡思亂想中掙扎出來，不由自主地愣了愣。

    余光瞥見無動于衷的簡邪，程理只能勉強(qiáng)道：“好、好的?！?/br>
    雖然秦擢對他的態(tài)度還是稱不上有多客氣，但身為驚悚之物，能夠平靜地和身為人類的他交流，已經(jīng)實(shí)屬不易了。

    總感覺自己是沾了光……

    想到剛才自己看到的戒指，程理的目光又下意識地落到了副駕駛的簡邪的手上。

    和祂一樣。

    在他的無名指上戴著一枚模樣簡單卻不失大方的戒指，隱約間流轉(zhuǎn)的光芒異常奢華。

    雖然很適合簡邪，但卻不像是他會挑選的裝飾，更像是一個更加講究的家伙的品味。

    簡邪順著他的目光，落到了自己的手上，又看了秦擢：“……”

    程理無言以對：“……”

    一切似乎都得到了解釋。

    簡邪：“……”

    簡邪：“說過了，沒有在談戀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