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壽公主叫人費(fèi)心也不是一日兩日的事情了，官家就這么兩個女兒，皇后也不好因?yàn)檫@事兒苛責(zé)于人：“你也辛苦了一夜，還是先起來吧。”

    皇后讓人給她斟茶：“延壽現(xiàn)在怎么樣了？”

    “多謝娘娘掛懷，今日公主就不喘了?！?/br>
    王昭容轉(zhuǎn)頭瞧見正目不斜視的云瀅，粲然一笑：“昨夜我一時著急，叫人到群玉閣去請官家，鬧得云美人好大的不高興，好在今晨官家到成平殿的時候沒再氣惱，改日我一定帶那個不知禮的宮人上門給云美人賠不是?！?/br>
    群玉閣發(fā)生的事情，其中詳情外人未必知曉，只憑她說云瀅不高興這一句，誰也不會想到是因?yàn)樗膶m人行禮的時候沒有捎上云美人。

    而皇帝夜里沒有離開，晨起的時候還是到了成平殿去探望，哪怕坐了不到一盞茶的工夫，面上稍微有些不悅，但也叫王昭容面上多少有了些光彩，這說明官家到底還是在意她們母女的。

    云瀅沒想到圣上晨起會過去探視，更沒想到王昭容突然將話轉(zhuǎn)移到了自己的身上，見上首的皇后也瞧向自己，勉強(qiáng)笑了笑：“剛剛圣人還以為昭容是照顧公主才來遲了些，沒想到竟然是因?yàn)樗藕蚬偌??！?/br>
    她在口舌之爭上從不怯場，與教坊司的舞姬有不文雅的斗法，自然同嬪妃們周旋時也有稍體面些的說辭。

    “昭容服侍圣上年長深久，嬪妾資歷淺薄，怎會因?yàn)楣鞯氖虑樯臍猓菍m人沖撞我也沒什么的，反倒是官家昨日略有不適，才命人撤了燈燭入眠，就被這宮人打攪了清夢?！?/br>
    王昭容面上的笑意一僵，她也不過是二十左右的年紀(jì)，哪里就稱得上是資歷深厚，公主發(fā)病的時候?qū)m門還沒下鑰，分明是云瀅勾著圣上早早往床榻去了。

    但這話涉及圣上，她也不能在坤寧殿亂說。

    她正要說些什么話來反譏，卻瞧見江宜則捧著一道旨意走了進(jìn)來。

    皇后對于嬪妃綿里藏針在嘴上斗氣的態(tài)度一向是放之任之，左右就這么幾個人，一個清晨也吵不起來什么水花，就像聽人說書一樣，聽倦了就叫人散了。

    然而江宜則在嬪妃齊聚坤寧殿的時候過來宣旨，這在她印象中并沒有幾次。

    江宜則進(jìn)殿之后向皇后請了一個安，得到皇后允準(zhǔn)之后，才向王昭容客氣道：“這是官家下給昭容娘子的旨意，還請娘子起身接旨?！?/br>
    這一下除了皇后以外，所有人都要起身跪著聽宣了。

    王昭容尚且有些回不過神來，想到官家昨夜吩咐諸多太醫(yī)到成平殿里的恩賞，也沒有注意到江宜則眼中淡淡的憐憫，起身跪到了地上，聲音還略有幾分欣喜：“臣妾聽命。”

    第26章 晉江文學(xué)城獨(dú)發(fā)

    “門下。

    朕膺昊天之眷命, 體察萬物之幽情，原延壽公主諱明嫣，昭容王氏之女, 性情敏達(dá)而幼有多舛，朕心痛之, 令出玉清觀為道，號為太清, 暫由衛(wèi)國長公主養(yǎng)之。

    布告中外, 咸使聞之。”

    江宜則宣讀完后將詔書交付給了仍然呆在地上的王昭容, 他向皇后娘娘笑著告了一個罪，“圣人, 官家還在前面議政, 奴婢就不叨擾您與各位娘子了?！?/br>
    “都知留步，”皇后緩緩開口, 叫地上的王昭容眼中升起了一絲希望, “不知道官家這道旨意，可曾說與老娘娘知道？”

    自從太宗皇帝在汴京大修寺院道觀以來，民間也就有了出家的熱潮, 連國朝公主出家為僧尼道士已經(jīng)不奇怪了, 身體不好、婚姻不順, 乃至本身向往清凈的公主，都愿意向皇帝請旨出家。

    但之前出家的都是皇帝的姊妹姑姑, 譬如皇帝的meimei衛(wèi)國長公主就因?yàn)樽约翰幌矚g嫁人而出家, 皇室金枝玉葉因?yàn)橛啄甓嗖《黾业闹挥心敲磧扇??；实垡訅鄢黾?，竟然直接通過門下省發(fā)詔，而沒有同內(nèi)宮商量。

    其實(shí)在之前，便有宮中道觀的幾位真人向皇帝建議讓公主出家避禍, 可延壽公主之前因?yàn)樘?，圣上與太后也不舍得，只找過兩個替身出家。

    江宜則愣了一下，對皇后行叉手禮道：“回圣人的話，官家稍晚些會與太后娘娘分說?！?/br>
    皇后頷首，“既如此，那便不留江都知在此用茶了?！?/br>
    江宜則出了坤寧殿，皇后也沒了和這些心懷各異的嬪妃再多說話的心思，吩咐都讓她們散了。

    云瀅起身行禮的時候看了一眼王昭容，她對這些后妃間的事情還不太清楚，從嬪妃身邊抱走孩子固然是一件不叫人高興的事情，但是抱給皇帝受寵愛的meimei又不是其他寵妃，讓公主出家也是為她祈福的意思，應(yīng)該也不算是什么斥責(zé)。

    王昭容失魂落魄地坐在榻上，她還是有幾分要臉面的，等有品階的嬪妃都走了以后才前趨幾步跪在皇后的膝邊，“娘娘，求您幫公主在老娘娘面前說一說情，官家要生氣生我的氣就是了，阿嫣那么小，怎么能去道觀？”

    皇后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太后對于兩個孫女倒是也疼愛得很，但是她本人也是有幾分崇信佛道的，而皇帝又是通過門下省發(fā)旨，太后能說什么，把圣旨再駁回去？

    “官家的旨意豈有朝令夕改的道理？”

    皇后安撫她道：“再說圣旨里也沒說一定要延壽去玉清觀修行，本宮倒覺得是圣上有些思念長公主了，想叫她進(jìn)宮中修行一段時日，等公主身子安泰一些，也自然就可以還俗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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