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許游。

    許游先開口：“你好?！?/br>
    唐朵微笑：“你好?！?/br>
    安靜了片刻，兩個女人打量著彼此。

    許游一身白襯衫和工裝褲，身上的工作圍裙沒有摘下，散發(fā)著淡淡的洗影液的味道，頭發(fā)也是隨意扎起，素著臉，唇色有點白，像是沒睡好的樣子。

    許游說：“請跟我來?！?/br>
    然后她率先走向工作間。

    唐朵默默跟著，直到兩人進了屋，許游摘掉圍裙，走到角落的桌前倒了一杯咖啡，用的是一次性杯子。

    唐朵接過，喝了一口，咖啡是用速溶粉沖的，這個味道她已經(jīng)常喝，很粗獷，很熟悉，反倒是最近被梁辰用真金白銀堆出來的好咖啡豆養(yǎng)叼了，乍一碰到這個味道還有點不適應(yīng)。

    唐朵也沒拘謹，她簡單的掃了一圈工作間的環(huán)境，然后目光落在角落的那些商拍相框上，她隨便翻看了幾張，再回頭時，見許游正安靜地打量自己。

    唐朵挑了下眉，指著另一邊的高腳凳問：“你都是在那里給人拍照？”

    許游：“嗯?！?/br>
    唐朵：“你的技術(shù)很專業(yè)?！?/br>
    許游問：“你也懂這行？”

    唐朵：“不懂，但我基礎(chǔ)審美還不錯?！?/br>
    安靜了一秒，許游笑了：“你想試試嗎？”

    試什么，她的拍照技術(shù)？

    有何不可？

    唐朵聳了下肩，走向高腳凳，坐上去，隨便甩了下頭發(fā)：“我該怎么坐，需要挺直背么？”

    許游已經(jīng)拿起相機，將它架在架子上，調(diào)整膠圈，換膠卷。

    “隨你，怎么舒服怎么來?！?/br>
    “好?！?/br>
    快門聲毫無預(yù)兆的響起，許游沒有事先說“一、二、三”，這對唐朵是個新鮮的體驗。

    她問：“我能說話么？”

    許游：“這也隨你。”

    她們今天本來就是要“談話”的，只不過交談的形式略有不同。

    唐朵忽然想起之前梁辰的猜測，她想，也許這樣的環(huán)境，這樣的交談方式，才能讓許游展示出真實的自己，無論堅強，還是脆弱，這里就是她的保護殼，手里只要拿著相機，就能和全世界對話。

    唐朵決定從照片聊起：“我只會自拍，很爛。不知道在你的鏡頭里，我會變成什么樣，你的那些照片讓我覺得，很有質(zhì)感?！?/br>
    許游盯著鏡頭里的唐朵，低聲道：“我看過你的自拍?！?/br>
    唐朵裝傻：“哦，章言淳給你看的？”

    許游抬了下頭：“你叫他全名？”

    唐朵挑眉：“難道要叫言淳么，就算開始一段關(guān)系，也不用這么甜膩?！?/br>
    按快門的聲音停了一瞬。

    沒由來的，許游心里一緊。

    這樣的見面，這樣的交談，如果換做任何一個陌生人，她都會覺得舒服，沒壓力，可唐朵不是其他人，她現(xiàn)在是章言淳的伴侶。

    簡單的幾句話，不見一絲尖銳，卻莫名的讓人緊張。

    那一刻，許游想，這個唐朵不是個中高手，就是本色如此。

    因為不擔心失去，不害怕被搶走什么，所以面對她，才隨性的仿佛什么都不在意，是么？

    唐朵突然問：“對了，你給我拍照，我需要付錢么。不好意思，這行的規(guī)矩我不太懂，但是這樣讓你白忙活好像也不妥。”

    許游抬了下眼：“我今天約你，不是想賺你的錢。如果其中有滿意的作品，我可以送你一張。”

    事實上，為了見唐朵，許游特意推了兩個工作。

    唐朵隨口問道：“哦，那我能不能問像是這樣的一張商拍，以你的級別，是什么樣的價格？”

    許游停下來：“如果是黑白的，一萬起?！?/br>
    “一張？”

    “對?！?/br>
    “哇哦！”

    唐朵沒法不驚訝，一個名牌包的價格。

    許游：“黑白膠片攝影是最貴的，洗照片的技術(shù)非?？既?，跟我的幾個助手，最少要有五年以上的洗影技術(shù)。”

    唐朵：“我聽說單反什么的很燒錢，你說的膠片呢？”

    許游：“我的人像攝影，用的膠片差不多是一千到兩千不等?！?/br>
    唐朵：“你說的是人民幣？”

    許游：“當然?！?/br>
    一陣沉默。

    唐朵的表情有些微妙，這一刻也被捕捉到了。

    許游問：“你想到什么？”

    唐朵：“哦，我在算你按了多少次快門，燒掉多少人民幣?！?/br>
    許游不由得笑了。

    唐朵轉(zhuǎn)而問：“那你拍照，旁邊允許有其他人看么？”

    許游：“通常情況下，不可以。”

    唐朵盯著那黑漆漆，且空洞的鏡頭，突然問：“外面那張章言淳的照片，是你拍的？”

    許游：“不是。是我前夫?！?/br>
    也就是鄧凱。

    這倒是出乎唐朵的意料。

    唐朵：“我聽他說，他們并不熟?！?/br>
    許游：“但我前夫認為，他是個不錯的模特。我的意思是，本人和照片里呈現(xiàn)出來的質(zhì)感相差很多，到了相片里，他很鮮活?！?/br>
    “哦。”唐朵應(yīng)了一聲。

    她雖然不懂攝影，但是鄧凱的話，她能明白。

    生活中的章言淳，有太多壓力，負擔，就像是蒙塵的藝術(shù)品，再珍貴也不會一眼看到他的價值。

    照片里的他，揭開了面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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