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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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前車之鑒,隋然特別在意合同細節(jié)。 先小人后君子,前面把該講的講清楚了,省得后期扯皮浪費多方時間精力。 隋然等到了讓她滿意的回復。 魯經理:「能談[流汗]」 魯經理:「也就看在你客戶資質不錯,換別的肯定不行。還有,這件事不要跟你的同事講?!?/br> 隋然:「明白。謝謝。」 明白魯經理同時聯系的居間方不止她一個。 隋然又問:「現在方便看房嗎?我想先去看下。」 魯經理:「客戶呢?」 隋然:「客戶也要安排時間的呀。我先過去了解下,這樣方便跟客戶介紹情況,也少了您麻煩不是?」 魯經理發(fā)了個撇嘴的表情:「來吧?!?/br> 淮安電話來的正是時候,隋然剛到太平匯經樓下,眼見三五個佩戴中介徽章的人一邊打電話一邊進大堂。 她接通電話,打斷淮安的一聲隋經理,問:您在哪兒? 那邊背景一片靜寂,因此聽出呼吸稍有些停滯,車上,剛下飛機。 回家嗎? 是。 隋然看著幾個中介走向安檢刷卡處的女性工作人員,快速地說:寰宇對面的太平匯經您有印象吧,一會兒您好直接過來嗎? 哦淮安輕輕吐了口氣,可以。 隋然無暇關注對面細微的情緒變化,目光鎖定幾個同行,見他們都向那名工作人員展示了工牌或名片,那人應該是魯經理。 大概多久能到? 隋然邊問邊往刷卡的地方小跑,正巧趕上魯經理確認完前幾個中介所屬的公司,打算進電梯間。 二十分鐘。 好,到時候我下來接你。 隋然干脆利落掛了電話,向魯經理出示工牌,小聲說:客戶二十分鐘左右到。 魯經理狀似不以為意:他們的客戶也差不多這個時間。 隋然了然,魯經理想搞饑餓營銷,招幾個客戶同時來看場地,制造緊張感。 招商玩這一手換客戶搞不好真的會緊張,隋然反而略微定下心,因為商業(yè)租賃不像住宅,現租客轉租是想降低成本減少損失,但牽扯到利益,周期難免拉長,很多客戶會在拉扯的過程中冷靜下來,思考利弊。 事實證明,同行的客戶沒有比淮安更靠譜的。 十五分鐘后,淮安打電話通知到了。 彼時隋然自己差不多先看完了要轉租的場地,半層樓,朝江。上家留下的裝修嶄新,兩個詞精準概括:低調,奢華。某種意義上符合金融行業(yè)的主流審美,不用大改當然想重新裝修也可以。 憑經驗以及直覺,隋然有種強烈的預感:淮安會喜歡這里的。 魯經理正好要下去接人,兩人一塊兒下樓。 電梯里,隋然又跟魯經理確認后期付款等合同細節(jié)。 魯經理這會兒有點不耐煩了:你等客戶定了再說好伐?這客戶看都沒看,你能替人做主嗎? 隋然知道自己過于緊張合同那道坎,面上開起玩笑:您這里條件優(yōu)秀呀,哪個客戶來了看不中的?就是您知道轉租多了道程序,流程比較復雜,我多了解點信息,到時候也方便給客戶也介紹,省得您浪費口水。 點到為止。 大業(yè)主的招商普遍傲慢,即便屬于職業(yè)要求,即便客戶是出錢的那方,也總自覺不自覺地擺架子,愛答不理。 所以碰上這樣的招商,居間方得小心地捧,捧高興了事半功倍。 魯經理從手機上移開目光,斜她一眼,沒繃住笑:那快叫你這客戶直接定了吧,我看挺符合你之前報的需求的。多少年沒出一個轉租的,我都快煩死了。 隋然抬手握拳:盡力。 樓下安檢處等著的不止淮安,還有王瑋和楊文。 王瑋不時瞟向淮安,后者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 隋然心臟重重地跳了下。 王瑋見過淮安。 五年前剛跟NIP接觸那會兒,王瑋還是海澄手下的愣頭青,被指派給隋然當搭檔。 五年時間,一個顧問見過的客戶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就算是之前成交過的客戶,過了這么多年,大街上偶一遇見,沒準兒只覺得眼熟,想不起是誰。 但淮安太特別了,跟當年沒什么變化不說,本身在人群中就屬于過目難忘的類型。 楊文跟王瑋說了句什么,他轉向隋然,極為熱絡地舉起手喊:老隋。 隋然沉著一份警惕,腳步不由慢了。 三方集合,魯經理看看王瑋和楊文,問隋然:哦,你同事啊? 對,我們都是兆悅的。王瑋滿臉堆笑。 二對一變四帶一。 主場是隋然和招商,王瑋楊文是添頭,兩人偶爾插兩句,沒有平時私下的針對,至少在客戶面前表現出了職業(yè)素養(yǎng)。 隋然卻很不安。 淮安慣常的惜字如金,但兩人之前打過不少交道,有默契在,甚至可以說有了純靠直覺感應的氣場。 魯經理有幾次問淮安問題,她心不在焉,但沒有往常那句:后續(xù)由隋經理和貴方溝通。 看完,隋然心涼半截,魯經理臉色也不好看,可能是看出淮安的反應過于冷淡,覺得這客戶沒戲了。 到了樓下,隋然沒有像往常那樣送淮安去對面寰宇,王瑋卻自來熟地稱呼:淮總。并遞出名片,我是老隋的主管,謝謝淮總這么照顧我們老隋哈。 淮安看著那張名片,不易覺察地皺了皺眉,還是接到手,客氣道:王主管好。 王瑋順桿往上攀,先行往斑馬線:淮總是在寰宇辦公的。走,送送您。 客戶面前,隋然也不能表現出對同事行為的反感,悄悄吸一口氣,沖淮安笑笑,做了個請的手勢。 四五米寬的小路,斑馬線兩頭沒有信號燈,來往車不多,王瑋跟淮安保持平行,走出幾步,像跟朋友拉家常似的開口:哎,淮總知道的吧,我們老隋前頭為了女朋友離職好幾年,以前業(yè)務水平還在的,不過她要是有哪里做得不到位的,您隨時聯系我。 頭頂直入天際的寰宇反射著四面的光,隋然眼前晃出一片白,余光隱約看到一輛車慢吞吞地駛近斑馬線,她知道自己得趕緊過馬路,卻不知道下一步該走左腳還是右腳。 車輛經過帶起風流,后頸一片冰冷,繼而蔓延至全身。 恍惚間,有人拉了她一把。 她聽見淮安在很近的地方問:你說什么? 第22章 介意[鞠躬] 同性戀; 離職多年; 業(yè)務能力或有欠缺。 該說不愧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老業(yè)務員么, 短短幾句話透露出三個關鍵點。 每個點都很致命。 本不存在的遮羞布已然撕碎,冷靜下來, 隋然不再維護表面客套, 向淮安睇了個眼神。 本意是感謝在路上拉了她一把,淮總卻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境界高得不可思議。 我和隋經理有事要談, 兩位請留步。 哦哦, 那個,上面那場地看得還滿意嗎?不行的話我們這兒還有別的資源, 很多的價格什么都好談。王瑋腆著臉說, 磨磨唧唧不肯走。 隋然冷眼看著楊文在后面小幅度伸出手, 想拉王瑋又顧忌什么, 畏畏縮縮的。 原來人不要臉的時候連腦子順帶也丟掉了,她想。 隋然繞到淮安另一側, 遠離王瑋和楊文,沒空搭理兩人, 再開口時, 語氣聽不出異樣,那淮總, 我們先上去吧。 她最早的預感是對的。 淮安確實喜歡太平匯經,只是不喜周圍太多人圍繞。 物業(yè)配套毋庸置疑,原租客是私人銀行,裝修各方面都滿足招待高端客戶的需求。 還有,離家近。 到寰宇樓上, 淮安直接問:轉讓費多少? 一百五十萬。隋然作進一步解釋,轉租客是把裝修和辦公家具折價打包算的,具體清單還在整理。 淮安問:不要家具呢? 這里需要跟現租客進一步談。隋然說,但這塊兒不是必須的,因為即使到期退租,場地也需要復原,東西也要清空。而且現租客迫切止損的部分在于后面17個月的房租和一季度的押金。 淮安抽筆記下關鍵詞,問了個很現實的問題:租金能談嗎? 隋然在系統(tǒng)里翻了一會兒,參考市場價格和成交情況,答:空間不大。我們也可以用免租期跟業(yè)主談哦對了,淮總要重裝嗎? 淮安說:結構不用大動,部分區(qū)域小改。 您如果承接了租客的裝修,大業(yè)主太平匯經大廈可能會拿免租期做文章。一般三年起的租期會有一到三個月的免租期,這里我回頭找魯經理或找現租客看能不能要來原合同,可以作為參照。 隋然說著,調出手機里的計算器,拿出紙筆,邊算邊說:跟業(yè)主談價格的話,您可以考慮把免租期分攤到月租金,這樣 重算三次,確認無誤,隋然圈出分攤免租期前后的兩組數字,做簡單的減法:每個月的租金比魯經理現在的報價少五萬左右。 一年就是六十萬,三年一百八十萬。 不是小數目。 隋然筆尖點在最后一個數字上,這是我目前估計的理想情況,最后的單價應該能談到這個數。當然后期接洽肯定有些未知因素,不過大的方向敲定,別的問題不大。 好的。看得出淮安對這結果很滿意,隋經理先幫我談吧,需要我出面溝通,盡管聯系。 居間方是溝通雙方或更多方的橋梁,是一道承上啟下的臺階,供連通的雙方或進一步,或退一步。 居間方所做的很多工作看似沒有擺在臺面上,卻是不可或缺的沒有居間方居中做鋪墊,兩面試探底限,盡力磨合,很多交易或許無法進行。 私生活影響客戶對業(yè)務水平的評價嗎? 不影響。 離職多年跟業(yè)務能力有什么必然聯系因果關系嗎? 沒有。 離開寰宇,隋然神清氣爽。 她原打算再去太平匯經找魯經理,然而還沒上臺階,便看到兩道熟悉的身影。 王瑋和楊文居然沒走。 隋然眼疾腳快轉到一棵梧桐樹下,掃一眼群消息,方才平息的情緒再度翻騰。 隔壁老王:「@所有人,沒有客戶帶看回公司。@老隋,談完匯報情況?!?/br> 隋然屏蔽小組群,轉而給魯經理發(fā)信息:「魯經理,轉租客那邊方便給個聯系方式嗎?想談一下轉讓細節(jié)?!?/br> 魯經理沒多問,推送了名片過來。 隋然發(fā)送了申請,探頭看一眼,趁那倆人沒注意這邊,轉身去地鐵站。 在地鐵上,她打開郵箱存稿箱吃灰已久的舉報郵件。 對照員工手冊,嚴格來說,王瑋的很多行為都違反了公司規(guī)定。 有一條她覺得很嚴重,但淮安先前提醒分量不夠私下透露客戶信息。 通話記錄截圖顯示,王瑋不僅用自己的號碼,也用楊文的手機或是叫楊文給淮安打過三次電話。 這回則是在客戶面前言論失當。 但平心而論,王瑋沒有造謠生非。 離開職場環(huán)境四年,積累的人脈和資源泰半失效,算半個新人,剛回公司第二周還沒過市調期就接了淮安的單子。 至于為女朋友離開公司 王瑋只有一點微不足道的錯誤,不是女朋友,是前女友。 換個角度想,因為同性話題涉及隱私,在當下社會比較敏感,就不允許別人說了嗎? 公司規(guī)定也沒這條。 隋然離群索居足足四年,保持聯系的朋友有出過柜的如海澄,或者同為姬圈中人,潛移默化,早過了身為同性戀我很抱歉的階段。 毫無防備地在客戶面前被出柜,羞恥談不上,可是要說不生氣,肯定是假的。 但更多是不解。 哪里想不明白了,王瑋想撬客戶啊。海澄的聲音從冰箱門后面?zhèn)鞒鰜?,甕聲甕氣。 撬客戶?隋然愣住。 別告訴我你沒看出來。海澄憐憫而又不掩鄙視,扔了瓶冰水過來。 可是我可是淮 冰冷的溫度從手上傳遞到大腦,隋然茅塞頓開,罵了句臟話。 王瑋跟魯經理說我們都是兆悅的,也向客戶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倘若客戶出于不可言說的避諱想更換顧問,王瑋這里近水樓臺先得月,而業(yè)主方只在乎成交,并不在乎具體是哪個人。 對于小眾/非主流性取向,大眾/主流人群難免會因為不熟悉不了解而產生回避甚至懼怕的心理,以為走太近了會被糾纏,被傳染某種意義上算是恐同。 實際上根本不是這么回事。 就算異性戀好了,難道每接觸一個異性就會對對方產生好感進而死纏爛打嗎? 必然不是。 但不排除敏感人群。 看人。 有些同志自己也很敏感,覺得別人會因為性取向而戴上有色眼鏡看待自己。 當然這跟個人的生活環(huán)境和文化環(huán)境也有關系,不能一概而論。 隋然在性取向這點挺坦蕩。 用個不恰當的比喻,平生不做虧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門人首先是人,然后才是男人、女人,同性戀、異性戀、無性戀。 過了自己心里這道坎,沒什么見不得人的。 回想起來,隋然覺得自己那會兒失態(tài)大半是被王瑋的無下限震驚了。 人怎么可以賤到這種地步? 他真以為這樣就能讓她無地自容,自動放棄客戶? 而剩下的一小半 你打算怎么辦?海澄問。 一句話恰巧攔住隋然滑向過去的思緒,她將結出一層冰水的飲料瓶貼在臉上,騰空大腦,扭頭看海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