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小嶼小孩子般的興奮勁上來了，他一到聞?wù)樯磉吘妥冇字?，這里看一眼那里翻一下，靜不住。聞?wù)橄催^澡從浴室出來，眼見聞小嶼不在房里了，好半天才在二樓的一處畫廊把人找著，管家也跟在他旁邊，怕他迷路了。

    聞?wù)槟舐勑Z的臉，“明天白天再看不行嗎？”

    “我就隨便逛逛......”

    聞?wù)榕c管家道過謝，帶聞小嶼回三樓。他沒往房間走，腳步一拐，往更上的城堡堡尖上去。一路墻壁上嵌著燈，光線昏暗，夜里空氣也冷，聞小嶼望著樓梯盡頭黑洞洞的方向，“往哪去呢？”

    聞?wù)橐槐菊?jīng)答，“小黑屋?！?/br>
    聞小嶼被他哥的冷笑話冷到，腹誹他哥幼稚。他們走上樓梯，聞?wù)橥崎_門，門內(nèi)月光灑落。

    一個(gè)圓形的房間，架空很高，古老的圓屋頂上開著天窗，正前方一片長長的環(huán)形走廊，可見城堡外的夜色與海。墻邊紗簾輕揚(yáng)，晚風(fēng)靜謐。

    聞小嶼到走廊上去看遠(yuǎn)處島上風(fēng)景，回頭叫聞?wù)椋案?，這邊能看到停機(jī)坪的燈呢?！?/br>
    聞?wù)殡S意往房中央的大沙發(fā)上一坐，朝他一勾手指，“來。”

    聞小嶼過去，聞?wù)榘讶死綉牙镒拢鹚掳?，低聲說，“看。”

    星光落進(jìn)聞小嶼的眼睛。夜空澄澈，宛若有星河流淌而過，流逝之間灑下無垠碎光。眼前是光芒萬丈的宇宙，耳邊是聞?wù)闇嘏暮粑?/br>
    他聽到聞?wù)樵谒呎f，“這樣看星星亮嗎？”

    聞小嶼一眨眼睛，看向聞?wù)?。他們目光交錯(cuò)，心有靈犀，想起父親走了以后兩人依偎在一起的夜晚，聞小嶼看著夜空，說“星星好暗”。

    “是因?yàn)槲夷菢诱f......”聞小嶼不確定地問，“才帶我過來嗎？”

    聞?wù)榇穑骸笆?。?/br>
    聞小嶼不知所措，“我只是說說而已。那時(shí)候我很......傷心，所以......”

    “我知道?！?/br>
    聞?wù)闋窟^聞小嶼的手，放在唇邊親吻，“我知道你只是說說而已?！?/br>
    兩人四目相對(duì)，聞小嶼垂下眼眸，喉嚨干澀。他握緊了聞?wù)榈氖种?，后克制不住，張開雙臂緊緊抱住聞?wù)椤?/br>
    他原本以為自己已實(shí)現(xiàn)一生的愿望，可聞?wù)閰s在為他構(gòu)筑一種接近幸福的感知。他知道幸福明明該是一種幻想，可每當(dāng)聞?wù)樵谒磉?，他又真?shí)地感受到這種幻想。

    他是否能夠擁有快樂的一生？他曾經(jīng)求也求不來愛，在無盡的黑暗中明白自己或許終將無人陪伴，便也早早放棄了追尋和渴望。

    可命運(yùn)給了他恩賜，讓他在聞?wù)榈男奶锟吹搅祟^頂這片星空。

    星光冰涼，呼吸卻熱。聞小嶼陷進(jìn)沙發(fā)，在聞?wù)榈奈抢镩]上眼睛。火熱的皮膚交疊的感覺如此美好，聞小嶼沉溺其中，在強(qiáng)烈的思念和愛意中拋下顧慮，抱緊他哥的姿態(tài)充滿占有欲。他主動(dòng)吻聞?wù)榈拇?，摸索扣住聞?wù)榈氖帧?/br>
    “哥?！甭勑Z握緊聞?wù)榈氖种?，小心親吻他的唇角，試探開口，“戒指……”

    聞?wù)槁曇舻统?，“怎么？?/br>
    聞小嶼惴惴不安，鼓起勇氣問，“戒指，你還留著嗎？”

    兩人挨得極近，聞?wù)闆]有回答他的問話，“你想說什么？”

    聞小嶼不知如何開口，捉著聞?wù)榈氖植徽f話。聞?wù)槭稚嫌脛牌难?，疼得聞小嶼叫一聲，委屈望著聞?wù)椤?/br>
    “我還留著?！甭勑Z終于開口。他捋起右手腕一點(diǎn)袖子，只見他手腕上纏著條銀鏈，銀鏈上掛著枚戒指。

    戒指正是聞?wù)槿酉碌哪且幻丁?/br>
    “我一直帶在身上，但總是怕掉了。正好天冷，我就串成鏈子戴在手上?！?/br>
    聞小嶼想說我想戴。但他不知道聞?wù)橛袥]有把戒指帶在身上，甚至也不知道聞?wù)槭欠襁€留著戒指。當(dāng)初是他說的分手，戒指盒摔在地上的畫面仍烙印在他心中。這一對(duì)戒指對(duì)他們二人而言的象征意義，都算不上美好。

    聞?wù)槲罩勑Z的手腕，把手鏈取下來。聞小嶼緊張看著他，接著聞?wù)樽兡g(shù)一般，從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個(gè)戒指盒，打開，里頭是與聞小嶼那枚一模一樣的戒指。

    “我猜差不多要用到了，出門前就順手揣在兜里?！甭?wù)橐部粗勑Z，眼中有星點(diǎn)笑意，“看來我的感覺沒錯(cuò)?！?/br>
    從屋頂流瀉下的星光中，兩人面面相視，身影交疊。聞小嶼終于忍不住露出笑容，他笑起來仍有害羞，卻是十分真心的開心。

    他前方有千山，腳下是崎嶇，人生遙不知路遠(yuǎn)，不知未來是黑暗還是光明?？偸请y以抉擇，總是顧此失彼。

    只有聞?wù)閷⑺г趹牙锏臅r(shí)候，他才會(huì)在這片恒定的溫暖里拋下對(duì)未知的懼意，消解孤獨(dú)，體會(huì)安寧。

    他的心早已給了他答案。

    “聞?wù)?，你一定要?duì)小寶好。我知道你這個(gè)人性子冷，像我。但是.......只有小寶，你一定要對(duì)他好?！?/br>
    “嗯?！?/br>
    “你要對(duì)他好，要護(hù)著他，心疼他。往后我和你mama總是都要走的，只有你們兩個(gè)......是這世上最親密的人?！?/br>
    “過了這么多年，小寶還能回到這個(gè)家，這是老天爺眷顧我們?？上疫@副身子不爭氣，只來得及和小寶見上一面，可惜......”

    回憶的明亮春光里，聞?wù)樽诶先说拇策?，聽老人啞聲?duì)他說，“聞?wù)椋阋欢ㄒ煤脨勰愕牡艿??！?/br>
    海面倒影天空，像熔巖的大火從云間燒到人間，奔向那即將墜入海平線的太陽。小島周圍環(huán)繞一圈環(huán)形路，一輛敞篷在公路上行駛，在山坡邊停下。

    聞小嶼跳下車，白色衣角在風(fēng)中飛揚(yáng)。他跑下山坡來到海邊，聞?wù)楦S下來，來到他身邊。

    夕陽欲墜之時(shí)，晨昏交界，海上風(fēng)卷云流。太陽的余暉還在燃燒，夜已悄然來臨。天空中一半絢麗的黃昏，一半若隱若現(xiàn)的星辰，若神明一雙深邃的眼眸，蘊(yùn)藏宇宙的秘密。

    海邊印下一串腳印。兩人牽手同行，沿海岸向前，交握的指間時(shí)而有亮光折射。光微小如點(diǎn)鉆，在海浪中消逝，在天地的風(fēng)中更不曾留下痕跡。

    他們是茫茫人海中的那兩個(gè)，終歸是來了要走，消散于時(shí)光。心事如何，聚散如何，愛恨種種，無人在意。

    一切都只有他的白玫瑰知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