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頭才發(fā)現(xiàn)李清紅了眼眶，連忙起身要去找紙巾，李清拉住他，從衣服口袋里拿出手絹擦了擦眼角的淚珠。

    她抱住聞小嶼，“mama現(xiàn)在就很愛你……以后每一天都更愛我的小寶。”

    第28章

    夜深，車穿過城市霓虹，來到近郊一處占地不小的雙層樓前。聞?wù)樽呦萝嚕诖箝T前刷過卡，進門上樓。

    一樓是工作區(qū)，放滿電腦和服務(wù)器，聞?wù)槭扉T熟路到二樓，穿過走廊，推開其中一扇門。

    房間里昏黑，只有電腦亮著藍光。地上全是電子設(shè)備和數(shù)據(jù)線，一個身穿肥短袖肥褲衩的胡茬男歪在椅背里，嘴里還含著一大塊巧克力，望著聞?wù)椤?/br>
    朱心哲含糊說：“大晚上來視察工作？”

    聞?wù)榭邕^一地線走過去，坐在另一張沙發(fā)椅上，隨意按開一臺電腦，安靜看著電腦屏幕亮起光。

    他說，“打會兒游戲?！?/br>
    朱心哲把巧克力咽下去，“臻哥，我正寫程序呢，再不寫完找總又該抽我了，你沒看其他人都走了，就剩我一個人孤軍奮戰(zhàn)？”

    “你進度最慢？”

    “我太難了，我承認我跟不上一休哥進度，臻哥，你把我調(diào)去美工部吧，這程序部我是一天也不想呆了?！?/br>
    聞?wù)槁唤?jīng)心挑選游戲，答，“你跟不上他，整個公司就再沒人跟得上他?！?/br>
    朱心哲被一句話哄得身心舒暢，乖乖把工作暫時放到一邊，過來和聞?wù)橐粔K打開游戲，“怎么有空閑跑我們這兒來了？”

    這里是聞?wù)槊碌囊患矣螒蚬?，前身是聞?wù)榇髮W(xué)時和同學(xué)一起建立的游戲工作室。朱心哲是聞?wù)榈拇髮W(xué)室友，朱心哲提到的“一休哥”則是聞?wù)榈膶W(xué)長趙均一，全球頂尖的計算機天才，大二剃光頭發(fā)后再沒留長，因為覺得光頭更帥。聞?wù)槭抢峡?，趙均一則是公司的核心人物。

    兩人坐在電腦前打游戲，聞?wù)檫x了一款射擊游戲，環(huán)繞音響回蕩槍械激烈突擊和爆炸聲，機槍打得滿屏爆裂火星，朱心哲觀察聞?wù)橐谎?，狐疑?/br>
    “心情不好？”朱心哲試探著問。

    “嗯。”

    “怎么回事啊，難得見你不開心。”

    兩人打了把游戲，聞?wù)闆]有立刻回答，只靜靜坐在椅子里。他今天只穿一身休閑服，光影映上他沉思的面容，令他看上去恍若一個棱角分明的冰冷雕像。

    “一點俗事?！甭?wù)檎f。

    朱心哲笑道：“你少來了，什么俗事能入你的眼？”

    別人朱心哲不知道，但聞?wù)楹退髮W(xué)四年室友，又是他真心傾佩的對象，他知道聞?wù)槭莻€什么樣的人。出身富裕，特立獨行，沒有從小出國念書玩樂曬太陽浴就算，大學(xué)念的還是令人頭疼的數(shù)學(xué)系，然而也沒有在好好念書，大二就拖著他們這群平民學(xué)生辦了個游戲工作室，也不知道他從哪里找來那么多游戲開發(fā)愛好者，還一個比一個鬼才，只有聞?wù)槟苕?zhèn)住。

    聞?wù)椴煌孳嚕煌姹?，不滿世界游樂體驗錢財帶來的樂趣，大學(xué)也沒談戀愛，成天就悶在工作室里和他們一群宅男宅女鉆研游戲。后來游戲真做出來了，工作室出了名，聞?wù)椴⑽丛谝馔饨绲馁澴u；再后來工作室遭遇惡意收購和抄襲而無法維持下去，聞?wù)橐矝]有表現(xiàn)出多少憤世嫉俗；最后聞?wù)榛氐阶约夜咀隽死习澹I回工作室，把曾經(jīng)的同學(xué)都找回來，告訴他們可以繼續(xù)做游戲了。

    這么多年相處下來，朱心哲明白聞?wù)槭莻€非常執(zhí)著、又非常寡情的人。他可以只專注自己感興趣的寥寥幾物而全然不管周遭一切。朱心哲曾經(jīng)甚至擔(dān)心這樣的性格會讓聞?wù)樵谀硞€時刻走上偏執(zhí)的道路，但好在目前看來，聞?wù)槭抢潇o、理智、沒有出差錯的。

    聞?wù)殚_口：“新游戲進展如何？”

    “這你就不用擔(dān)心了，有一休哥帶著咱們，沒問題的。就是時間預(yù)計很長，因為咱們同時還要準備推幻影2，大家都忙得頭頂冒煙了。”

    “辛苦你們。”聞?wù)檎f，“年終讓財務(wù)多發(fā)20%的獎金，每個人都有?！?/br>
    朱心哲一下打了雞血：“聞總英明，我司保證完成任務(wù)！”

    聞?wù)闆]有多與他聊，只打了兩把游戲，在電子嘀嗒聲里和一堆數(shù)據(jù)線中坐了一會兒，便離開了。

    朱心哲弄不明白，但如果是趙均一坐在這里，就會知道聞?wù)榈那榫w已經(jīng)非常糟糕以致無法排解，而不得不選擇這種轉(zhuǎn)移注意力的方式舒緩片刻。

    沒人知道聞?wù)槭欠竦玫搅司徍汀?/br>
    月落星沉，聞小嶼從睡夢中醒來。

    現(xiàn)在是早晨五點。聞小嶼有心事，沒有睡好。他起床洗漱完，走了幾步腳腕又開始隱隱作痛，便泡了熱毛巾給自己敷腳。

    他的腳從前跳舞時扭過幾次，這陣子練舞量大，舊傷又復(fù)發(fā)。聞小嶼拿熱毛巾捂著自己腳腕，噴過藥，換衣服出門上課。

    自他上次登臺演出后，李清主動聯(lián)系森冉，兩人吃過幾次飯，聊了不少共同話題，最終森冉答應(yīng)做聞小嶼的“私塾”老師。聞小嶼做夢也沒想過自己會成為森冉的學(xué)生，因為他年紀不小了。一把藤曼可以在幼時隨意掰著長，可等藤曼都成熟了，再掰又能掰到什么境地？

    但森冉說原本也想收他做自己學(xué)生，年紀并不是問題，他有天賦又刻苦，差的不過是個盡情展現(xiàn)的舞臺罷了。

    沒過多久，機會就來了?！帮L(fēng)華杯”全國舞蹈大賽將在六月舉辦，各地舉辦初賽，七月進行全國總決賽。森冉點名要求聞小嶼參加，并希望他能夠出獨舞。

    獨舞之于雙人舞和群舞又是截然不同的境地，但老師對自己抱有期望，聞小嶼就是咬緊牙關(guān)也要上，更何況森冉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親自給他編舞。

    除了上課，就是排舞，聞小嶼的日程可謂沒日沒夜。他把自己安排得這樣緊湊忙碌，不單是為了比賽，也是為了排解心中的情緒。

    搬進租房后，每天他都會收到一份豐富的營養(yǎng)餐便當，營養(yǎng)師定時定點客客氣氣給他打電話，無論他在出租房還是學(xué)校，都會把新鮮的便當送到他的手上。聞小嶼原本不想吭聲，然而對方好像生怕他不知道是誰在做這善心事，時而就打一個電話過來，問他飯吃得如何。

    今天聞小嶼剛下課走出教室，又接到電話。

    “我說了，便當很好吃，水果也很新鮮?！甭勑Z拿著手機走到一旁，已近無可奈何，“你不要總是給我打電話。”

    “是嗎。”聞?wù)榈穆曇粼陔娫捘穷^響起，“今天的不是還沒送？”

    要不是身后人來人往，聞小嶼真想把額頭往墻上一敲讓自己清醒點，都什么時候了，他還在想聞?wù)榈穆曇粽婧寐牎?/br>
    聞?wù)檎f，“我還沒吃飯，出來陪我?！?/br>
    “我下午要練舞?！?/br>
    “上課前送你回來。”

    “我不想去?！?/br>
    “好。”聞?wù)槁犉饋砗芷届o，“那我在你的租房門口等你回來?！?/br>
    十五分鐘后，聞小嶼背著書包一腦門火氣走出校門，一輛車在校門口等著他。他板著臉去拉后座的車門，誰知后車門鎖嗒一聲響，接著駕駛座的車窗降下，聞?wù)檎f：“坐到前面來?！?/br>
    聞小嶼靜了兩秒，繞到副駕駛座旁拉開車門坐進去。聞?wù)閱榆嚕瑔査?，“想吃什么？?/br>
    聞小嶼只看窗外，不答他的話。聞?wù)橐膊辉谝猓坝幸患姨﹪瞬蛷d還不錯，帶你去吃。”

    聞小嶼故意讓自己聽起來很不客氣，“你都決定好了，何必還來問我?！?/br>
    聞?wù)榇穑骸岸嗪湍阏f幾句話而已?！?/br>
    聞小嶼一下閉上嘴，心跳咚的重重一聲。他不敢再開口，怕聞?wù)橛终f出什么驚世駭俗的話讓人不能安寧。

    車抵達一家泰國菜餐廳門前，服務(wù)生引兩人到里間坐下。聞?wù)辄c單，菜都是合聞小嶼的口味，服務(wù)生離開后，氣氛安靜。

    聞?wù)閱枺霸趺词萘?？?/br>
    聞小嶼動作一頓。

    從江南楓林搬出去后，聞小嶼一心讓自己沉浸在練舞的世界，運動量加大，與之相應(yīng)的卻是胃口變得不好。

    聞小嶼知道自己出了什么問題。孤獨、想念，壓下又竄出的苦澀和幻想令人費心費神，僅此而已。

    他握著水杯不抬頭，“最近在準備比賽，練習(xí)很多?！?/br>
    “如果你不能照顧好自己，就回來住?！?/br>
    聞小嶼悶悶道，“我能照顧好自己。”

    兩人又沒話說。聞?wù)楸揪蜕傺?，聞小嶼也壓根不主動提起話頭。好在菜品上得很快，一樣一樣擺到桌上，泰國菜大多一股酸甜熱烈的辛香，色彩感強，聞小嶼看著菜，莫名的胃口又好起來。

    他吃飯專心，吃完一盤面又拿過rou排吃，聞?wù)榻o他拌好沙拉，他拿過來幾口吃完，半點沒有這陣子端著便當慢吞吞咽飯、了無興致的樣子。

    飯后二人從餐廳離開上車，聞小嶼還抱著罐紅茶鮮牛乳喝。聞?wù)橄瞪习踩珟Оl(fā)動車，見他一副吃得停不下來的憨模樣，笑了笑。

    等聞小嶼喝完鮮牛乳，聞?wù)檎f：“明天也出來陪我吃飯?！?/br>
    聞小嶼舔干凈嘴唇，聞言回答：“不行。”

    聞?wù)槠降?，“之前我怎么和你說的？”

    回避沒有效果，但不回避更是一步步失控。聞小嶼沒有辦法，試圖與聞?wù)楹煤蒙塘?，“我課多，很忙?！?/br>
    “再忙也要吃飯?！?/br>
    “你讓人送便當來就好......”

    聞?wù)楹鋈婚_口：“我已經(jīng)拒絕了蘇筱?！?/br>
    聞小嶼怔愣片刻，還沒反應(yīng)過來聞?wù)闉槭裁磿崞疬@個有些陌生的名字。但他很快想起蘇筱是誰，臉色變了。

    “你為什么拒絕她？”聞小嶼惴惴不安。

    聞?wù)榇?，“我已?jīng)沒有心思和她嘗試培養(yǎng)感情。”

    聞小嶼有些恍惚。他及時打住問話，沒有繼續(xù)和聞?wù)榱倪@個話題。聞小嶼低頭看著自己放在腿上的手，又去看窗外流逝的街景。

    他心下早已一團亂，為聞?wù)榈拿恳痪湓挕⒚恳粋€靠近的舉動而感到痛苦，又為自己的感情竟有所回應(yīng)而本能地嘗到甜。不知不覺之中，他們竟已偏軌得這樣離奇。

    “你有沒有想過爸媽的感受？”聞小嶼說出這話時，喉嚨都快干澀得疼，“趁現(xiàn)在一切都還不晚，我們......我們打住可以嗎？”

    聞?wù)檎f，“晚了?！?/br>
    “你這樣做，就沒想過爸爸mama有多傷心？”聞小嶼的情緒激動起來，“還是說你只是想玩玩而已？”

    車緩緩靠向路邊，停下。聞?wù)橐皇执钤诜较虮P上，“我沒想過和你玩?！?/br>
    “我是你的親弟弟，你難道忘了嗎？！”

    下一刻聞小嶼被握住后頸按到聞?wù)槊媲?，兩人的距離陡然縮短。聞小嶼毫無防備，一瞬間屏住呼吸，戰(zhàn)栗望進聞?wù)榻阱氤叩暮谏垌?/br>
    聞?wù)榈哪抗鈷哌^聞小嶼的唇，而后與他對視。他看上去比任何時候都要鎮(zhèn)靜，沉冷氣息貼著聞小嶼的臉頰，緩緩下滑。

    他盯著聞小嶼的眼睛，低聲開口：“我不在乎?！?/br>
    第29章

    聞小嶼在排舞的時候摔了一跤。

    森冉嚇一大跳，蹲下來扶的時候看到聞小嶼疼得臉都白了。聞小嶼扭傷了腳筋，眼見著腳踝發(fā)紅腫起，森冉立刻叫來一位男老師把聞小嶼背去校醫(yī)院。好在拍片結(jié)果是沒有傷到骨頭，但扭傷處有常年的勞損，醫(yī)生讓聞小嶼好好休養(yǎng)一周，盡量不要走動，不然恢復(fù)得慢會影響之后的舞蹈練習(xí)。

    聞小嶼很注意自己的身體狀態(tài)，乖乖點頭答應(yīng)醫(yī)生。之后醫(yī)生給他開好病假條，森冉見他腳不方便，詢問，“你住在哪里？”

    “我在校外租房子住?！?/br>
    “一個人？”

    “嗯。”

    “那誰來照顧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