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2)
我們家小武放假回來了,還帶來好幾個同學一起,哎呦, 你是沒看見, 現(xiàn)在的娃娃們啊, 都長得俊的很。譚mama與有榮焉地炫耀, 好似家里四個孩子都是她親生的一樣。 我怎么沒看見, 上回在電視里就瞧見了, 小武可真有出息,都上電視了。嬸子立馬表示不服。 哎呀, 那個上電視的不是他,我不是打了電話問了么, 他哪有人家長得好看諾。譚mama手腳利索地挑著西瓜。 怎么不是,要不是他, 那跟他一起上節(jié)目的幾個不都一起回來了,還有電視臺的跟著一起拍東西來著。嬸子覺得自己被欺騙了, 有些不高興。 那不是電視臺,那是他們學校譚mama還想解釋,但是腦子一回憶, 好像也記起來當初跟兒子同臺的那些人。 她越想越不對勁, 趕緊從地里往家跑,想開開電視求證一下。 院子里的軟軟在給攝像大哥們分西瓜。 滾圓的西瓜劈開后流出殷紅的汁水, 看著可香甜了。 切成片放到盆里, 用繩子吊著送到井下,那就是冰鎮(zhèn)西瓜, 比冰箱還管用。 他們這頭還在分著西瓜, 另一邊就聽見屋里一聲爆喝, 譚小武動作利索地長腿一邁往院子里撒丫子跑。 譚mama從門口順手拿過掃院子的大掃帚,跟著后頭追。 滿院子的人都看著這對母子的追逐戰(zhàn)甚至譚小武很聰明地以軟軟他們?yōu)檠隗w玩起了老鷹捉小雞。 軟軟被譚小武拽這衣服,晃的有點頭暈,就看著譚mama在他面前表演川劇變臉。 一會兒笑著安慰他,沒事的,阿姨好著呢。一會又叉著腰,沖著他身后的譚小武吼,譚小武,我給你三個數(shù)的時間,一,二 剛剛還蹦噠的譚小武唉了兩聲沒能制止譚mama的倒計時,雖然不知道后果是什么,但是從小到大的經(jīng)驗讓他選擇了好漢不吃眼前虧! 然后干凈利索地竄到他媽跟前,雙手合十,鞠躬九十度,媽,對不起,我錯了! 你錯哪兒了?譚mama追了半天,喘的厲害。 我不應該騙你說我考上國家芭蕾舞劇院了,對不起,我沒考上! 還有! 我不應該不告訴家里就見錢眼開簽了經(jīng)紀公司出道了! ?譚mama表情有一瞬間的震怒,但是很快又收了回來,暗示自己要淡定,估計還有不少事,這回要一次詐出來! 還有! 嗯?譚小武保持著鞠躬的姿勢,勉強抬起頭,看著mama一臉嚴肅,只能又低下頭繼續(xù)陳述罪狀,我不應該騙你們節(jié)目上的不是我,其實節(jié)目是提早錄好的,所以我才能在播出時候接到電話。 還有! 還有這下譚小武都要仔細思考了,他看了看周圍的攝像大哥,終于明白過來了,哦,還有,我不該騙你說他們是學校同學花錢雇的,其實他們是公司那邊跟過來拍綜藝的,而且他們從進村就一直在拍。 他說完這一段還往譚mama跟前湊了湊,壓低聲音道,其實他們現(xiàn)在也在拍。 譚mama下意識地舉起來手里的大掃帚,那家伙下去估計能給譚小武拍扁了。 連一旁的沈漱石嚇了一跳。 然而譚mama畢竟常年搬西瓜,臂力驚人,在打死這個不孝子的思想邊緣蹦噠了兩下,他又放下了屠刀。 大約是想著旁邊還有人拍攝,她得維持自己所剩無幾的賢妻良母的形象 她放下掃帚,又一次提溜著譚小武出了家里院子,然后靠眼勸退了想要跟上去的攝像大哥。 一邊被撕著耳朵,一邊還表情淡定的譚小武沖著阮夢溪幾個人揮了揮手,仿佛他不是被人拎著出去挨訓,而是被請出去吃飯喝酒的,愜意而熟練。 院子里水井旁,阮夢溪啃著香甜的西瓜有些不放心。 哥,你說譚阿姨會不會不允許小武哥跟咱們一起了??? 沈漱石切著西瓜,語氣肯定,不會。 一旁的畢盛也幫著解釋,軟軟你放心吧,譚阿姨一看就是那種刀子嘴豆腐心的,估摸著也就是氣小武騙她的事,不會真的不讓他跟我們走的。 嗯,希望吧,你們三個可一個不能少。阮夢溪還是不放心,目光總往院子外看。 然而沒過幾分鐘譚小武就揉著耳朵回來了。 我媽下地去了,現(xiàn)在地里的西瓜可比我重要,她訓了我?guī)拙?,沒事了。 這會兒的譚小武心里還舒暢了點,果然瞞是瞞不住的,還不如坦白從寬。 阿姨她們不回來吃飯了嗎?阮夢溪看著譚小武的耳朵尖,有些自責。 農(nóng)忙時候,他們一般也不在家吃飯,有時候帶點包子玉米在地里湊合兩口,或者就吃西瓜吃飽了。譚小武顯然不以為意,從兜里拿出幾張紅票子揮了揮,我媽還給了錢,讓我請你們吃飯。 村口的馬路還算寬敞,這會兒又沒人。 四個人并排軋馬路,占了整條道。 天色有些暗下來,沒有黑透,村口也沒有路燈,只一家小賣部。 原本譚小武是打算帶著他們去縣城里下館子的,但是被軟軟攔住了,說是大家一起做頓飯。 小賣部的東西還算全,沈漱石列了單子,畢盛負責砍價。 大爺,這都晚上了,您這豆腐也不新鮮了,便宜點賣給我們算了。 大爺,您這兒的rou怎么賣的?。坑谢铘~么?要野生的那種。 坐在柜臺上搖著蒲扇穿著老頭衫和短褲的大爺就是不搭理畢盛。 一旁的譚小武躲在幾排貨架后笑了半天才走上前,原來大爺不僅耳背還聽不懂普通話。 譚小武上前扯著嗓子用方言交流了一通,他和畢盛,一個說一個翻譯,折騰了好一會才算把菜買完。 幾個人拎著幾大袋子往回走。 月亮悄悄地掛上了天空,照著村口新修的柏油路。 知道我平時為什么總扯著嗓子說話了嗎?還說我大喇叭,在我們村,你說話聲音小一點,別人都不搭理你。譚小武拖著人字拖,倒退著邊走邊講著自己小時候的光輝事跡。 反正黑歷史都被他媽抖落差不多了,他也沒啥好怕的了。 畢盛是滿頭大汗,深以為然,一副受教了的表情。 沈漱石拎著最重的一袋食材,沉默不語地跟著。 只有阮夢溪和譚小武一路上閑話家常。 做飯的時候譚小武才知道,弟弟不肯出去吃,要特意去買菜是想給譚爸譚媽也做一頓飯,讓忙碌了一天的兩位家長能吃點好的。 譚小武一開始還覺得沒必要,他們一直都這樣,我們吃我們的就行。 哥,你上學以后也很少回過家吧?等咱們真的出名了,回家的機會就更少了。阮夢溪一雙大眼睛帶著微不可查的羨慕,其實譚阿姨很想你的,我看電視柜旁邊都擺著你的照片。 這輩子的阮夢溪雖然父母雙全還有一個jiejie,可是他并沒有體會過和家人相處時的那種感覺。 甚至他沒有接到過一通來自父母的電話,原來的他和父母的關系很惡劣,見面就是吵架,阮夢溪也不知道該以怎樣的態(tài)度去面對,只能就這么拖著。 每次看著小武哥和譚mama斗智斗勇,滿院子的跑的時候,他總是眼底帶笑,滿是羨慕的。 嘻嘻哈哈的譚小武因為阮夢溪的兩句話突然沉默了。 像是想起每次mama打電話問他學校的事的時候,他總是厭煩的語氣,兩個人也是一言不合就扯著嗓子,很像是對罵。 是因為自己先說了煩死了不想回家一輩子種西瓜這樣的話,mama才會說找不到工作就回來種地的吧? 他從小上的舞蹈學校,大多都是封閉式管理,一去就是幾個月半年,有時候出門參加比賽,別的小朋友都有爸媽帶著,可是他爸媽眼里只有那些西瓜地,小時候他甚至把西瓜挖空了,把皮套在頭上。 他那會兒不懂事,甚至覺得要是自己變成西瓜的話,爸媽可能都會覺得他比較重要點了。 幸好他心態(tài)好,日子久了也接受了這樣的生活,關于他們家的地位排行,其實除了大黃,比他重要的還有地里的西瓜啊。 他漸漸就保持著這樣躺平任嘲的態(tài)度,自己給自己找樂子。 可是仔細回想,家里掛了滿墻的獎狀,都是他外出比賽的時候得的,他生日是在農(nóng)忙的時候,可每年爸媽都會抽空給他買蛋糕慶祝,還有那個放在電視柜上的相框,里面的照片還是幾年前他考上京大的時候拍的。 今天在村口買東西的時候,他無意和大爺攀談,才知道m(xù)ama總會拿著那照片和十里八鄉(xiāng)的嬸子們炫耀,他兒子可厲害了,考上了頂好的大學,馬上就要去全國最厲害的劇院里當演員了! 回憶禁不住想,譚小武覺得突然覺得眼眶有些澀,他主動拿過一塊豆腐,我媽喜歡吃鯽魚豆腐湯,老畢,你教教我唄。 畢盛哪里有不答應的,拎著鮮魚,兩個人往院子里的井水旁走去,第一步先把魚殺了洗干凈。 阮夢溪笑了笑繼續(xù)整理袋子里的其他食材。 一直沉默的沈漱石按下心中的疑惑,他剛剛好像在弟弟眼神里看到和自己很像的情緒。 大約是羨慕和期待吧。 那股情緒一冒出來就被他冷靜地抹殺了,他都覺得奇怪,自己怎么可能還有這種情緒。 那個男人才是個心比石頭還硬的人。 只是看著弟弟這樣,他卻有幾分心疼。 弟弟好像從沒跟家里打過電話,唯一還算親近的就是jiejie阮欣彤了,他和家里的關系也不好嗎? 究竟是怎么樣的父母會不喜歡乖巧懂事又可愛的弟弟呢? 第44章 咳咳!灶臺邊阮夢溪灰頭土臉地塞進一把柴火, 卻把自己給嗆著了。 一旁的譚小武看不下去,上手直接拎著人衣領子拽到一邊,你這是要燒火還是要燒自己, 你再湊近一點, 那火苗都能給你頭發(fā)撩了。 阮夢溪用袖口擦了擦臉, 也不知道自己此刻已經(jīng)成了大花貓, 還一副虛心求教的模樣, 哥, 這個土灶我第一次用,還沒習慣, 你教教我,用多了就會了。 譚小武把手里擇到一半的菜塞到他手里, 得了吧,你不怕被燒, 我還擔心我們家廚房的安全呢,你去外頭擇菜吧, 老沈那冰山空調留給你了啊。 灶臺上忙活著的畢盛一邊炒菜一邊問了一句,小武,你們家鹽放哪兒了? 譚小武一邊往灶里塞木頭, 一邊頭也不抬, 你右手邊的水池旁。 阮夢溪看著哥哥們配合地正好,只能乖巧地出了廚房去院子里洗菜。 沈漱石正坐著板凳, 負責清洗工作的統(tǒng)籌。 阮夢溪就成了他手下唯一的員工。 軟軟, 把這個菜洗了。 軟軟,把那邊的盤子遞過來一下。 軟軟 沈漱石使喚地弟弟團團轉, 他每句話開口都要加一個軟軟, 好像這么喊著連帶著他的心情都會好很多。 阮夢溪倒是毫無察覺, 還努力豎著耳朵,聽話辦事。 這樣兩人一組的分工速度很快,但是幾個人畢竟是第一次在土灶上做飯,正在的大廚只有畢盛一個,所以總得來說,晚飯還是挺慢的,到飯做好了已經(jīng)是晚上九點多了。 天上月亮爬到了中心位,漫天的星星如一張大網(wǎng)。 阮夢溪他們好些人都是頭一次看到這么完整的星空,沒有高樓大廈的遮蔽,舉目望去四下都是曠野,門口的樹上蟬鳴聲不絕于耳。 他們等了一會兒沒見著人回來,菜熱在鍋里,人卻急得很。 啃了幾顆西瓜下肚,倒是也不餓。 譚小武嘴上說著沒事,這這么點路,我們村從來沒出過事,腳下卻誠實地邁出了外出的步伐。 阮夢溪不放心也跟了上去。 沈漱石拎著蒲扇也跟著出了門,只留下一個畢盛在家里看著灶火。 譚小武熟悉路,在田間地頭竄的很快,明明是前后腳出門的,阮夢溪很快就只能看到他一個背影了。 地里到處都是西瓜藤,他不知怎么絆了一下,摔倒在地上,幸好都是泥地,摔了也沒有蹭破皮什么的。 沈漱石快步?jīng)_上前,跟拍的攝像小哥只感覺一道影子閃過,面前這個是五十米跑最后沖刺? 把弟弟從地里扶起來,用手機手電筒照著上上下下看了一通,確定沒有哪兒傷著之后,沈漱石才算放下心,面上卻板著臉教訓,怎么走路都不看的!摔傷可怎么辦! 阮夢溪嘿嘿呲牙一笑,也不反駁,就乖乖地挨訓。 他一向是知道哥哥的脾氣的,也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這種情況下不說話只笑就行。 果不其然,說了兩句看著阮夢溪還在傻笑,沈漱石也沒了火氣。 笑什么笑,成天就這么樂呵。沈漱石伸手抹了抹弟弟的小臉。 阮夢溪一愣,眼底里的笑意凝固住。 沈漱石倒是毫不芥蒂,臉上這么多灰,還跑出去接人,等會阿姨他們看到了,還以為你哪家的小花貓跑出來了呢。 阮夢溪一愣,摸了摸自己的臉,原來是這樣么? 我,我自己來。阮夢溪覺得夏夜的風也夾雜著熱氣,撲面而來,讓他說話都有些結巴起來。 你看看你自己的手,是準備從花貓變成泥人嗎?沈漱石理直氣壯地把弟弟的手拿到一旁。 阮夢溪看了看自己手上滿手的泥,只能放棄,任由沈漱石替他擦臉。 帶著私心的沈漱石擦完臉還順帶掐了掐弟弟臉上的嬰兒肥,見對方一臉茫然,還仰著頭問,哥,擦干凈了嗎? 嗯。心情大好的沈漱石點點頭,領著弟弟往前頭走。 沒兩步就聽見譚家祖?zhèn)鞔罄群伴_了。 你們怎么這么晚! 你自個兒吃完就算了唄,家里還有人拍東西呢,等他們拍完我就回去。 聽著這話,阮夢溪才反應過來,原來阿姨他們忙到外頭看不見也不肯回家的原因是家里有攝像機拍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