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驍雖然對她的身世了如指掌，卻還是安靜聽著，接下她淡淡哀意的情緒。

    “印象里，我爸整天除了工作，就是鼓弄他的單反。有一次他跟mama吵架，mama不慎砸碎了他單反的機身蓋，第二天，他們就離婚了。”

    古姒吸了吸鼻子，“我覺得，他對攝影的愛超越了對我mama的愛。”

    她盡量以輕松的方式說出這句沉重的話，就好像這么多年過去，她早已釋懷了。

    郁驍負手在她身邊走著，肩膀若有若無擦到她的肩頭，很瘦，透著無人能安慰的哀傷。

    “爸媽離婚后，我就再也沒見過他。只有每個月按時打到賬戶上的數(shù)字，讓我覺得他還存在著。但就在十三歲那年，我爸突然不打錢了，我怎么都尋不到他的消息，直到去年——”

    古姒走到一幅赤身的女人圖前，微微仰起下頜，身側(cè)十指緩慢地收緊，“這幅畫的出現(xiàn)?！?/br>
    郁驍順著她的目光望去。

    暗色的房間，絳紫窗簾下，一個赤身裸體的女人正身披紅色睡袍，細若無骨的手將窗簾撥開一角，讓細絲光芒滲透了進來。

    作品名叫《赤》，雙重含義。

    郁驍靜靜看著，問她：“是你mama？”

    “是的。”古姒望著模糊不清的臉，“但我從沒見過這張照片，我想，大概是離婚以前爸爸給mama拍的?！?/br>
    “可照片是近期流出來的?！?/br>
    “那又怎樣?！?/br>
    古姒聳肩，被他話里的意思逗笑，“總不能是他近期給mama拍的吧。我媽身體不好在y國治療，再說他倆……怎么可能?！?/br>
    郁驍只斂了下眼眸，沒再說話。

    “我想，我爸對mama應(yīng)該還是有愛的，我們這個家，也是有希望的。”

    古姒手撫上去，順著照片里女人唯美如瀑的長發(fā)往下順，“我總想著，如果我能見到爸爸，一定要試圖挽留他。mama的身體那么差，她需要一個人照顧?！?/br>
    “你父親在哪里？”

    古姒搖搖頭。如果她能知道，就不會把這藝術(shù)展當(dāng)作線索，那么急迫地想來看了。

    郁驍閉唇片刻，又換了個溫淡的語氣：“改天，帶我去y國見見你母親？”

    “想見家長了你？”古姒覷他一眼，撅撅嘴。

    明艷的臉上幾分俏皮，讓嚴(yán)肅的氛圍一下淡了許多，“你可別自作多情，我們還什么關(guān)系都沒有呢?！?/br>
    他嗓音裹著笑：“家底都掏給我看了，還叫沒關(guān)系？”

    “那算什么，紀(jì)莫森之前也知道我家里情況。”

    隔著頭套古姒看不見，男人的臉已陷入陰沉，他嗓音飄出很冷兩聲笑：“你這女人真的不可愛?！?/br>
    古姒腳步微頓，不知怎的，忽然對他評價自己的話語無比在意。

    她側(cè)身看著他的馬臉，眼神微微一冷：“我都快三十了還拖一小孩，能可愛到哪里去，我就說話不好聽的老阿姨一枚，你愛要不要。”

    最后五個字多少沾了點撒嬌，古姒剛說出口就有點后悔——她什么時候會對男人撒嬌了？！

    就連對紀(jì)莫森都從沒這樣過。

    男人忽然笑了，臂膀把她勾到懷里，古姒鼻尖貼到他的西服布料上，淡淡的干凈味道。

    這算是認識一段時間來，兩人最親密的時候。

    古姒心跳慌了拍，連忙想往外推：“你、你干嘛？”

    “誰說我不要?！蹦腥藬n著她的肩膀，耳邊淺淡一聲嘆，“哪來的老阿姨，我看到的明明是一美艷少婦?！?/br>
    誰都喜歡被夸漂亮，古姒承認自己內(nèi)心還有點小女孩的虛榮。

    她安靜沒動，輕輕掐了他手背一下，嘟囔：“再美以后都會變成老阿姨。”

    “老阿姨配老大叔，沒什么問題?！?/br>
    “誰要跟你配了，你煩人，松開我?！?/br>
    兩人調(diào)笑推搡，仿佛回到校園時期男女生互相打鬧的現(xiàn)場。

    古姒也沒想過，原來緣分真的不是玄學(xué)，奇妙難言。

    最后男人把她箍在懷里，摟著她的細腰，掌心溫?zé)帷?/br>
    沒人沒攝像機的地方，他一點正形都沒，語氣里卻掩飾不住的愉悅：“所以，我到手了？”

    古姒裝聽不懂，擰他的衣服，步步后退：“到什么手了，你別鬧你……”

    “沒鬧，認真跟你商量。”郁驍拍拍她的后背，像哄孩子那般。

    她這次在他懷里很乖，不像之前在游泳館那樣激烈掙扎。

    古姒雙手輕輕扶著他的手臂，撅嘴：“嗯，你說?！?/br>
    郁驍心里是復(fù)雜，只有戴上頭套化身成另外一人，才能哄好她。

    以后摘了頭套，她看見自己的臉，還會這么乖么？

    “我說……”

    郁驍正要開口，忽然，兩人都未察覺一個戴黑色漁夫帽的男人走近，“古姒？請問你是古姒嗎？”

    兩人頓時如互斥的電極般彈開。

    尤其是古姒，以為自己被發(fā)現(xiàn)身份，連忙往上捋了捋口罩，壓低聲說：“不是的，你認錯了?！?/br>
    男人身穿黑衣，漁夫帽檐壓得低，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只能看到詭異揚起的嘴角：

    “怎么可能呢，古姒，我是你的忠實老粉了，我每天都看著你的電影，聽你的聲音才能睡覺，你是我的女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