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曼寧提供給他的資料，繁冗復(fù)雜，每每她都整理至夜半，再郵件給他，而次日下午再見，總是已經(jīng)被他滿滿標注，提了更多新癥結(jié)。最開始報告上只是標標點點，到了今天，資料上的大半內(nèi)容都已被他改過。偏偏他還研透了她的遣詞造句，任誰看了也不會懷疑是他著的墨。

    這才是真正的作弊，他一次次為她打破自己的原則，同樣的事情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發(fā)生

    那年，暑假結(jié)束一開學(xué)就要交五篇隨筆。在最后一天返校的日子里，陸曼寧翻了半天也沒能將第五張作文紙找出來。她明明寫了的，怎么會不見了呢

    奈何許嵩年總要板起一張臭臉，恐怕許瑤光又該不理她了。

    放學(xué)后，陸曼寧苦著一張小臉，趴在空無一人的自習(xí)室里，拼命回憶兩個月前寫的東西，寫著寫著瞌睡蟲便爬上腦門，昨晚不該k歌到半夜，這下好了

    眼看陸曼寧的腦袋就要磕在書桌上，一只大手將一張作文紙拍在她面前。

    “邦”嚇得陸曼寧一陣哆嗦。

    日光燈下映出許瑤光立體的五官，他挑著眉說，“拿去抄”，隨后便頭也不回的轉(zhuǎn)身走了。

    陸曼寧低頭看著桌上的作文，上面還居然圈圈畫畫，改了許多句子。卻不是糾錯，反倒是將優(yōu)美的語句改成了陸曼寧慣用的大白話

    一波一波的回憶中，讓從前少年單薄的身影與現(xiàn)實中那高大的身形重合，陸曼寧趴在桌子上，愈發(fā)覺得暖到心里，看著許瑤光聚精會神的聽著耳機，都覺得妙不可言。

    過了很久，許瑤光才拆下耳機，揉了揉酸漲的太陽xue。他將電腦屏幕轉(zhuǎn)過來給陸曼寧看。

    “你看看，還有什么能改的”

    不等陸曼寧反應(yīng)，他又把屏幕轉(zhuǎn)回去，可陸曼寧還是看到了。那字體大到驚人，寥寥幾個字便撐滿了整張屏幕?？身ナ侨绱耍S瑤光仍是需要依靠讀屏軟件才能完成寫閱。

    屏幕再轉(zhuǎn)回來的時候，字體已經(jīng)被他改小。而陸曼寧的心早已擰在了一起，只得盯著屏幕拼命眨著酸澀的眼睛，一個字也說不出。

    許瑤光則耐心的等了一會兒，卻沒聽到陸曼寧動作，臉上劃過一絲猶疑。

    “陸曼寧”他問。

    可陸曼寧仍在調(diào)整呼吸，未及開口，便看他探著脖子，朝自己伸出手來。

    陸曼寧猜，他大概是能看到自己的輪廓的，大手伸過來猶豫的時間不多，便找到了她鬢角的發(fā)。

    “睡著了嗎”

    他的聲音更輕，弓著身子慢慢朝陸曼寧接近，那微微顫動的漆黑眼眸，眼看就要湊到她跟前

    陸曼寧忽然大氣都不敢出，趕忙將雙眼闔上。

    他的呼吸越來越近，鼻息柔柔的噴在她的鼻尖。他身上的味道真好聞，只有這么接近才聞得到。清淡而縹緲的橙花香卻不膩人，氤氳過后便是一片開闊的雪松那寒冷而清冽的苦。原來不僅是香水，調(diào)香師身上的味道，竟也有前調(diào)、中調(diào)與后調(diào)。陸曼寧覺得這樣被他接近，恐怕亦要迷醉，心跳聲漸漸震耳欲聾。

    就在這時，睫毛像是被人扇動，又像是被人小心翼翼的用小刷子掃過。

    等等，那難道是他的睫毛他竟是這么近在看她嗎

    陸曼寧緊張到愈發(fā)不敢呼吸，腦子里雜亂無章。她連續(xù)熬夜，有沒有發(fā)痘劣質(zhì)的化妝品，有沒有脫粉眼底的黑眼圈，有沒有很嚇人

    啊，為什么他要這么近

    可是，他真的只有在這么近才能看到她了嗎

    身邊人似乎絲毫沒有察覺陸曼寧此刻起伏的心情，纖長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樣在她的臉頰上掃了一圈，她甚至可以感覺到他高挺的鼻梁上的絨毛，呼吸也好聞。

    然后慢慢遠了

    身前傳來窸窣聲，他大概離開了辦公桌

    陸曼寧悄悄睜開眼睛，許瑤光高大的身影果然在身前摸索了兩步。方方正正的空調(diào)按板，他將手掌鋪在墻上掃了幾圈才找到。從22度調(diào)到26度，還不放心，又湊過去看。很近很近

    然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他轉(zhuǎn)過身小心翼翼的接近門后的衣架，那上面有他的大衣。他伸手去取，不知怎的衣服竟掉了。他彎下腰去拾，站起身時，腦袋竟磕在了衣架上。

    悶哼和衣架搖晃的聲音

    “你沒事吧”陸曼寧問。

    許瑤光則有片刻的怔愣，鼻尖也像要冒汗，磕磕絆絆地將衣服重新掛回去。

    “哦，沒事。你醒了”

    直到夜晚來臨，陸曼寧服侍母親躺在病床上，她的腦中仍反復(fù)回放著許瑤光要為自己取衣服時候的模樣。

    陸曼寧止不住內(nèi)心無法置信的幻想。這么多年過去，許多事都變了，也許上天就是要讓那么多變得糟糕的過往，來換取一個不可能給她。

    是的吧就是這樣的吧這是真的吧

    “曼寧?！蹦赣H于婉蓉在喚她?！白罱遣皇桥龅绞裁春檬铝恕?/br>
    陸曼寧仿若驚醒，趕緊把自己從幻想中拉回來。

    她搖頭?！皼]有啊?！弊旖堑男s是怎么也掩飾不住。

    她隨手將一粒泡騰片丟在杯子里，看著那曼妙的氣泡升騰。

    于婉蓉則朝陸曼寧側(cè)了側(cè)身。

    “看你這幾天開心，我心里也跟著開心。這泡騰片是胡醫(yī)生給的吧”

    母親不提醒，陸曼寧差點就忘了。

    下午從h公司回醫(yī)院的時候，在醫(yī)院門口遇到正下班的胡君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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