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了，碗——

    “哪家娃娃，這么不小心？”

    似乎一瞬間被一只大手抄了起來，虎兒微微睜開眼睛看著眼前有些胖的人愕然：“大，大人？”

    “誒喲我去，我可不是什么大人啊。娃娃，你哪家的?。俊?/br>
    老趙聽到“大人”兩個字就頭皮發(fā)麻，他實(shí)在是不敢在施粥鍋邊呆著，剛溜出來想幫王獒摸摸洛陽城現(xiàn)在的地形就看到一個小孩踉蹌著要摔。按照之前大伙商定的說法他是不能出手的，奈何那娃娃摔的地方前面就有塊尖石頭，看那小小的模樣要是摔了，怕是真的要出事。

    “這么瘦，吃了沒??？”

    “……沒，沒有。好像有貴人施粥，想問問能不能給阿奶一碗。”

    “哦，家里還有大母，挺好。沒事啊，都給都給。你家在哪兒？回頭我送你回去?！?/br>
    索性就抱著這個小男孩坐在自己的手臂上，老趙樂顛顛地帶著他殺向粥棚，趁著人不多拿走他手里那個破碗，對著里面滿臉怨氣的年輕人開口：“小曲啊，你給他個碗。”

    “趙隊(duì)長我求求您回來，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就不應(yīng)該……”

    “該，讓你想出風(fēng)頭。趕緊的，你自己接的活自己處理。這娃娃家里連個好容器都沒有，把那個竹藤套給他一份，這樣拎著也不燙手?！?/br>
    “行。竹套碗一個，記趙大爺身上。”

    劉曲表情扭曲地蹲在那兒施粥，同時第一百二十次怒罵自家叔父。不是自己兒子不知道疼是吧，他這次總算是找到時間選擇退役，本來以為可以舒舒服服當(dāng)宗室，和劉鸞一樣吃喝玩樂聽評書好不快活。結(jié)果天降大雪，洛陽遭災(zāi)，這嘎嘣一下被拉來當(dāng)救援隊(duì)了。

    因?yàn)樽约菏亲谑揖涂蓜艃涸欤鬆I長老叔還有軍師，你們是人么！

    當(dāng)然在最快是那會兒，劉曲還有點(diǎn)自己是拯救世界的大英雄虛榮感，主動要求過來幫忙施粥。結(jié)果才給了沒幾碗被人跪著磕了幾十個頭，弄得他徹底心力憔悴，恨不得給對面跪下了。

    怪不得大伙兒沒人干這事兒呢，他還洋洋得意。啊呸，明天他再來，他就是老趙孫子！

    虎兒看著那大鍋里明明沒火、卻還在咕嘟咕嘟冒著泡的米湯吸了吸鼻子，粟的香氣讓他整個人都想著一頭栽進(jìn)去算了，但是不行，他奶奶還在家等著呢。

    而且竹藤套碗，又是什么？是要他給錢么？

    “你人小，手就那么點(diǎn)兒，拿不動。這米湯又燙手，了竹套子方便，我來幫你提著啊?！?/br>
    米湯是金黃色的，但里面也浮著點(diǎn)糠——石羽的話來說就是免得有人來討便宜。但他們放的糠也不多，畢竟本質(zhì)上還是要以填飽肚子為主。劉小曲做好的陶瓷碗打了滿滿一碗米湯，放在旁邊后拿了個木頭蓋子，噠噠兩下就把這碗給封了起來，又給貼了個條兒。

    虎兒傻愣愣地看著他的動作，盯住那裝著米湯的碗又被放在一個竹藤編好、能手拎著的套子里。

    老趙謝過劉曲還有熬粥的兩位前援營姑娘，把那竹藤套碗提在左手上，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一點(diǎn)都沒撒，右手依舊抱著拿回自己破碗在發(fā)愣的虎兒，還把他往上顛了顛讓他能坐穩(wěn)：“娃兒，你家在哪里呢？給我指個路?！?/br>
    “在，往前。”

    “好嘞，到拐彎了叫我啊?！?/br>
    被抱著的感覺是虎兒從未有過的安心感，他微微側(cè)頭看著這個胖乎乎的男人，沒忍住小聲開口：“伯伯，您是哪兒來的啊，那個大人叫您隊(duì)長什么的，您是不是官比他還大？我是不是得給您磕頭？”

    “你問小曲啊，小曲這孩子當(dāng)年可真是欠揍，被我?guī)е疾婚_竅，硬是要揍了才懂怎么打架?？念^，那不，俺就是個殺豬殺雞的屠戶?！?/br>
    “可是……”

    “轉(zhuǎn)彎不？”

    “不，不轉(zhuǎn)?！?/br>
    被強(qiáng)行打斷了話虎兒只能閉嘴，小心翼翼指了路后讓老趙放下自己，推開門時又很小心：“那個，貴人別進(jìn)來了，臟了……”

    “都說了咱就是個屠戶，左鄰右舍的，幫一把也沒啥大事。你家還有個老太太呢。喲老太太，您別忙著起來，我就看這孩子路上要摔了扶了把，正好有空，再給你送點(diǎn)粥過來?！?/br>
    老趙大大咧咧地將竹藤套碗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放在了桌上，拿下蓋子后又將下面一個看上去是木底子、其實(shí)是個小碗的木碗拿出來，把粥倒出來一點(diǎn)后吹了兩口，拿著它遞到了掙扎著要起來的老太太面前：“您先嘗嘗，熱騰著……”

    “我孫兒給您添麻煩了?；海o大爺磕頭。”

    “別別別，咱們不興這個。”

    老趙唬得一把先把木碗塞進(jìn)了虎兒手里，看他茫然的表情對著不知所措?yún)s又格外驚恐的老太太摸了摸腦袋，笑得更加憨厚：“您先吃，吃飽最重要?！?/br>
    “這……”

    “這粥是咱們，咱們……”

    啊，糟糕，他應(yīng)該怎么說來著？不能是主公也不能是州牧，商隊(duì)頭兒好像也不太行，更不能說是軍師。

    該怎么叫來著？

    突然卡住的老趙微微張著嘴，隨即心虛一扭脖子開口：“這是，對，這是咱們，咱們東家要咱們送過來的！”

    東家？

    低頭看著手里的這個小木碗，再看向自己的小孫子老太太突然嘆了口氣，捧著碗認(rèn)真看向老趙：“您與您東家的大恩大德不敢忘，虎兒，給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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