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講這一篇，不過是一個木匠的囑托罷了。

    死死盯著那個將聲音不斷調(diào)整為鄭莊公與潁考叔、仿若是真的兩個人在對話的小姑娘，他如今腦海里想的并不是什么她為什么要這么做，而是曾經(jīng)自己聽著師父在還沒見到她時對她的評價。

    “妖孽”。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

    “嗯？”

    等到她把整一篇《鄭伯克段于鄢》講完還給后面的繻葛之戰(zhàn)開了個頭，周圍的人聽著故事滿足散去，嘴里還時不時說著“大兒子小兒子”，陳宮突然知道自己徹底看不明白眼前的人：“你在……”

    “我在做什么？”

    折扇輕輕地抵住了他的唇，她的眼睛里含著些許笑意，確認他不再開口時才笑瞇瞇地又轉(zhuǎn)過身，順手撈走了幾枚五銖錢：“我不過是在講故事罷了。”

    聰明人看得出來她在干什么，但是前提是要聰明，也要能夠放下那些看法，敢跟著她來這種“愚民”才會來的茶攤。

    這不是現(xiàn)代社會，這是漢朝。不管是世家還是門閥，東漢末年時階級已然徹底穩(wěn)固，士族與普通人已經(jīng)徹底劃分了界限，不再會互相通婚，甚至于偶爾還會認為他們和普通百姓不是一個種族。文字和知識牢牢掌握在他們的手中，普通人從來沒有見過一次竹簡，甚至于最多活不過35歲。

    濟南外在曹cao還沒有來的時候已經(jīng)百里無村落，士族之下是鄉(xiāng)紳，鄉(xiāng)紳之下是豪戶，一層層剝削下去有錢拿多開心，最底層的死活算得了什么？

    她是想要開民智，但是開民智可能么？在這種連飯都吃不飽的時候可能么？

    就算不可能，每個人對知識的渴求都是一樣的，能夠來聽自己講故事的人，也并不是只有能夠付錢的那些。她聲音能夠傳得很遠，能夠讓閑來無事的城里百姓聽見，也能夠讓角落坐著的乞丐聽見。所有人都能聽見，都也可以再去告訴別人，那就已經(jīng)變得不一樣了。

    黃巾已起世道已亂，現(xiàn)在是最壞的時代，也是某種意義上，最好的時代。

    “你這么做，如今這位濟南相知道么？”

    “他知道啊。還不如說，他挺希望我多講點的?！?/br>
    看著確實是為了自己著想的少年，姚珞的眉眼溫柔了幾分，同時又把手里的銅板散去了角落乞丐的手心：“我認識時他也是巧，東家剛把濟南的桌子掀了把城外的豪強全砍了一遍，回來就聽到我在說書。”

    砍了城外的豪強？東家？？

    剛來濟南還不知道這些，陳宮感覺到自己手臂又被她用折扇給敲了一下，跟著她往前時看到她步伐輕快，眼里的笑意愈發(fā)明顯：“砍了三五個巨貪四六個大貪，回來的時候居然能在這種小地方歇腳。你是不是要說‘宦官之后，就是沒禮節(jié)’？”

    “他沒有對你怎么樣？”

    看著陳宮錯過眼神不想看自己的樣子姚珞又勾起嘴角，沒有再說什么刺激他的話：“你想什么呢？我才十一歲。不說這些，你住哪兒？我送你過去。”

    是的，姚珞只有十一歲。但是十一歲的她已然能夠掌控一城百姓民心，可以嬉笑怒罵說著左氏春秋，救下因為難產(chǎn)被生母厭惡的嬰兒。

    他呢，十一歲的時候在做什么？

    “城中一間普通客棧罷了?！?/br>
    “說嘛，我送你去，順帶著還能給你折個價?！?/br>
    “不用，但我有個問題，希望你能夠回答我?！?/br>
    感覺到陳宮停下了步伐，姚珞有些困惑地回過頭，下一秒?yún)s看到他對著自己十分認真地發(fā)問：“你想要什么。”

    “姚珞，你想要什么，你做的一切是為了什么？”

    看著眼前認真的少年，姚珞沒有再用折扇抵住下巴，而是輕輕地嘆了口氣：“那你呢？你讀書識字滿心策論，為了什么？”

    “為了實現(xiàn)我想，匡濟天下?！?/br>
    然而黃巾已起天下再難安定，你匡濟天下，又是為了誰匡濟天下？

    沒有把這句話說出來，姚珞也順著他的話繼續(xù)下去：“那么在你看來天下安定，什么是必要的?！?/br>
    “那自然是需要一個有威望而具仁心的主公。”

    那你后期投呂布是為啥？他有啥仁心？是把赤兔馬送了關(guān)云長，還是因為他收了貂蟬??？曹老板歷史上大意失親爹屠了徐州城，這次有她在絕對不可能了好么。

    在內(nèi)心腹誹了好多句，但姚珞表面沒有露出任何破綻，只是繼續(xù)抬腳往前。

    “姚珞，你開民智是為了曹孟德？他有什么值得你這么去做的？”

    “嗯？很簡單啊?！?/br>
    她看著身邊困惑的少年，臉上的笑容突然燦爛了起來：“就憑他來到濟南，第一件事情就是殺了那些地主豪強與貪官?！?/br>
    “我看到他睜開眼睛，看向了你口中的愚民。”

    作者有話要說：　　曹cao在濟南干得事情挺多的，節(jié)選三國志中所說，“聞□□至，咸皆舉免，小大震怖，jian宄遁逃，竄入他郡。政教大行，一郡清平”。當(dāng)然還有些加了演義內(nèi)容以及自我私設(shè)，希望大家不要太考據(j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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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姚珞并不是在一開始就選擇了曹c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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