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明顯是避重就輕的回答。

    沈言珩眉頭一擰，眼中帶上了冷意，瞧著徐氏：“祖母，今兒這事兒，孫兒定要祖母給個準(zhǔn)話！”

    老夫人徐氏輕哼了聲：“怎么，就算是真的難道這事兒還委屈了大姐兒？就算讓她抱著魏王嫡子的牌位嫁進(jìn)魏王府，這好歹也是八抬大轎，娶進(jìn)去的當(dāng)家主母?！?/br>
    “往好了說，嫁進(jìn)去之后，后院沒有鶯鶯燕燕就算了，還不用伺候上頭的男人。就算是自己膝下沒有子嗣，日后魏王嫡次子成婚后，再去二房過繼一個不就好了么？”

    老夫人徐氏這話，可謂是說得十分的輕巧。

    她還不忘冷冷一笑，看著沈苓綰一字一頓，語帶威脅：“這說白了就是提早享清福的事兒，苓綰姐兒心里又有什么不愿意的，難道還真的委屈你去不成？這上京城望眼望去，愿意抱著牌位嫁進(jìn)魏王府的，恐怕上趕著多的去了。”

    說到這，徐氏的語氣又突然變得語重心長：“大姐兒你與祖母說說，是不是就是這個理兒？”

    “不然你這種自小和魏王府定過親，偏偏還還克死了夫君的，除了魏王府這條出路，你除了死，還有哪處可去？”

    “祖母！”沈言珩眼神陰郁，一瞬不瞬的盯著老夫人，薄唇抿得死緊。

    然而這回老太太卻似鐵了心般，她把手里的茶盞子往地上狠狠一摔，guntang的茶水四濺。

    她聲音冷厲：“珩哥兒、綰姐兒你們這難道是要反了天不成？綰姐兒的婚事好歹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你們父親回來了，你倒是問問你父親，老婆子我說的話有沒有錯！”

    沈方岳回府不過小半月功夫，這些年來他一直都不在京中，加上與梅氏本就感情淡漠，下頭的子女自然也未曾有多少關(guān)注。

    剛剛沈方岳正抱著懷里的老來子逗著，前頭剛說的話，他是一個字都沒有聽進(jìn)去的。

    此時老夫人徐氏一問，沈方岳才有些震驚的問道：“綰姐兒都定親了么？定的可是何處人家？”

    二夫人聽得沈方岳這般問，還不待梅氏回答，她就趕緊搶答道：“綰姐兒自小定的，那可是魏王嫡子，嫁過去日后就算魏王府日后的當(dāng)家祖母。”

    沈方岳一愣，看著沈苓綰：“魏王嫡子啊，這事兒我好像有些印象，綰姐兒既然是這般好的婚事，你為何不愿？”

    “父親。”

    沈青稚上前一步，不動聲色擋在周氏身前，她看著沈方岳道：“父親有所不知，大jiejie自小定親的是魏王嫡次子，而不是魏王嫡子。但后頭魏王嫡次子瞧中了宰輔嫡女趙欣婉，魏王便與祖母商量，把府中已死過三位嫡妻的嫡子塞給大jiejie！”

    沈方岳驚呆了：“母親，這可是真的？”

    老夫人冷冷一笑：“什么真的假的，現(xiàn)在魏王嫡子都死了，不過是要去綰姐兒去府上享清福的，這坐享其成的事兒，也不知大姐兒是蠢，還是倔。”

    “父親。”沈苓綰此時面色蒼白如紙，她紅著眼眶，一提裙擺，突然決絕的跪于沈方岳身前。

    沈方岳訕訕地說了句：“快起來，你這是作何？”

    沈苓綰悲咽了聲，狠狠的一頭磕在身前的青磚上，額心磕得通紅：“父親，自我生母離世后，綰姐兒也未曾求過父親什么?！?/br>
    “如今綰姐兒只求父親能憐惜憐惜綰姐兒，若祖母覺得我污了府中名聲，綰姐兒可以出家修行，一輩子不再踏進(jìn)上京城一步的！”

    聽著沈苓綰這般說，沈方岳眼中神色難得動容。

    他看著主位上的老夫人，軟了聲音道：“母親，綰姐兒這婚事，不如延后再議？我們淮陰侯府雖算不上，上京名門之首，但好歹也是百年的鐘鼎之家，這抱著牌位成親，除了那等失了貞潔或是破落戶的人家，誰做的出這般丟人的事兒？”

    老夫人徐氏也是個極要臉面的，聽得自己嫡長子這般說，她除非把硬要把自己的臉面踩在地上，不然她哪里還能揪著這件事不放。

    但是她心里卻怎么也舍不得魏王府這塊，能攀上關(guān)系的大肥rou！

    老夫人越想越惱怒，她伸手往桌子上狠狠一拍：“你們這一個個的，如今都是有大主意的！恐怕都是盼著我早些死吧，死了便不會在府里頭礙著你們的眼，我這把老骨頭，怕是奈何不了你們了！”

    “母親！”沈方岳面上一僵，一邊是嫡女，一邊也是嫡親的生母，他夾在兩頭只覺得頗為為難。

    “罷了?！崩戏蛉说昧藗€臺階。

    她當(dāng)然也不想與嫡長孫撕破臉皮，當(dāng)即搖了搖頭：“既然綰姐兒如此堅持，日后若是找不到好親事，你就莫要怪祖母，把你嫁了那些歪瓜裂棗小門小戶里去！”

    沈苓綰含淚應(yīng)下，又對著老夫人徐氏的方向磕了個頭道：“孫女，謝謝祖母愛憐?！?/br>
    “哼。”徐氏極不耐的冷哼了聲，自然也不忘狠狠剜了眼，今日這事兒的始作俑者，二房二姑娘沈靜淑。

    這一時間，花廳的氣氛尷尬不已。

    丫鬟婆子戰(zhàn)戰(zhàn)兢兢縮在一旁，平日里嘴巴巧舌如簧的二夫人周氏，都難得熄了聲音，規(guī)規(guī)矩矩坐在一旁。

    至于大夫人梅氏，她在這個家里連賬都要和二夫人分著管，說白了在老夫人眼里也就是個不討喜的長媳婦。

    府里最后剩下的三夫人小徐氏，小徐氏因著馬上就要臨產(chǎn)，這落雪天里不知怎么又動了胎氣，更因著是老夫人娘家的嫡親侄女，早就得了上頭的默許，已有許久未曾來萬福堂請安。

    這淮陰侯府里，沈方岳雖作為侯府嫡長子，他卻是一個極其不會看眼色的。

    就在因著沈苓綰的婚事，鬧得這般尷尬的時候，他卻不知想到了什么，緊急忙忙從懷里掏出了一個玉佩，像獻(xiàn)寶一般的給親手遞到了老夫人眼前。

    沈方岳笑盈盈道：“母親，雖然綰姐兒如今婚事不成，兒子這處卻是有個好消息，還未曾與母親說明的?！?/br>
    老夫人徐氏看著嫡子沈方岳遞上前的，那一枚水頭極好，瞧著卻略略有些眼熟的玉佩。

    她不禁瞇著眼問：“這是什么東西？”

    “母親恐怕不知，兒子三日前和宣平侯府老夫人交換信物，給我們大房的二姑娘稚姐兒，定了門好親事?！?/br>
    聽到‘宣平候’、‘親事’、‘信物’這幾個詞。

    徐氏她腦袋的太陽xue‘突突突’的跳起來，不由自主尖了嗓音問：“宣平侯府？梅氏的娘家？”

    “你定的是宣平侯府哪個小子？”

    沈方岳當(dāng)即堆起臉上的笑容，十分十滿意道：“這定的自然是宣平侯府的大哥兒，也就是宣平侯嫡子，世子梅睿之。”

    “兒子想著稚姐兒那般嬌弱的身子骨，也只有嫁到自小養(yǎng)大她的外祖母家，這才能嬌嬌俏俏的疼著?！?/br>
    老夫人語氣明顯不滿：“嫁給外祖家表哥？”

    “可不！”沈方岳笑的極為滿意，“嫁過去我也就放心，等稚姐兒嫁人后，兒子再找了從前的同窗，給綰姐兒再定門遠(yuǎn)遠(yuǎn)的婚事！”

    “日后綰姐兒嫁得遠(yuǎn)，魏王就算在權(quán)勢滔天，也伸不到北邊的地界的！”

    老夫人：“你！”

    “你這個蠢貨！”老夫人徐氏捂著心口，只覺得氣得有一口氣喘不上來，差點(diǎn)硬生生憋死了去！

    她怎么也不明白，嫡子怎么會是一個這般的蠢貨！

    整日想著后宅婦人的瑣事也就算了，卻連最基本的攀附都不懂！

    把沈青稚家給外祖家表哥！再把苓綰遠(yuǎn)嫁！

    那她淮陰侯府的富貴怎么辦！沈方岳這個蠢貨是瘋了么，家里要是日后沒個助力，還能富貴得了幾時。

    她還想著用這兩個如花似玉的姑娘，往高了嫁去，能讓淮陰侯府攀上更富貴的那一層人家！

    就像如今的四姑娘沈靜淑那般，嫁給丹陽大長公主嫡子。

    日后說起來，她們淮陰侯府與丹陽大長公主就是親家，那可是日后能在上京城橫著走的臉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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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章 賀賀離京

    新年伊始, 老夫人萬福堂里新年小聚，最終不歡而散。

    前頭所提，沈苓綰與魏王府的親事, 因有沈方岳在其中阻礙。

    徐氏作為府里的老祖宗，她自然丟不下臉面，真強(qiáng)迫自己嫡親的長孫女, 抱著魏王嫡子的牌位嫁去魏王府守活寡。

    若老夫人敢真的當(dāng)著各房小輩的面, 搞出這般下作之事, 那不就是等于扯了那層冠冕堂皇的遮羞布，給自己坐實(shí)了惡毒祖母的名聲。

    老夫人自然不愿因逼迫沈苓綰嫁人, 而壞了自己的好名聲。

    而且在她看來, 沈苓綰除了嫁魏王府換取利益外，留在上京府中也不可能嫁得比魏王府更好的人家, 還不如過一陣子, 等著風(fēng)頭過去后，她再多費(fèi)些心思謀劃, 把這個失去利用價值，廢掉的嫡長孫女給用法子弄到魏王府上來得實(shí)在。

    到時候木已成舟，就算沈方岳心里不舒坦，但他這個性格, 實(shí)在是好拿捏。

    沈苓綰的這事, 她絕不會退讓。

    只是這三姑娘沈青稚，徐氏只覺得被氣得心口疼得不像話，她怎么也沒料到竟莫名其妙被這個自來蠢笨的嫡長子一聲不吭給定了親, 定的還是她最不愿意的宣平侯府！

    梅氏娘家本就是宣平侯府，如今再把沈青稚定給宣平侯府，那能換取屁個利益, 不就是白白糟蹋的沈青稚那副絕美的臉面和身子么。

    老夫人正在氣頭上，不想這一抬眼，又瞧見沈方岳正小心翼翼的捧著沈梅兩家定親的信物。

    那東西就如同火上澆油，一點(diǎn)就炸了，當(dāng)即徐氏也顧不得形象惡狠狠起身，搶過那信物狠狠擲在地上，摔了個稀碎。

    “母親！您這是作何？”沈方岳僵著臉，看著滿地碎玉，不知如何是好。

    “你這個蠢的！！”

    老夫人指著沈方岳的鼻子，怒罵：“稚姐兒定下什么樣的人家，何須要你來給她cao心！她也是我嫡親的孫女，難道你是信不過我，覺得我會害了她不成？所以這般著急給她定下？”

    被罵的暈頭轉(zhuǎn)向的沈方岳，徹底沒了脾性，聲音支支吾吾：“可、這在兒子看來，宣平侯府也算得上極好的人家，更別說日后親上加親的，稚姐兒嫁過去哪里會吃虧?！?/br>
    不想這話，又換來徐氏一聲冷笑，再次狠狠瞪了沈方岳一眼，沉聲道：“今兒的事就到此為止！”

    “日后家中哥兒姐兒們的婚事，也都由我做主，前頭綰姐兒的親事暫且不提，至于年歲小些的稚姐兒，我日后自有打算！”

    “母親……這……”

    “怎么？你難道還想反了天，氣死我不成？”老夫人抬手便摔了個茶盞子，“這有什么不妥？等過些日子，你想了法子拒絕掉就是！”

    這時候花廳里的氣氛沉得嚇人，沈方岳只覺得面上無光，卻又反駁不得。

    就在眾人極力減少自己的存在感，不敢再輕易開口時。

    花廳外，匆忙闖進(jìn)一個滿頭大汗的老婆子。

    那老婆子噗通一聲，跪在老夫人身前，極力高聲道：“老夫人，大喜??！”

    “何喜之有？”徐氏面上的怒色還不及收斂，僵著臉，神色陰沉盯著老婆子問，“你倒是說說看，這何來的喜事？”

    老婆子壓下心頭驚顫，極力諂媚道：“老夫人，三夫人提前發(fā)動！給您了個大胖小子！”

    隨著老婆子話音落下，花廳里霎時間又是一靜。

    眾人不住暗暗驚詫，這位借著懷孕借口已經(jīng)大半年少有露面的三夫人，竟然就這般不動聲色，生了個兒子。

    此時，這不知是誰低低的驚呼了聲：“這么這般快，不是距離產(chǎn)期，還有小半月才是？”

    地上跪著的老婆子，心口狠狠一跳，趕緊出言解釋：“三夫人身子骨自來不錯，這次懷胎又調(diào)養(yǎng)的極好，前頭被個不長眼的下人撞了一下，跌了一跤，好在老天爺保佑許竟是平安的生了下來。”

    “阿彌陀佛，真是祖宗保佑?！崩戏蛉四盍寺暦鹛?，搭著一旁孫mama的手，直接甩了花廳里眾人，頭也不回的往三房的院子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