啼嬌 第27節(jié)
這輩子,是賀慍要用命去珍惜的一世,他不敢賭。 清傷換藥,沈青稚做的小心翼翼。 哪怕賀慍身后的傷口,因著三十杖刑已是血rou模糊的觸目驚心,但她那時根本沒心思多想,也沒心情緒害怕。 等換了上等的金瘡藥后,沈青稚又從桌上放著的藥箱里,翻出一塊綢布,小心的蓋在賀慍身上。 整理好一切,她正準備起身離去時。 床榻上深深閉眼,始終一言不發(fā)的賀慍卻突然伸手,他緊緊拉著沈青稚的衣袖,語態(tài)祈求:“你不走,好不好?” 沈青稚往外走的步伐一僵,她斂了神色。 認認真真打量了賀慍極久,這才深吸口氣道:“大人這傷如何來的,大人心里恐怕比誰都清楚?!?/br> “大人昨日救我家姐一命,我今日親手給大人換藥,也等于用了姑娘家這一生青白,還了大人的天大恩情!” “往后就如大人所言,我們男女有別,理應當劃清界限才對!” 賀慍呼吸一窒,他雙眸通紅,眼里頭的情緒再也克制不?。骸肮媚锶蘸蟛粫蠡??” 沈青稚冷了神色,一字一頓:“絕不!” 她說完后,正要轉身,卻發(fā)現(xiàn)拉著她衣袖的那手,卻是未松分毫。 沈青稚:“大人還有何事?” 賀慍聲色嘶啞低沉:“青稚,你是不是在怨我?” “怨你?” 沈青稚突然冷笑出聲,死死的咬著舌尖,壓著喉間翻滾的苦澀:“先生是這世間,獨一無二的聰慧,先生當年不告而別,學生怎敢生怨?” 賀慍得了沈青稚這一句‘先生’。 他勾了唇角,語調纏綿悱惻:“我還以為稚稚要裝作,一輩子不認識我呢?”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 第26章 臘八圣旨 聽得賀慍的話, 沈青稚心中冷笑。 她自然寧可沒有垂髫舊夢,一輩子不曾認識賀慍才好。 但誰讓造化弄人,這個令她又敬又恨, 能教她靜心,也能牽動她所有情緒的男人,早就在十年前, 不知不覺成了她心中永遠揮之不去的光。 沈青稚決然轉身, 忍著心口翻涌的情緒。 她藏在袖中拳頭握得死緊, 語調冷淡,盯著賀慍道:“先生既知男女有別, 當初寡漠無情, 如今又何須這般念念難忘?” 賀慍蒼白的唇抿得死緊,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 指尖因用力過度, 凌厲中帶著極力克制的情緒。 屋子里極靜,二人呼吸皆是粗重, 一個眼中惱怒,一個嗜血忍耐。 也不知過了多久,賀慍深嘆,先行敗下陣來。 他聲音沙啞蒼涼, 更是帶著深深的無力:“稚兒, 我后悔了,悔不當初?!?/br> 沈青稚雙眸通紅,紅唇發(fā)狠的抿成了道孤戾的線。 這一刻, 她決然轉身,拿了一旁換藥時留下的金剪子,毫不猶豫剪斷被賀慍緊握在手中的一縷衣袖, 聲音微顫沙?。骸敖袢站彤斘遗c先生,割袍斷義!先生自當保重!” 賀慍的手,隨著那一縷斷落的衣袖,緩緩垂了下去。 他眸色平靜,瞧著含怒轉身離去,頭也不回的姑娘,低聲輕嘆:“稚兒可真是無情?!?/br> 沈青稚往外頭走的步伐,并沒有因著他這句話,有絲毫的停頓。 但也不忘開口譏諷:“那也只能感謝先生,當年教得好。畢竟先生大才,總有法子出其不意,就算是離去那日,也不忘狠狠罰了我手心三戒尺,令我一記,便足足十年!” 沈青稚繼續(xù)一聲冷笑:“先當年,這世間如先生這般頭戴幕籬,遮了面容,但依舊清雋溫潤、風光霽月的男子,在青稚心中可是少有!” 沈青稚停下腳步,抬手推開了緊閉的房門,外頭日光正盛,波粼粼的打了進來。 屋外的冬風輕吹,帶著刺骨寒意,夾著姑娘家清潤冷漠的聲音:“我想,日后也絕不會再有。” 屋里安靜,賀慍也不知是睡著了,還是如何,沈青稚推開門后,里頭便沒有聲音。 此刻丹陽大長公主神色焦灼站在外頭,她見得沈青稚出來,趕忙上前:“你可勸懷淵喝了湯藥?” “湯藥?” 沈青稚有些發(fā)愣,極力穩(wěn)住面上清冷的情緒,壓了聲音問,“殿下不是讓臣女給賀大人換藥么?” 丹陽大長公主面上的神色,頓時如遭雷劈,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心里卻已經開始盤算下聘結親的良辰吉日了。 過了好半晌,丹陽大長公主才干巴巴道:“這……也,也不是不可?!?/br> 勸著喝藥,和親手換藥,這其中的差別可畏的極大的不同,不光沈青稚尷尬,丹陽大長公主一想到賀慍傷的地方,她也覺得極為尷尬。 這唯一的嫡子,恐怕就是個討債鬼,如今她一張老臉都不知往哪兒放才好。 大長公主無法,只得趕忙一疊聲的喚了鄭嬤嬤,讓她親自把沈青稚送回淮陰侯府。 鄭mama貼心,還不忘去淮陰侯府老夫人的萬福堂,親自與老夫人徐氏解釋。 鄭嬤嬤長著一張笑瞇瞇的福相臉,笑起來的時候眼角露出柔和的褶子:“老夫人,我們大長公主殿下聽說三姑娘自小廟中長大,恰巧殿下近日來偏頭痛的厲害,就請了三姑娘去府上讀佛經給殿下聽,日后大長公主恐怕會多有打擾老夫人府上三姑娘。” 本因為沈青稚擅自出府的徐氏,一聽這個原因,她當趕緊換了一副和善嘴臉:“鄭嬤嬤說笑了,得丹陽大長公主青睞這可是稚姐兒廟里修來的福氣,哪里敢說是叨嘮?!?/br> “老婆子只求,我家這三姐兒不要冒冒失失,禮數(shù)不佳,壞了大長公主的興致才好?!?/br> 二人又是一通寒暄,鄭嬤嬤才告辭離去。 徐氏:“三姑娘,過來和老婆子我說說,你今日在丹陽大長公主府上,可是做了什么?” 沈青稚無法,只得隨口編了一些無傷大雅的趣事說了,午間在徐氏那處用了飯,等徐氏午歇時,才得空回了自己的青瓊居。 沈青稚進了院子,看見等在花廳里的沈言珩,心事重重喚道:“大哥哥?!?/br> 沈言珩抬手揉了揉她的腦袋:“可是去丹陽大長公主府,賀慍讓你受了委屈?” 沈青稚老實點了點頭,而后又搖了搖頭道:“我聽說賀大人被陛下杖責三十,傷得極重,我心下難安,便親自過去瞧了?!?/br> 說到這里,沈青稚地聲一嘆,語氣又帶了惱意:“不過萬幸,賀大人依舊活奔亂跳,瞧著不出一個月,定是能起身下榻再次找人打一場?!?/br> 沈言珩無奈,他終于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個疑惑許久的問題:“稚姐兒與賀大人可是舊識?” 沈青稚垂了眼眸,掩去眼中神色,并未否認:“想必大jiejie與哥哥說過,那年我離京靜養(yǎng),外祖母給我請了位教佛經的賀先生,教我修禪靜心?!?/br> 沈言珩一愣,反倒是笑了出來,話語間透著玩笑:“難道你那位賀先生,便這般巧合成了如今的賀大人?” 沒想到沈青稚默默點頭:“嗯?!?/br> 二人不過是一段舊識,但這其中聽著簡單,但沈言珩心里清楚,恐怕他這位生來便早慧的meimei與賀大人間的糾葛,是遠遠不止于此。 這事兒,當局者迷,旁觀者也不一定清。 沈言珩抬手拍了拍沈青稚的肩頭,意有所指:“小心些,若這是他的執(zhí)念,我就算是豁出命去,也不一定能護得了你。” 賀慍想要的東西,就從來沒有得不到的。 從那日后,沈青稚就再也未曾見過賀慍,她后頭這臨近年關的日子,也不見波瀾。 賀慍在丹陽大長公主府中養(yǎng)傷,也徹底沒了消息。 但每日晨間,丹陽長公主府上的馬車,總會準時在巳時三刻出現(xiàn)在淮陰侯府后巷的角門處,準時把沈青稚給接到丹陽大長公主府上。 美名其曰,丹陽大長公主范了偏頭痛,得沈青稚日日早間給她念佛經,靜心。 每每沈青稚進府后,便會被鄭嬤嬤領著去那處熟悉的清幽小院,然后隔了扇屏,念上半個時辰的佛經,她又會再次準時離去。 一連半個月,恰巧一日不多,一日不少。 半個月后,外頭終于傳出賀慍好轉的消息,而丹陽大長公主府上的馬車,再也沒有巳時三刻,準點出現(xiàn)在淮陰侯府后巷角門。 臨近年關的冬末,瓊花遍地,四周都是茫茫的白。 魏王府沒了嫡子,府上喪事大辦,那漫天飄蕩的白紙,混著魏王府的怒火。 宮中太子不知做何事,也莫名得了帝王的厭棄,已經被冷落月余,倒是貴妃所出的三皇子倒是在御前出現(xiàn)的愈發(fā)頻繁,手上接了幾個重要的職責。 好在這如履薄冰的一月,大jiejie沈苓綰與魏王府間的那道聯(lián)姻,隨著魏王府喪事結束,也算是徹底沒了個聲息。 畢竟魏王就算是再強勢,也無法硬生生逼著一個侯府貴女,去給他死去的嫡子殉葬。魏王可以不要臉面,但是宮里頭,帝王的臉面還是要的。 在這以后,最大的后患可能就是,日后沈苓綰若要嫁人,以魏王的歹毒心腸,恐怕不會太順。 上京城里,魏王的權勢滔天,沒有人會為了兒子的婚事,與魏王府為敵。除非是沈苓綰遠嫁,嫁到魏王權利夠不到的邊疆大族中去。 這都是日后的謀算。 眼下臘八將近時,淮陰侯府里,也發(fā)生了一件大喜事。 就在臘八幾日,丹陽大長公主竟然親自帶了媒人,上來求親來了。 老夫人起初以為丹陽大長公主是為著嫡子,這會子是瞧中了會念佛經的沈青稚。不想這位丹陽大長公主卻是給府上的庶長孫,也就是府中世子求的親事。 這一個大消息,把老夫人徐氏給樂的以為自家祖宗顯靈了。 畢竟那位庶長孫,雖然帶著一個庶子的,但是以丹陽大長公主的地位,以及她守寡后,她夫家的爵位,他就是是要去宰輔家的嫡女也是娶得的! 更何況是,三媒六聘娶她們區(qū)區(qū)一個小小的侯府的姑娘。 就當眾人都把眸光都聚集在沈青稚的身上,神色嫉妒時。 這位丹陽大長公主卻是端著茶盞子,笑瞇瞇道:“本宮這次來,按著我家庶長孫兒的意思,求的可是你們淮陰侯府二姑娘?!?/br> 然后丹陽大長公主頗有深意一笑:“至于是哪位二姑娘,我家孫兒羞澀,也只說了是你們府中最溫婉善良不過的那個?!?/br> “本宮想著會不會是那日,參加賞梅宴,本宮當時瞧著最喜歡的那位?!?/br> 丹陽大長公主話語才將將落下,老夫人徐氏的眸光,第一時間落在了府中行二的庶姑娘,□□月身上。 今日□□月打扮得最是溫婉端莊不過,大長公主來求娶這事兒,她似乎一點兒也不驚訝。 正當她要嬌滴滴起身,給丹陽大長公主行禮時。 花廳里坐著的二夫人周氏,卻是快了□□月一步,她笑盈盈的看向自己身旁的嫡女沈靜淑道:“二姐兒,你還愣著做什么,還不趕緊起身給大長公主行禮!” 沈靜淑被周氏狠狠掐了一下,回過神來,她嬌滴滴的站起身來,聲音溫婉又好聽:“淮陰侯府二房,二姑娘,靜淑給殿下請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