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言喘著粗氣抓起桌上的一次性筷子，卻又不知從哪里下手，來來回回?cái)[了很久的姿勢。

    林珊璞小心翼翼打量著李言，攥著拳頭，不太自信地問道：“怎么了……不愛吃蔬菜？”

    “愛吃，從沒這么愛吃過?！崩钛酝讨谒?，“太好看了，不忍心吃。”

    “呵呵。”林珊璞捂嘴一笑，“吃吧，野犬老師，沒下毒?！?/br>
    “嗚嗚嗚！！”

    李言就這么大口吞了起來。

    熱乎的，還很軟。

    口味自然沒有外賣刺激，但這舒服踏實(shí)的感覺，外加剛出鍋的溫柔口感，讓吃飯升華成了一種情感級的體驗(yàn)，好久沒有感受到了。

    見到李言這幅悶頭傻吃的樣子，林珊璞終是順過了氣，輕聲嘆道。

    “野犬老師，創(chuàng)作是你的自由，如果你堅(jiān)持封筆，身為讀者也只能祝福你了……”

    “只是，給我這個自私的讀者幾分鐘，稍微聽我說幾句可以嗎？”

    “嗚嗚……說。”李言猛咽著點(diǎn)頭，“罵也可以?！?/br>
    “唉……其實(shí)是想罵的?！?/br>
    林珊璞緩緩低下頭，雙手揉在了一起。

    “明明寫的這么有趣，卻總是太監(jiān)，還要封筆……怎么都該罵的?！?/br>
    “只是，看到了野犬老師真實(shí)的生活……”

    “我大概有些理解了?！?/br>
    “寫作是一件虛無縹緲、朝不保夕的事情，野犬老師大概想做出一個成熟的選擇吧?！?/br>
    李言聞言一滯：“嗝……多謝理解，你是個好人。”

    “我還沒說‘但是’呢?！?/br>
    “還有‘但是’？”

    林珊璞忽然兩眼一瞪。

    “但是！”

    “你根本還沒好好努力過吧？”

    “只是單純的覺得寫作好難，玩票幾次后就放棄了對吧？”

    “你有沒有看到，你就算是玩票，也超越90%的作者了！”

    “13本小說，其中8本，才兩三章就被編輯看中簽約了。”

    “你知道有多少有志成為小說家的人，努力了一整年連簽約的門檻都沒摸到嗎？”

    “而你，兩年的時間就簽約了八本！”

    李言抬手輕笑道：“嗝，不止，有好幾本我太監(jiān)得太快了，他們連合同都沒來得及做好?！?/br>
    “你還好意思說！！”林珊璞氣得要拿飯盒蓋拍他，“就算是成名作家也不一定有這個能耐吧？”

    “成名作家又怎樣？”李言淡淡搖頭，“你知道有多少成名作家，一年后就會淪落為普通作者，兩年后連三四千的月稿費(fèi)都賺不到了么？”

    “……”

    “換做是你，會把人生賭在這種職業(yè)上么？”李言凝向林珊璞，眼神逐漸認(rèn)真起來，“努力了也不一定有回報，積累再多也不一定能爆發(fā)，一旦失去靈感或被淘汰，連個普通的工作都找不到，更別提尊重?！?/br>
    “不是這樣的！”林珊璞使勁點(diǎn)著頭道，“努力了一定會有回報，只是暫時在你看不見的地方；積累的知識一定會有用上的一天，只是不確定在哪一天；就算寫作生涯無以為繼回歸社會，也有大量需要文筆和才華的工作。至于尊重，管它干什么！”

    “呼……”李言舒了口氣，并沒有什么爭辯的欲望，舔干凈最后一粒米飯后，默默合上了飯盒，“還好你沒寫小說，不然讀者早被你無聊死了?！?/br>
    “…………”林珊璞死盯著李言，莫名其妙地又抽縮了起來，“你……你怎么知道我寫過……”

    “真的寫過？”

    “唔……”林珊璞不甘地低下了頭，“寫作一年多都沒能簽約的作者……就是我自己……非說的話，我太監(jiān)的次數(shù)不比你少，只是根本沒人發(fā)現(xiàn)……”

    “哇哦?！崩钛缘难凵兊镁势饋怼?/br>
    對，就是現(xiàn)在的表情，好想再欺負(fù)一下。

    為了克制上去捏一把的沖動，李言嗽了嗽嗓子道：“可你不是那種……做什么事都可以做到最好，一切考試都能拿第一的人么？”

    “所以才更加受挫。”林珊璞難過低頭，“明明做了很多研究學(xué)習(xí)……最后寫出來還是沒人看……投稿給編輯也從來沒回復(fù)過……起航中文網(wǎng)的簽約率大約在4%到10%之間浮動，而我中考的排名在前0.42%，本以為只要拿出干勁兒來，怎么也該能簽約的……”

    “唉，創(chuàng)作和學(xué)習(xí)是兩回事啊?！崩钛园蛇笾鞌偸值溃叭绻雽懗鲆槐竞每吹男≌f，才華、時運(yùn)、努力，缺一不可，現(xiàn)在體會到什么叫‘努力了也不一定有回報’了吧？”

    “所以，該放棄的是我才對?！绷稚鸿币Т教ь^，“才華和靈感你明明都有，該努力的是你才對?！?/br>
    “怎么又說回來了。”李言撓頭道，“我的才華很有限的，還是用在學(xué)習(xí)上比較穩(wěn)妥?！?/br>
    “再試一次，最后一次好不好？”林珊璞非常努力地望向李言，“野犬老師，請至少為自己的寫作生涯，留下一部完整的作品?！?/br>
    她就這么單純地，熾熱地看著李言，好像拼了命的要把所有的期待、遺憾、拼搏、喜愛全部表現(xiàn)出來一樣。

    李言雖然很想再欺負(fù)她一下，但此時此刻，卻怎么都說不出口了。

    林珊璞趁他發(fā)呆的功夫，抓過空飯盒就蹦起了身：“學(xué)習(xí)方面的事我可以幫你，哪個科目有問題我來輔導(dǎo)，野犬老師就全力擠出時間構(gòu)思新作好了?！?/br>
    “別，別這么認(rèn)真。”李言起身為難道，“寫作對我來說是一種消遣，學(xué)習(xí)之后的娛樂，為我耽誤時間，你會失望的?！?/br>
    “呵，反正已經(jīng)失望過13次了。”林珊璞笑嘻嘻地踏著凌波微步一路蹦跶到門口，回頭笑道，“那明天學(xué)校見?！?/br>
    “學(xué)校見吧?！崩钛蕴鹗种刚溃罢f好了，不要暴露我的筆名?！?/br>
    “嘿嘿，那可就要看野犬老師表現(xiàn)啦~”

    咣！

    林珊璞撞門而去。

    李言，恨恨握拳！

    你媽的。

    這個女人原來這么欠。

    是個壞女人！

    早知道剛才再欺負(fù)一下了。

    不過……

    李言揉了揉肚子。

    這頓飯吃的好舒服啊。

    “蹬蹬——”

    桌上的手機(jī)亮了，是新聞推送。

    不過主畫面，還是剛剛暫停的天天塔防。

    李言下意識地拿起手機(jī)，摸向了“開始”按鈕。

    就在即將觸到的那一刻。

    “媽的……”

    他又把手機(jī)丟掉了。

    “抓緊時間寫作業(y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