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斌在這樣一個地方當個經(jīng)理，除了無為而治之外，還能怎么樣？

    當然，當著領導的面，他還是得顯得態(tài)度誠懇一點的。其實領導對你也沒啥更高的要求，不就是讓你在領導訓話的時候當個捧哏，在正確的時候給予正確的掌聲，至于你實際工作如何，誰在乎呢？

    唐子風沒在意張建陽和鄭斌之間的對話，他對黃麗婷說：“這么說來，你承包東區(qū)商店的主要舉措，就是加強管理，抓好采購環(huán)節(jié)，多進一些受職工家屬歡迎的商品，另外就是整頓勞動紀律，和氣生財。你認為，依靠這樣的手段，就能夠?qū)崿F(xiàn)毛利翻番嗎？”

    “當然不夠?！秉S麗婷回答得非常干脆，她說道：“前面這些，只是手段，做好了，我們商店能比現(xiàn)在強一些，但要說做到毛利翻番，還是有些危險的。我想承包，是因為我打算把商店的銷售方式做一個徹底的改變。”

    說到這，她有意停頓了一下，同時用俏麗的目光看著唐子風，等著他追問。

    唐子風笑了笑，說道：“黃師傅，你就別賣關子了。你說要徹底改變，打算怎么改？”

    “唐助理是從京城來的，你肯定知道自選商店吧？”黃麗婷說。

    “自選商店？”唐子風一愣，“你說的是超市？”

    “超市？”這回輪到黃麗婷詫異了，“什么叫超市？”

    唐子風這才反應過來，這個年代里超市還是一個新鮮事物，國內(nèi)不少地方出現(xiàn)了早期形態(tài)的超市，但一般都是冠以自選商店的名頭。超市的內(nèi)涵，是比自選商店要更豐富得多的，以黃麗婷的見識，能想到自選商店這種模式，已經(jīng)是非常不錯了。

    想到此，唐子風微微一笑，說：“黃師傅，你先說說你為什么想開自選商店吧。關于什么是超市，我一會再跟你解釋?！?/br>
    黃麗婷點點頭，說：“我在報紙上看到，很多大城市里都已經(jīng)開始搞自選商店了。自選商店就是把柜臺撤掉，讓顧客直接到店里來選自己想買的東西，選好了統(tǒng)一結(jié)賬。我覺得，自選商店至少有這樣幾個好處：

    “第一，可以減少人手?，F(xiàn)在進來一個顧客，我們就要有一個售貨員去服務。有時候顧客多了，我們的人就忙不過來，顧客還要排隊。其實，有些顧客就是買一塊香皂而已，自己從貨架上拿過來，再交錢，就可以了。為什么還要讓他們排隊呢？

    “第二，可以充分利用店面的空間。我們這個商店有1000多平米，柜臺就占了一半的面積。如果可以把柜臺去掉，省出這些地方來擺貨架，起碼可以多放一倍的商品。這樣我們每種商品都可以多進幾個不同的品牌，讓顧客有挑選的余地。

    “第三，我覺得，如果是能夠自選，顧客進來以后，買的東西可能會更多一些。我自己就有這種體會，有時候到商場去買東西，明明是自己想買的，但看到還要讓售貨員去拿貨，我就懶得買了。當時我就想，如果這個貨架是直接對我開放的，我肯定會多買很多東西的。就算是這些東西買回去其實用不上，我也高興?！?/br>
    聽到黃麗婷這話，張建陽忍不住吐槽道：“你們女同志怎么會有這樣的毛??？買什么，不買什么，難道不應當是事先想好再去商店的嗎？”

    唐子風笑道：“老張，這你就不懂了。這種情況，叫做激情購買，或者叫沖動購買。超市……，啊，不，黃師傅說的那種自選商店，就有鼓勵顧客進行沖動購買的作用，這是一種非常高明的銷售手段呢。”

    “唐助理真有學問，我光知道我自己有這種想法，不知道這里面還有這么多講究呢?！?/br>
    黃麗婷發(fā)自內(nèi)心地贊道。她從少女時代就對學習成績好的男生充滿崇拜，現(xiàn)在知道唐子風是名校畢業(yè)的大學生，又能隨口說出這么多道道，她已經(jīng)有化身為迷嫂的跡象了。

    第35章 捧著金飯碗要飯吃

    “怎么，唐助理覺得小黃的想法可行？”

    張建陽見唐子風與黃麗婷一唱一和，頗為和諧的樣子，忍不住問道。

    唐子風點點頭，說：“黃師傅的這個想法很好。其實我剛才和張經(jīng)理參觀整個商店的時候，也有這個想法，卻不料和黃師傅英雄所見略同了?！?/br>
    “我算什么英雄？我就是一個沒文化的家屬工罷了，哪比得上唐助理有學問有見識?！秉S麗婷連忙謙虛，但她那漲紅的臉和壓抑不住的笑靨暴露了她的真實想法?？磥恚谱语L說與她是英雄所見略同，這個評價讓她頗為受用。

    唐子風接著說：“剛才黃師傅問我什么叫超市，我這里給大家解釋一下。超市就是超級市場的簡稱，在國外是非常流行的一種商業(yè)業(yè)態(tài)。超市的特點有幾個方面。第一，它是開放式售貨的，也就是黃師傅說的自選商店的模式。超市會配備購物筐或者購物車，顧客自己選擇需要的商品，然后統(tǒng)一到出口處結(jié)算，這樣可以充分地節(jié)省人力，提高店面的利用率，還能夠刺激顧客的購買欲望，這些方面，黃師傅都已經(jīng)說到了?！?/br>
    “我是瞎說的?！秉S麗婷再次虛偽地謙虛道。

    “第二，它提供的是一種一站式服務模式。也就是它的貨品種類非常齊全，基本上覆蓋老百姓日常生活所需要的各種商品。顧客到這家超市來，能夠一次性地把東西買完，不需要跑好幾個地方。這樣一來，大家就不愿意到那些分散的商店去采購，而是更愿意到超市來采購?！?/br>
    黃麗婷已經(jīng)眼明手快地從鄭斌的桌上拿過來一疊稿紙和一支圓珠筆，開始做著記錄了。唐子風說的這個概念，她也曾模模糊糊地想到過，但想得不夠深?，F(xiàn)在聽唐子風一說，她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對于承包商店改辦超市一事，又有了更多的信心。

    “第三，超市要給顧客提供一種良好的購物體驗。簡單說，就是店面要美觀、干凈、明亮，讓人愿意在里面逛。他們逛的時間越長，就越可能會發(fā)現(xiàn)更多想買的東西。如果你的商店里臟兮兮、臭烘烘的，人家進來就想走，你還怎么賣東西？”

    “對對，我在那個什么電視劇里看過，人家美國的商場，看著就舒服，不買東西都想去逛逛?，F(xiàn)在聽唐助理一說，就是美國的超市吧？”黃麗婷興奮地說。

    “沒錯，美國的大超市就是如此?！碧谱语L說，“此外，超市的經(jīng)營時間也要延長，可以一直經(jīng)營到晚上10點、11點。有些人晚上吃完飯出來散步，就可以順便到超市買點東西，這樣既方便了顧客，也增加了超市的營業(yè)額?！?/br>
    “太好了！”黃麗婷說道，她把頭轉(zhuǎn)向張建陽，用帶著幾分央求的口吻說：“張經(jīng)理，你看唐助理都贊成我的想法，公司是不是可以同意我承包東區(qū)商店啊？我想好了，如果我們這個東區(qū)商店照唐助理說的辦法，改造成一個超市，不但咱們廠里的職工家屬會來買東西，周圍的居民也會來買東西，到時候別說一年10萬的毛利，做到20萬我都有信心?！?/br>
    “唐助理，你看呢？”張建陽向唐子風問道。說實在的，他也被唐子風描述的場景打動了，如果能夠?qū)崿F(xiàn)唐子風的設想，這個超市想不火都難。有沒有一年20萬的毛利，他不敢說，但扭虧為盈是毫無懸念的。

    唐子風笑著說：“關于這個問題，還是要看黃師傅的決心。如果黃師傅想好了，敢和公司立下軍令狀，拿出全部身家來擔保，我覺得可以讓她試試。黃師傅，你覺得呢？”

    “全部身家？”黃麗婷臉色有些變了，這個賭注可有些大，她輸不起啊。

    唐子風沒有逼她，而是站起身來，說道：“今天我們就先說到這，關于這個問題，我想黃師傅最好還是再想一想，思考成熟了再去向公司提出承包要求。我這樣說吧，黃師傅，這一步踏出去，你的人生軌跡就會發(fā)生完全的變化。你完全有可能因此而成為一個百萬富翁，甚至千萬富翁。但是，正因為有這樣的機會，我才希望你三思而行，不要沖動，沖動害死喵啊?！?/br>
    沖動害死喵？

    幾個人都暈菜了，這里面怎么還有喵啥事??？

    黃麗婷暈暈乎乎地離開了鄭斌的辦公室，唐子風最后說的那句話，讓她徹底進入了思維空白的狀態(tài)。在此前，她只是想通過承包商店，賺上三千五千的，讓自己家成為臨一機的一個富裕人家。開自選商店的想法，是她從報紙上看來的，她覺得有可行性，希望能夠有機會嘗試一下。

    可唐子風向她介紹的超市模式，打開了她的視野，讓她意識到，這個機會所能帶來的收益，比她原來預想的要多出十倍、百倍。唐子風說，她這一步踏出去，很可能會變成一個百萬富翁乃至千萬富翁。她覺得這已經(jīng)完全超出她的知識范圍了。擁有一百萬的財產(chǎn)，這是一種什么生活??？

    給一個窮人100元錢，他會很高興；給一個窮人1000元錢，他會欣喜若狂；給一個窮人100萬，他只會覺得恐懼，以至于完全失去思考能力。

    黃麗婷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就是如此。

    “唐助理，你覺得黃麗婷的想法，真的可行？”

    看到黃麗婷離開，張建陽再一次問道。

    唐子風說：“她能不能把超市開好，我不敢說。但超市這種模式肯定是大有前途的。東區(qū)商店有1000多平米的營業(yè)面積，還有同樣大的庫房，在需要的時候也能夠開辟成營業(yè)空間，開個超市怎么可能會虧本？我這樣說，這么一大片房子，租給別人當門面房，一年也不止是5萬元的收入。你們簡直就是捧著金飯碗在要飯吃?！?/br>
    “唐助理批評得對?！编嵄笤俅螜z討，“是我的工作沒做好，辜負了廠里和公司對我的期望?！?/br>
    “這個不怪老鄭?！睆埥柼嫠_解著，“這個是我們過去思想僵化，明明有這么多的辦法，我們硬是想不到。幸好有唐助理給我們指出一條明路，否則我們真的對不起廠里的厚望了?！?/br>
    “群眾的智慧是無窮的。”唐子風說，“只要你能夠讓他們的利益和單位的效益掛上鉤，他們就會想方設法地改善單位的經(jīng)營。像這個黃麗婷，經(jīng)營眼光是非常不錯的，對商店的管理問題剖析得也非常透徹。這樣一個人，如果能夠給她一個機會，她應當是能夠創(chuàng)造出奇跡的?！?/br>
    “可是，如果真的讓黃麗婷承包商店，那么現(xiàn)在商店這些職工怎么辦？”鄭斌不安地問。

    唐子風說：“要同意她承包，當然是要有條件的。現(xiàn)有的職工全部留用，這是起碼的要求。商品不能漫天要價，不能坑害廠里的職工家屬，這也是起碼的要求。畢竟勞動服務公司還有社會職能嘛?！?/br>
    “可是，如果職工不聽她的呢？”鄭斌繼續(xù)問道。

    唐子風說：“這又是另一方面了。我們要求她必須留用現(xiàn)有的職工，但同時也要要求現(xiàn)有的職工必須服從管理。如果不服從，那就只有開除了，哪個單位也不能容忍職工不聽話吧？”

    “這個就麻煩了?！睆埥栢絿伒?。

    唐子風說：“就比如黃麗婷剛才說的采購的事情，你們那個采購員，叫焦什么芬的，為什么專門采購一些滯銷商品，鄭經(jīng)理，你知道原因嗎？”

    鄭斌老臉有些窘，他說道：“這個我也了解過，她的確是拿了人家的一些好處，所以把那些滯銷商品采購過來了。關于這事，我已經(jīng)批評過她好幾次了。”

    “這樣的人，你們不開除，還留著她過年啊？”唐子風提高音調(diào)質(zhì)問道。

    張建陽苦笑道：“這事嘛，老鄭也有他的難處。這個焦雪芬的愛人，就是行政處的老劉，也是一位老同志了，咱們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吧？”

    “我賣糕的！”唐子風以手撫額。

    “唐助理，你一直都是在上面工作，不了解我們下面的難處。老劉這個人，工作還是非常踏實的，群眾關系也不錯，所以嘛……”鄭斌還在解釋著。

    唐子風說：“這些情況，你們不必跟我講。我說一條原則，如果勞動服務公司同意讓黃麗婷承包，那么就要給她必要的權(quán)力。原有的職工，如果沒有違反勞動紀律，她不能隨意開除。但如果像焦雪芬這樣吃里爬外，拿人家的好處，采購一些滯銷商品進來，那么絕對得格殺勿論。至于你們說那個老劉如何工作踏實，你們要照顧他的家屬也可以，把焦雪芬調(diào)到其他單位去就是了?！?/br>
    “我明白了?！睆埥栠B忙答應，其實這種處理方法，他也是能夠想到的，并沒有什么困難。

    鄭斌對于黃麗婷要求承包商店一事，也沒啥意見。他對于商店經(jīng)理這個職務并沒有興趣，只是廠里安排他來當經(jīng)理，他也就當著。如果黃麗婷承包了商店，他大不了到勞動服務公司本部去任個什么職務就是了。

    第36章 他鄉(xiāng)遇故知

    接下來，唐子風又在張建陽的陪同下，視察了小飯店、家屬工廠等單位，這些單位的家屬工在得到唐子風的各種許諾之后，也都紛紛迸發(fā)出工作熱情，提了不少改進經(jīng)營的建議，其中頗有一些是具有可行性的。張建陽一一記下，準備過后就開始逐步推行。在不斷的思想碰撞中，張建陽的思路也在快速地拓寬，他漸漸能夠跟上唐子風的思路了，明白自己該如何做，才能把勞動服務公司真正地帶出泥潭。

    到了下班的時候，唐子風與張建陽約定第二天繼續(xù)視察，又專門說了一下于曉惠的事情，表示他決定留下于曉惠給自己當鐘點工，一個月給60元錢的報酬，這筆報酬由他私人承擔，不需要勞動服務公司出錢，但還需要請勞動服務公司代為支付。

    張建陽解釋了半天，最后被唐子風一句話給懟回去了，唐子風說的是：“你不會是想讓周廠長把我的職也撤了吧？”

    唐子風回到家，于曉惠已經(jīng)把晚飯給他做好了，一葷一素的兩個菜，口味還很是不錯。于曉惠做的菜量只相當于一個人的份，唐子風象征性地邀請她一起吃，被她堅決地拒絕了，唐子風也就不再勉強。隔三岔五請小姑娘吃頓飯，給她補補營養(yǎng)，也就罷了，如果每頓飯都讓她陪著一起吃，養(yǎng)成習慣了，反而不合適。

    唐子風吃飯的時候，于曉惠就呆在北屋看唐子風帶來的小說，看得津津有味的。唐子風不時與她聊幾句關于學習、生活等方面的閑話，她也對答如流，沒有什么膽怯的樣子。這小姑娘心思比較單純，覺得唐子風待人和善，她也就不害怕了。

    對于于曉惠一口一個“叔叔”地稱呼自己，唐子風一開始有些不適應。他自己的meimei在老家上高三，今年17歲，比于曉惠也就大3歲而已，自己在于曉惠面前當“叔叔”，似乎有些違和。不過，他轉(zhuǎn)念一想，他是個單身小伙子，于曉惠天天過來給他做家務，這也算是孤男寡女的，拉開點距離倒是能少些尷尬。

    唐子風吃完飯，于曉惠幫他洗了碗筷，收拾了垃圾，便告辭回家了。唐子風按開電視，換了幾個臺，沒找到什么值得看的東西，百無聊賴之下，決定出門去轉(zhuǎn)轉(zhuǎn)。

    在整個臨一機，唐子風認識的人非常有限，除了因為工作關系而認識的張建陽、鄭斌以及一群廠領導之外，余下能夠算得上有交情的人只剩下兩個，一個是周衡，另一個是韓偉昌。拽著周衡去逛街，唐子風自忖還沒傻到那個程度。至于說找老韓去逛街，他唐子風或許會覺得很開心，但老韓肯定是開心不起來的，老韓現(xiàn)在對唐子風有點ptsd。這種損人利己的事情，唐子風又何必做呢？

    找不著伴，唐子風就只能自己逛了。他從家屬區(qū)穿過，從一個角門出了臨一機的廠區(qū)，撲面而來的便是一陣燈紅酒綠的視覺和聽覺沖擊，還混雜著路邊攤飄出的各種香味臭味。他回頭觀望臨一機那靜悄悄的廠區(qū)，不由心念一動。

    這已經(jīng)是一個市場經(jīng)濟的年代，而在臨一機厚重的圍墻之內(nèi)，還是計劃經(jīng)濟的自留地。自己白天在菜場、商店的那番作為，算是為臨一機引入了市場觀念，但這還遠遠不夠。其實，臨一機擁有的資源遠不只是幾個菜場、幾個小商店，這么大一片身處鬧市之中的廠區(qū)，光是土地就是一筆無價之寶啊。

    臨一機建廠的時候，是在50年代初，當時這片地方屬于臨河市的郊區(qū)，據(jù)說是一些河灘地和亂墳崗，臨一機的干部職工花了幾年的時間才徹底平整出來。經(jīng)過幾十年的發(fā)展，臨河市的規(guī)模擴大了10倍不止，臨一機也就被城市給包圍了，圍墻之外都是居民區(qū)，很是繁華。

    這些年，隨著臨河市城市建設規(guī)模的擴大，臨河市政府對于臨一機在鬧市區(qū)中占了這么大一片土地，越來越感到不滿，也曾和臨一機原來的領導班子進行過商議，希望臨一機能夠從現(xiàn)址遷出去，由市政府在遠郊另外劃一塊地予以安置。臨河市這些年房地產(chǎn)業(yè)得到迅猛發(fā)展，城區(qū)的土地價格上升很快。臨一機所處的位置，一畝地的價格已經(jīng)漲到了30多萬。臨一機擁有1350畝土地，價值4個億，由不得臨河市政府不動心。

    臨一機原來的班子也明白這一點，提出遷址也可以，但臨河市政府必須拿出不少于3億元的現(xiàn)金來作為補償，另外還要再奉送一塊同樣大的地皮用以建設新廠區(qū)。市政府認為，當初把這塊土地劃撥給臨一機，臨一機方面一分錢都沒出，現(xiàn)在張嘴就要3個億，是完全不合理的，出于各種革命友誼等方面的考慮，市政府最多拿出5000萬來予以補償也就罷了。

    雙方的開價差異甚大，當然是無法達成協(xié)議的。幾經(jīng)扯皮，當市政府答應把補償款的額度提高到1億元的時候，臨一機的班子就全部喝茶去了，換成了周衡等人前來接手。由于新班子剛剛上任，還沒來得及與市里溝通這方面的事情，這件事也就先擱置下來了。

    這個情況，樊彩虹曾向周衡匯報過，唐子風也就是那個時候聽說的。據(jù)樊彩虹分析，市里的底線估計能提高到1億5000萬的樣子，再高恐怕就不會答應了。也就是說，周衡手里其實有一把撒手锏，那就是把廠區(qū)的土地交給臨河市政府，用以換取不少于1億5000萬的補償款。有了這筆錢，廠子眼前的困難就能夠迎刃而解了。

    得知這個情況之后，周衡私下里與唐子風討論過，商議是否可以考慮采取這個方案。周衡的想法是，這個方案應當是萬般無奈的時候才能夠使用的。置換土地，理論上能夠拿到1億5000萬的補償，但臨一機要重建廠房、宿舍，花費也不少，最起碼要投入1個億，廠子最終剩下的不過是區(qū)區(qū)5000萬而已。

    5000萬的資金，能夠讓廠子度過眼前的困難，但并不能支撐太久。如果廠子自己沒有造血功能，光靠賣地求生，遲早還是要破產(chǎn)關門的。機械部派周衡和唐子風下來，可不是讓他們來賣地的。

    不賣地，或者暫時不賣地，但我們可以把地租出去啊，確切地說，是把樓租出去啊。勞動服務公司把一個菜市場租出去，就能夠有一年30多萬的租金收入。如果把廠里那些奢華的辦公樓租出去，又能賺回多少呢？

    沒錯，明天就去向周衡獻這個計。緊要關頭，廠子需要開源節(jié)流，任何一個能賺錢的機會都不能放過。

    唐子風興沖沖地想著，腳步也變得更加輕松起來。他欣賞著兩邊的街景，不覺來到了臨河市的人民廣場。

    臨河市人民廣場一直都是臨河市最熱鬧的地方。早先，這里有全市最大的兩家百貨商場，還有幾家高檔飯店，是全市的商業(yè)中心。近年來，圍繞著百貨商場和飯店，周圍建起了好幾條小商業(yè)街，有專門賣小商品的，也有專門供應各種美食的。從南方傳來的卡拉ok歌廳在這里就有十幾家，還有兩家的門臉上寫著“ktv”的字樣，據(jù)說是卡拉ok的升級版本。

    以唐子風的眼光來看，這個地方也就相當于后世八線城市的水平，但對于時下的新新人類來說，這里簡直代表著時尚的最高境界。臨河的小伙子們搞對象，如果不三天兩頭把女友帶到人民廣場來消費一二，恐怕就只能注定孤老終生了。

    “帥哥，吃羊rou串嗎？”

    “帥哥，港島最新口味的水果沙冰要不要嘗一下？”

    “老板，進來唱唱歌吧，我們有從臺島最新引進的新錄像帶……”

    唐子風一走到人民廣場旁邊，就吸引了一群拉客者的關注。有些中年婦女跟在他身后，走了上百米還在絮絮叨叨地推銷著自家店里的服務，讓唐子風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天然帶著mt屬性了。

    “滾開，為什么又是我請客！”

    “你最胖，每次都是你吃得最多，你多請幾次客有什么不對？”

    “老子沒錢了，下半個月都要喝白開水了?！?/br>
    “反正你rou厚，多喝幾天白開水還能減肥呢！”

    “屁，老子就是喝開水才長rou，吃rou反而不長rou……”

    身后幾個年輕男子的吵鬧聲吸引了唐子風的注意，他隱約從幾個爭吵者的對話中聽到了一個熟悉的音調(diào)。他回過頭，正遇到那幾位爭吵者向他迎面走來，走在中間的，是一位體重在200斤開外的胖子，有三個小伙伴正簇擁著他一邊往前走，一邊力勸他掏錢請客，而他則在大聲地爭辯著，但顯然有些寡不敵眾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