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冠軍侯[重生] 第55節(jié)
原本自得知消息就寒冰一片的心因韓安國態(tài)度的轉變稍融化水:“韓卿所說當真?” “是,前些日子,太皇太后也向臣傳了信?!表n安國攏起袖子,暗示劉徹其實這也是太皇太后的意思,更讓劉徹欣喜。 “好好好?!眲剡B道三聲好,都有立刻去向太皇太后致謝的念頭了。 這一次興兵動眾毫無戰(zhàn)果,其實讓過中國對征戰(zhàn)匈奴的態(tài)度又一次呈悲觀了,劉徹這段時間以來承擔了不小的壓力。 如今有太皇太后發(fā)話,許多聲音就會被壓下去。 劉徹又與韓安國和李廣等人絮絮說了一會兒話,發(fā)現(xiàn)他們這一次征戰(zhàn)未果都是心有未甘,到底是稍稍寬慰。 不甘好啊,不甘才會有動力下一次再戰(zhàn)。 將要拜別離開這里時,韓安國又猶豫著向劉徹問道:“不知道陛下預備如何處置王恢?” “看他的態(tài)度?!眲睾暤?,沒有完全講清楚是要王恢擺出一副什么樣的態(tài)度。 韓安國嘆了一口氣,到底是顧及曾經(jīng)的戰(zhàn)友情,將劉徹的話傳給了身處大獄的王恢。 王恢內心忐忑,尋家人奔告求救一直未成,便只好將他的態(tài)度表明。 他認為以他帶大軍卻毫無作為的罪,死罪都不過分,但希望劉徹念及他也是為保全軍隊實力才做出的決定,允他繼續(xù)為國效力。 劉徹拿到了他遞上的文書,看著“保全”這個詞好一會兒,然后將文書擲到了地上:“既然他是這個態(tài)度,那他的死罪也沒有什么好寬恕的了!” 直到如今,王恢竟然還以為他的舉動是在保全漢軍,那也沒有什么好說的了,用他一死換全天下知道自己對匈奴的態(tài)度吧! 第66章 獄中 翁主也以為我該死 王恢將被處死罪這件事鬧得沸沸揚揚。 畢竟幾個月前他還是整個大漢國的英雄, 如今卻是連以錢贖命都做不到。 他到底在長安城中經(jīng)營了這么多年,雖因與太皇太后不睦走不了太皇太后的路子,卻是通過田蚡聯(lián)系上了王太后, 求王太后替自己再求情。 然而劉徹往王太后那里去了一趟, 聽王太后絮叨了好一會兒王恢罪不至死后,竟是與王太后爭執(zhí)了起來。 “母后以為朕判決有誤, 便告訴朕,怯戰(zhàn)者如何就罪不至死了?” 王太后聽他惱火, 心中便有退意了,她本身立場就不堅定, 不過是聽弟弟田蚡說了幾句如今民間的傳言,就想來勸劉徹寬仁。 “我聽說你只給了王恢三萬人,匈奴大軍卻是整整三十萬人, 你總不能讓王恢帶著咱們大漢士卒白白送死吧?!?/br> 猶豫了一會兒,王太后到底又勸他道:“王恢他一直都順著你的意思為你做事, 你如今的所作所為已被許多人傳是寡恩薄情了?!?/br> 劉徹怒極反笑:“母后的意思, 王恢怯戰(zhàn),違逆朕的意思,朕還不當罰他了?眾人議論,朕就必須照顧他們的意思行事了?” 他憤怒的主要原因就是因王恢實際就是他這一邊的人。 如果換做是韓安國, 他都不會氣得非要致人死地, 畢竟他們從前算不是君臣交心。 大漢一直都有先請的條例,可以以錢財贖買性命,若是韓安國, 劉徹大概就許他以錢贖命了,畢竟如他們這樣等級的官員家底厚,都是拿得出錢來贖命的。 但是劉徹卻不準王恢以先請來論。 因他能接受自己陣營的人戰(zhàn)敗, 不能接受他們怯戰(zhàn)、不敢戰(zhàn)。 王太后見劉徹已動了真怒,怕傷了母子之間的和氣,便不再提讓劉徹饒過王恢的事兒,只將話題引向衛(wèi)子夫懷著的這一胎是否安穩(wěn)上。 劉徹對衛(wèi)子夫這一胎很有些期待,且他本來也不想繼續(xù)和母親討論王恢的話題,便順著王太后的意思,與她談論了一會兒衛(wèi)子夫的安胎事宜。 兩人商定不許后宮中任何人去打擾衛(wèi)子夫,尤其是阿嬌。 然而剛談了沒多久,劉徹就聽人通傳說太皇太后喚他過去。 太皇太后與王太后可不同,傳他過去不會是因著道聽途說了幾句話。 劉徹當即就站起身,欲離開往太皇太后那里去。 談話被打斷,王太后有些吃味地抱怨道:“老太太如今都活不長了了,怎還總找你,真是沒事找事。” 劉徹沒想到一貫在祖母面前溫良恭謹?shù)哪赣H私下竟然還會這么議論祖母。 他以為是自己聽錯了,腳步頓住回身看來,疑惑喚了她一聲:“您說什么?” 王太后意識到自己脫口而出了什么話,有些后悔。 但是她又撂不下面子承認錯誤,便只是皺眉錯開了劉徹的目光,道:“本來就是,老太太也是時候讓開位置了,我也等了好些年了?!?/br> 劉徹心中泛起寒意。 聽王太后話中意思,太皇太后讓開位置后也不是由他來決斷的事情的,而是讓王太后坐上實際統(tǒng)治大漢的寶座。 原來他一直以為善解人意,理解自己的母親,也會是壓在自己頭上的一座大山。 王太后被這如刃芒的目光刺痛,終于清醒過來。 她連忙重將往日溫和的笑容掛起,起身伸手去挽劉徹的手臂,想要說她并不是要與劉徹爭權。 劉徹卻不敢再跟她親密了,睜大著眼退開兩步,沒叫她抓著自己。 留下一句“明日再來問安”,他逃也似的離開了這忽讓他覺得陌生的宮殿和母親。 王太后“誒誒”地喊了兩聲,想要為她方才說的話作出解釋,卻完全沒能阻住劉徹的腳步。 后悔與氣惱兩種情緒交雜著充斥她心中,她有些氣餒地坐回了位置上。 然而只一會兒她就將這些負面情緒拋開了——總歸自己是劉徹的母親,劉徹再怎么樣也不會對她不孝的。 劉徹則是憋悶郁結于胸,對未來不好的設想浮現(xiàn)于他腦海中,讓他沒法安下心來。 太皇太后要壓著他,好歹有她老人家的道理,如果這個人換了王太后,那八成不知從自己舅舅那聽說了什么,都要扔給自己接住了。 懷著這種隱憂,他面色陰沉地步入長樂宮內室。 館陶公主不在,反而是曹盈正憂慮地坐在太皇太后床榻旁的小凳上。 劉徹注意到,太皇太后正昏沉睡著——不是說是她喚自己來的嗎? 他怕大聲將太皇太后吵醒,便以氣音輕喚了一聲“盈盈”。 曹盈轉頭看見是他,輕手輕腳跳下小凳走到他身邊,指了指外室。 確定談論不會將太皇太后吵醒了,曹盈才向劉徹道:“先前曾外祖母醒了一陣,問了問您處置王恢的結果,與我說了一會兒又昏睡過去了?!?/br> “祖母也不認同?”劉徹皺起眉,聽曹盈的描述像是太皇太后也不認可處死王恢,這讓他心中有些不舒服。 但撇開他自己對王恢的失望和拿王恢立威的目的,實際他也沒有必要非殺死王恢不可。 太皇太后不認同,他倒也能理解,只是仍不想收回成命。 確切的旨意雖然還沒有下達,但是如今全京都知他要殺王恢,他忽的改命算什么。 “曾外祖母說,為了舅舅你的志向,王恢是應當死的。”曹盈聽劉徹誤解了意思,搖了搖頭道:“但是她并不認可你讓王恢死的方式?!?/br> 死的方式? 劉徹不明白了,他只是需王恢之死做一個標志。 王恢這樣的高等官員未觸犯極刑之罪,之后也不過是毒酒、匕首擇一讓他去選。 還能有什么死的方式? 曹盈張張口剛想解釋,室內就傳來對她蒼老的呼喚:“盈盈,皇帝來了嗎?” “是,我這就帶舅舅進來?!辈苡瘧艘宦暎热惶侍笠呀?jīng)醒了,那就讓她親自來和劉徹說吧,總比讓自己轉述效果好些。 太皇太后仍是先前仰躺著的姿勢,無神的眼睜著沒個焦點,聽見他們腳步聲漸近才側臉道:“皇帝來了,先坐下吧?!?/br> 劉徹念著方才曹盈轉述自己話,坐在她的床榻邊,握住了她伸向虛空無目的的手——她已經(jīng)徹底看不見了。 “朕方才聽盈盈說,您在王恢的事兒上有些不同的意見。”劉徹知她虛弱,思緒也慢,沒再說些沒用的寒暄關心,直接開門見山便談她喚自己來的目的。 太皇太后“嗯”了一聲,口齒有些不清晰地道:“王恢有才,皇上想讓他死在獄中,太不值當?!?/br> 劉徹當然知道王恢是個有才能的人,否則他從一開始就不會用王恢。 讓他作為一個標志去死,劉徹也曾猶豫過,但后來見他執(zhí)迷不悟不知他自己錯在何處,便狠下心了。 “那您的意思呢?” “將軍就該死在戰(zhàn)場上?!碧侍笾徽f話都很耗費力氣了:“他非叛將,既然一直想戰(zhàn)匈奴,又因怯戰(zhàn)匈奴而獲罪,那就讓他死戰(zhàn)在匈奴手中。” “祖母的意思,是讓我派王恢去前沿將功贖罪,用生命證明他非畏戰(zhàn)?” 這樣做倒也可行,總歸劉徹想要的只是一個標志,只是讓他就這么改換命令出爾反爾,劉徹不太情愿。 顯得跟他說話完全不算數(shù)一樣。 先前被王太后觸動的敏感神經(jīng)讓他對太皇太后此刻提出的方案,并沒有太想執(zhí)行的意愿。 “皇帝不愿意下令,就讓老婆子我著人去辦?!?/br> 太皇太后費力地用另一只枯瘦的手拍了拍劉徹的手背:“朝中猶豫不愿戰(zhàn)者,許多都曾為我而謀。我派王恢死戰(zhàn),也能動搖他們的立場?!?/br> 劉徹稍稍展眉,如果有這樣的好處,按太皇太后所說,他還是樂意的。 “好。那祖母也應派個能代表您,又足夠明智能與王恢說清楚事由的人,您有人選了嗎?” 他問話剛說完,眉心便跳了跳,這樣一個人好似除了館陶公主外再無其他了,難不成太皇太后也是想著借這次赦王恢的事兒,讓館陶公主重回朝政中? 這個念頭陡一冒出就激出了劉徹的反感,可他方才應下,又不好立刻予以否認,便只打算著等太皇太后說出館陶公主后,再找個借口拒絕。 “讓盈盈去吧?!?/br> 這不僅出乎劉徹的預料,連曹盈本人也愣住了,這擔子可不輕,她不覺得自己可以挑起。 心中慌亂地道:“我?我不行的吧。” “盈盈你可以的,也唯有你可以?!鄙n老的聲音沒有安撫的意味,仿佛只是陳述一個事實,莫名叫人安心。 劉徹望著自己這小外甥女稍一思索,也明白太皇太后的意思了。 除了館陶公主外,確實只有教養(yǎng)在太皇太后身邊的曹盈能夠代表她出面了。 他稍松了口氣,表情也柔和了下來:“既然如此,朕派人跟著盈盈帶您的旨意走一趟吧?!?/br> 王恢被關的地下監(jiān)牢待遇不差,劉徹雖說要殺他,但是沒有苛待他的意思。 然而地下比地面還是要冷許多,也潮濕得多。 曹盈已多加了一件厚衣,卻還是覺著冷意往自己衣縫中鉆,空氣中是巖石水氣夾著稻草的古怪味道,沒那么難聞,但還是讓她打了個噴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