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故事。”連昀鶴抿著唇，“又沒在一起，哪來的故事?！?/br>
    “沒談戀愛不代表沒故事啊，就算是暗戀你高中生活也必然是酸酸甜甜的?！笔Y青云頓了頓，“酸的就別說了，年紀大了，就愛聽些甜甜的小故事?！?/br>
    連昀鶴無奈地笑了笑，他眼神微滯，思緒開始飄遠。

    升高一前，每個學校都會有差不多一個多星期的軍訓時間。

    連昀鶴當時跟曲歆苒并不是一個連的。

    而且就算是一個連的，以當時他那種狀態(tài)也不可能認識。

    那時，連國耀中槍犧牲才不到兩個星期。連昀鶴整個軍訓的狀態(tài)都特別差，對父親的去世感到后悔自責。

    究其原因，其實是因為他跟父親最后一通電話發(fā)生了爭吵。

    連昀鶴因為年少又是叛逆期，根本不聽勸，兩人在連國耀工作的這個事情上產(chǎn)生了分歧。

    連國耀工作忙，經(jīng)常不顧家，而且因為緝毒警察工作性質(zhì)的原因，也沒法顧家。

    那時連昀鶴其實沒為難他，只是想讓自己父親多回趟家。

    但連國耀每次承諾得好好的，到最后卻完成不了。

    那次，在氣頭上的連昀鶴率先掛斷了電話，但誰也沒想到，這個電話會是最后的永別。

    帶著這種狀態(tài)，連昀鶴軍訓注意力不集中，總是被教官罰蛙跳cao場。

    然后在軍訓的最后一天被罰蛙跳的時候，連昀鶴把連國耀和他唯一的合照給弄丟了。

    在連國耀去世的將近半個月的時間里，他沒有掉一滴眼淚。

    連昀鶴謹遵著連國耀的教導，認為他作為家里唯一一個男人，理應承擔照顧mamajiejie的責任。

    所以在mamajiejie特別傷心難過的這段時間里，年紀最小的連昀鶴卻是一滴眼淚也沒掉。

    但在唯一的合照丟了之后，頓時手足無措。

    連昀鶴記得那天下了一場暴雨，他沿著教室走廊一路找到cao場。

    他在cao場上找了一圈，然后撐著傘的曲歆苒走了他跟前。

    經(jīng)歷過軍訓后的曲歆苒被曬成了小麥膚色。

    她指尖紅潤，把合照遞到他眼前，輕聲說道。

    “同學，你在找這個嗎？”

    被淋成落湯雞的連昀鶴顫顫巍巍的接過合照，照片被曲歆苒保存得很好，沒被淋濕也沒受到一點損傷。

    原本連昀鶴應該感到高興才是，可接過照片后的他，卻再也壓抑不住心底的情緒，當著曲歆苒的面掉起眼淚來。

    那會他沉浸在自己的情緒里無法自拔，現(xiàn)在想想，當時的曲歆苒應該挺懵逼挺尷尬的。

    畢竟要是有個渾身濕透的男生站在自己面前掉眼淚，他可能會尷尬死。

    主要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連安慰都不知道要怎么開口。

    連昀鶴笑了笑。

    所以當時的曲歆苒站在他面前，沉默了好久最后說出一句——

    “同學，你要聽個笑話開心一下嗎？”

    沒記錯的話，連昀鶴記得當時自己根本沒空搭理她。

    但曲歆苒卻自顧自地說著：

    “一根火柴棍的頭很癢，于是它一直撓啊撓啊撓啊，這樣撓了很多次之后，你猜怎么樣了？”

    連昀鶴的注意力成功被轉(zhuǎn)移，他抬起頭，配合地問道。

    “怎么樣了？”

    曲歆苒烏黑明亮的眼睛彎成一道月牙，聲音溫溫柔柔的。

    “然后它的腦袋著火了，最后把自己燒死了?！?/br>
    “……”

    空氣死一般的寂靜，當時的連昀鶴甚至僵在原地，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繼續(xù)哭。

    “啊，我兒媳婦原來這么不會安慰人的，居然給你講了個冷笑話?！?/br>
    蔣青云驚訝的聲音把連昀鶴的思緒拉了回來。

    他挑了挑眉，沒吭聲。

    “你也挺奇怪的，居然受用了？那后來呢？”

    “沒后來了?！边B昀鶴聲音淡淡的，“分到一個班后，便如您所見，我暗戀到了現(xiàn)在?！?/br>
    “那我知道了?！笔Y青云說，“你最近是在擔心，你已經(jīng)錯過苒苒這么多年，怕這場盛大的暗戀最后還是要以be結(jié)束吧？”

    連昀鶴皺起眉，“什么be？”

    “bad ending?。√澞氵€沒奔三，怎么這都不知道?！?/br>
    連昀鶴扯了扯唇，沒回話。

    蔣青云回正視線，她看著眼前的無字碑，彎唇笑了笑。

    連國耀是緝毒警察，無法立碑。

    所以這塊墓碑是她用遺物給立的，上面沒有連國耀的照片，也沒有名字。

    可這么多年來，卻成了蔣青云思念丈夫的一個寄托。

    “你知道我跟你爸是怎么認識的嗎？”

    聽到蔣青云的話，連昀鶴抬起頭。

    他望著表情柔和，眼底滿是愛意的蔣青云，回道。

    “您說過很多遍了?！?/br>
    蔣青云不在意，“那我就再說一遍。你爸那個時候真的太直男了，你說哪有安慰別人直接說“沒事，舊的不去新的不來”的？也就你爸說得出口。”

    “而且跟他結(jié)婚之后也沒見對我多好?！笔Y青云聲音有些哽咽，她眼里泛著淚花，“我現(xiàn)在想想，真是不明白為什么那么喜歡你爸……”

    連昀鶴愣了一下，他伸出手，剛想要抱一抱蔣青云。

    卻被自家mama一掌揮開了，她瞪著眼睛，不讓眼里的眼淚掉下來。

    “誒，別安慰我，我才不會為了一個冷漠無情的男人掉眼淚?！?/br>
    知道蔣青云在說反話，連昀鶴無奈地搖了搖頭。

    安靜了一瞬。

    蔣青云平復了情緒后，她側(cè)過頭，長嘆了口氣。

    “有機會就要抓住，不要等到錯過了才知道后悔。”

    連昀鶴眼神微滯，他垂下眼，沒吭聲。

    蔣青云看了他一眼，然后站了起來：“你跟你爸多待會，我到外頭等你?！?/br>
    “哎呦喂，我這真是上了年紀了啊，這么容易感動……”

    說話聲漸遠，余光中那對小聲哭泣的母女也手牽著手一塊離去。

    連昀鶴抬眼，目光落在墓碑上，彎唇笑了笑。

    剛才蔣青云的話讓他想起了宮崎駿的動漫。

    《虞美人盛開的山坡》里面有一句話：

    我說不出為什么愛你，但我知道你是我不愛別人的理由。

    連國耀沒有什么特別之處，但卻能成為他mama這么多年來，從未考慮過再婚的理由。

    連昀鶴的手指撫了撫連國耀的墓碑，聲音輕輕的。

    “爸，你覺得……苒苒會喜歡我嗎？”

    墓園里靜寂無聲，沒有人能給連昀鶴答案。

    忽地，天空飛過幾只嘰嘰喳喳的麻雀，似乎在回應他的問題。

    連昀鶴笑了笑，站起來說道，“我下次再來看您。”

    ……

    從墓園回來后，連昀鶴跟蔣青云還有連楚凝一起吃了個午飯。

    下午剛回到基地，他就被汪學軍叫去了。

    連昀鶴推開門，“汪隊，你找我？”

    “對?！甭耦^工作的汪學軍看了連昀鶴一眼，“上個月遠恒路那個毒販砍人事件的受害者你還記得吧？”

    “嗯，記得?！?/br>
    “這個月月初那個受害者從icu出來了，她恢復得不錯，但還不能出院，又想當面感謝一下我們特警隊。既然是你救的人，就派你作為代表去?！?/br>
    連昀鶴臉上沒什么表情，“是。”

    “沒其他事了，你去吧?！?/br>
    “是。”連昀鶴剛轉(zhuǎn)過身，又被汪學軍叫住了。

    “我聽鄒向毅說，你有哪個積極救人老師的聯(lián)系方式是吧？”

    連昀鶴一愣，“嗯，我有?！?/br>
    “那正好，受害者也想當面感謝她。你問問人家，沒空就算了。”

    “是。”

    “行了，你去忙吧?！?/br>
    走出房門，連昀鶴掏出手機。

    微信上跟曲歆苒的聊天信息還停留在上個月，他抿了抿唇，打字發(fā)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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