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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踏著風(fēng)雨聲繞過落灰的屏風(fēng),沉檀撲鼻,燭光曳影,滿室紅綢入眼中。 “是幼薇來了嗎?” 重簾之后,有人手執(zhí)書卷,微微側(cè)頭,有廣袖絲絳委垂于地,淺石青色像極了平康巷中的青石板街。 彼時,春雨沾衣,初遇溫郎。 “師父?!?/br> 鞮紅吶吶開口,像被什么引著,向前一步。 這一步,仿佛跨過千年時光,入了魚幼薇出嫁前的那一個晚上。 此一刻,她再不是鞮紅,僅是求而不得的魚幼薇。 腳步重的像灌了鉛,可身子卻不由自主的,被牽引著向前走去…… “幼薇,不可再近前了。” “師父……” “明日你就要出嫁,為師……很為你高興?!焙熀笕擞拔⑽⒁粍印?/br> 魚幼薇愣怔站在原處,窗外風(fēng)狂雨驟,她卻只聽見簾后那一聲書頁翻動,是止不住的顫聲。 “荒戍落黃葉,浩然離故關(guān)。江上幾人在,天涯孤棹還。高風(fēng)漢陽渡,初日郢門山。何當(dāng)重相見,樽酒慰離顏……飛卿贈詩于我,何故不敢寫明?飛卿屬意于我,何故……” 何故……不敢直說? 臺詞出口,卻沒了滯澀之感,好像這個問題本就是她想問的,又好像,是魚幼薇借了她的口,說與溫庭筠。 每一個字句都背的滾瓜爛熟,她聲聲質(zhì)問,溫庭筠句句難答。 分明是兩情相悅,一見傾心。卻偏偏因著師徒之份,年齡之差,不得相親。 世俗禮教與數(shù)十年年歲如鴻溝天塹相隔其間,壓得魚幼薇喘不過氣。當(dāng)年平康陋巷初見君,影鋪春水面,花落釣人頭。 自以一顆真心相付,三載苦等奈何上蒼作弄。 良人非溫郎。 燭影光微,重簾影動,有人輕衣緩步而出,繃緊的心弦微微一顫。 那人長衫烏發(fā),手執(zhí)一把合攏的烏骨折扇,緋色扇墜垂下長長絲絳,隨著身形一下一下曳在觀者心上。 鞮紅有一瞬忘了身在何處,看到來人一雙鳳眸清冽,面如冠玉,怔了許久才記起自己下一句要說什么。 眼前形狀精致姣好的鳳眸猛然壓下。 “怎么不跪?” “?。俊表L紅如夢初醒,在閣樓里飄了半天的魂魄總算重新附體,“跪跪跪什么?!” 渝辭面無表情,“拜別師父,不就拜嗎?” 鞮紅這下反應(yīng)過來了,差點瞪出眼球,“我們只是走戲啊,走戲還要跪的嗎?!你你你你占我便宜!” 渝辭歪歪腦袋,“照你這么說,你剛才喊我?guī)煾甘钦嫘恼\意的?” 鞮紅嘻嘻一笑,轉(zhuǎn)身就走,“不演了?。 ?/br> 只聽渝辭在背后不慌不忙說著,“你現(xiàn)在并不是你自己,去相信你現(xiàn)在是魚玄機(jī)。而我是你的師父,你跪我,是魚玄機(jī)跪溫庭筠,并不是鞮紅跪渝辭。你不需要覺得有什么心理負(fù)擔(dān)?!?/br> “你相信我,跪下去,你會感受到和以往不一樣的體驗?!?/br> 鞮紅頓住腳步,轉(zhuǎn)過身來,“你下一句是不是要說信你得永生?” 渝辭:“???” 鞮紅無語,說真的,要不是因為她認(rèn)識渝辭,她一定會以為自己今晚是進(jìn)了那個xie|教組織的老巢。 重新整理好情緒,待渝辭退回簾后,鞮紅沉沉出口。 “魚幼薇,拜別師父。” 簾動無聲,魚幼薇不忍面對師父,提裳屈膝跪拜,額頭磕上地面的那一瞬間,鞮紅猛然驚醒。 想象中的屈辱感并沒有出現(xiàn),有的盡是散落在這棟風(fēng)雨樓閣中的依依別情。 那些情緒如有實質(zhì),鞮紅很明確的知道,自己是清醒的,可是那些情緒卻不受控制的襲入她的大腦,占據(jù)她的理智。 她緩緩閉上眼睛,長拜不起。 不知何時,簾后的人已經(jīng)站在她身前,有什么輕柔的東西蓋上她的頭頂。猛地睜眼,只見余光所及,盡是迷離的紅。 是喜帕。 人本身跪拜下去,最親近的就是自己的身體。這時候,一切感官都被放大,視線局部被限制住。能看到的視角只有一點點,而現(xiàn)在,她的師父用嫁人的喜帕將她的余光也都蓋住……就如她被陰云掩蔽的往后余生。 她本能抬頭,下一瞬頭頂便被輕輕抵上一個微涼的事物。 緋紅的扇墜在眼前不遠(yuǎn)處映著燭光輕緩搖晃。 鞮紅心頭一顫,千頭萬緒如百種彩墨同時入水,彼此纏繞融合,蜿蜒流散任意東西。 這個動作,或許誰都忘了,但是鞮紅卻鬼使神差的記得。 那天她難的提前到了拍攝場地,上一場還未結(jié)束,她在一圈助理的伺候下在旁邊吹冷風(fēng)吃冷飲。平康里的場景,正在演著溫庭筠初遇魚幼薇。 八歲左右的小演員團(tuán)著兩個發(fā)團(tuán),脆生生的吟著《江邊柳》,“翠色連荒岸,煙姿入遠(yuǎn)樓。影鋪春水面,花落……”躊躇片刻,稚嫩的臉頰得意的舒展開來,手指在空中劃出一個圈就如花瓣迎風(fēng)而動,俏皮的點在自己頭上,“花落釣~人~頭~” 溫庭筠被她逗得哈哈大笑,抬起折扇輕輕點在她的頭頂,“好一個,花落釣人頭?。 ?/br> 或許是這一幕過于生動可愛,鞮紅也被其間蔓延出的師徒溫情所打動,把這個動作記了很久……正如當(dāng)時的幼薇,一定也將這些珍貴的記憶藏在心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