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后，黎明月提交了國家書法家協(xié)會入會申請表，再寫了幅習(xí)作，連著身份證復(fù)印件和蘭亭展金獎證明一起寄給了新認(rèn)識的當(dāng)?shù)貢鴧f(xié)副主席。

    “書協(xié)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接收個人申報了。”柳郁當(dāng)時這樣提醒她，“記得認(rèn)識幾個書協(xié)成員，打好交道，過段時間就能推送上去了?！?/br>
    事實證明，這確實是最直接迅速的道路。

    “這是因為你拿了蘭亭展金獎?！鄙虺幈m正她，“他們現(xiàn)在可是爭搶著請你加入，哪里有卡你的道理?！?/br>
    黎明月笑，“那也要感謝他們?！?/br>
    或許是因為在宮中毫無仰仗，昭月公主很早就懂得了做人的道理，不輕視任何一個人，哪怕是無關(guān)緊要的下屬仆人——這種習(xí)慣也為她后來的口碑和平步青云打好了基礎(chǔ)。

    沈硯冰沒多久就收到了鄭珂的消息。

    一連串的點贊大拇指表情，緊接問：“下周辦展，過來？”

    蘭亭展持續(xù)一周，周末兩天是盛況，來的各地書法家不計其數(shù)，算是難得的交流寶地。

    而作為金獎得主，沒有人會放棄這樣的露面機會。

    沈硯冰看著坐在課桌前的黎明月，先問：“柳老師有約你一起去沙城嗎？”

    “有。”黎明月回答，看過來，“我拒絕了?！?/br>
    沈硯冰一笑，“怎么沒和我提，萬一我不去呢？”

    沙城是她的故鄉(xiāng)，辦展的還是鄭家人，得獎的是女朋友，沈硯冰于情于理都沒有不去的道理，但她還是想逗一逗對方。

    黎明月卻支著手肘看她，回：“那我也不去?！?/br>
    這是意料之外的回答。

    沈硯冰沒想到對方會認(rèn)真的放棄這樣的機會，不帶絲毫玩笑地求她一起去。

    很干脆，但也讓她感到一絲不安。

    黎明月似乎完全不能接受離開她。

    睡前，沈硯冰查看著機票，見黎明月一直睜眼，索性喊她一起過來看。

    “教你怎么買票?！彼惺郑跋胱w機還是高鐵？”

    黎明月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屏幕，聞言似有糾結(jié)，問：“不能都坐嗎？”

    沈硯冰笑，“那就坐飛機去，坐高鐵回來?！?/br>
    “輸你的身份證號?！彼咽謾C遞給對方，“還記得嗎？”

    黎明月拿到的當(dāng)天就記得滾瓜爛熟，連著沈硯冰的身份證號碼都背得一清二楚。

    “一串?dāng)?shù)字，就是我們在這個世界的憑證?！崩杳髟掠行┢婷畹母杏X，但又說不上來。

    沈硯冰接過手機，摸到她有些涼的手，把它塞進了被子里，“別著涼了，現(xiàn)在晚上氣溫低——這可不只是一串?dāng)?shù)字，從出生到死亡，你的一切檔案資料、人生軌跡都在里面。”

    黎明月人有些縮下去，被子蓋過她的肩頭，遮住半張臉，她甕聲甕氣：“它沒有我的前半生?！?/br>
    有心的人一查便知——她和這個世界仍舊隔著一層薄膜，戳不破，也拆不穿。

    她有著不屬于這個世界的過去。

    沈硯冰忽然摸了摸她的頭，手順著下滑，搭在她的肩上。

    “等再過幾年，回望現(xiàn)在，說不定會有不一樣的感受?！鄙虺幈鶄?cè)頭看她，“你現(xiàn)在年紀(jì)小，來的時間也短，過去十幾年占了整個人生的大部分，但……”

    “但我現(xiàn)在有你?！崩杳髟缕^靠在了她的肩上，“你會陪我走多遠(yuǎn)？會超過那過去的十八年吧?！?/br>
    “這樣你就是我人生的大部分了?！彼吐曌哉Z著，抱住了沈硯冰的手臂。

    沈硯冰發(fā)現(xiàn)自己難以作出這樣的承諾。

    她不是一個能輕易下保證的人，承諾的分量實在太重，而未來總是在變化。

    黎明月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語，等不到沈硯冰的回答，便合眼慢慢睡了過去。

    沈硯冰靠著床，沉思片刻，過了一會兒小心地抽回手臂，看著黎明月的睡顏，抬手熄了燈。

    第二天醒來，黎明月像是把這件事忘了，照常熱著早餐，絲毫沒有糾纏昨日的回答。

    沈硯冰松了口氣，但心里卻惦記著對方的話。

    十九歲的黎明月可以盡情幻想兩人的美好未來，但二十八歲的沈硯冰已經(jīng)步入了現(xiàn)實。

    這無關(guān)心智，只是世事無常。

    去到學(xué)校，周迎同她打完招呼，瞄了瞄周圍，同她分享八卦，“你知道嗎，輔導(dǎo)員，就郭靖，出事了！”

    沈硯冰皺眉，不欲理會：“這個月第幾個了？”

    除了副高評選，其他參評也在這個月陸續(xù)展開，匿名舉報信是一封接一封，每天早上一來，周迎的瓜就沒停過。

    “還記得劉顯明作風(fēng)問題的事嗎？”周迎壓低聲音，“是真的，郭靖就是他保進來的人?！?/br>
    劉顯明是和沈硯冰競選副高時勝率最大的院長弟子，最后兩人都落了選，沈硯冰倒是不在意，但對方可是壓了重寶在這次評選上。

    周迎當(dāng)時還猜測是另一位候選人故意黑他，畢竟這種事，扯多了就說不清了，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還明目張膽地把情人放在了文學(xué)院里。

    沈硯冰想起那個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年輕姑娘，有些唏噓。

    “現(xiàn)在濱大有多難進清楚嗎——郭靖可是生生擠掉了幾個名校博士呢?！敝苡Р黄?，“也不知道公示怎么做的，竟然現(xiàn)在才有人提出問題?！?/br>
    “被擠掉的人沒有異議嗎？”沈硯冰隨口問，很快又反應(yīng)過來，這種面試主觀分太多，壓根不會留下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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