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吶，要不然你給我拍個新的？

    不要臉，無恥，

    我找別人你又生氣要和我斷聯(lián)系，那怎么解決生理問題，

    兩人邊吃年夜飯邊聊天，聊的內(nèi)容越來越大膽，如同脫韁的野馬。

    不一會兒溫千禾臉發(fā)熱，通紅，開始對著屏幕出言不遜。

    一會兒又被逗得哈哈笑了起來，完全不顧形象。

    除夕夜，快到十二點了，電視里春晚主持人開始讀秒，小區(qū)里的人已經(jīng)瘋狂了，各種煙花爆竹點亮了新年伊始。

    你那邊好安靜。溫千禾這邊已經(jīng)炸開鍋了。

    醫(yī)院，吵不得，更別說放煙花了，那一放得送走多少人啊。

    溫千禾沒忍住笑了出來，說的也是，那給你看看這邊的，他不等周ting筠回答，興奮地直接拿起桌上的手機，往窗戶邊走，你家樓層選得不錯，五樓，視線也沒遮擋住，盡收眼底。那邊的煙花好漂亮??！你看，五彩繽紛，像裙子。

    溫千禾指著遠處。

    周ting筠一點也不想看，絲毫沒興趣，他隨意瞟了一眼，看不清，太遠了，眼花繚亂的，吵死了，還污染空氣，有什么好看的，遲早得禁！

    嗯？周ting筠，你剛剛說了什么？溫千禾把耳朵貼在手機，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窗外。

    窗外萬家燈火徹夜長明，煙花齊放，整個天空攪成了一片絢麗星海。

    城里人就是大方，煙花跟不要錢地放。以前在老家過年，什么都沒有，左鄰右舍倒是十二點準(zhǔn)時出來互相道賀，他們村偏僻，四面環(huán)山，挨著的鄰居也只有三戶，要走一里路才看得見其他戶。

    為什么有人拼命留在大城市，也不是沒道理。

    見慣了繁華熱鬧，誰受得了冷風(fēng)四吹，荒涼無人之地。

    新年快樂，周ting筠怕他沒聽清，費勁地從桌板上拿起手機放在嘴邊，用力喊了一句，新年快樂。千禾。

    這一聲扯得他右眼直疼。

    新年快樂呀。

    溫千禾突然感到自己臉上濕濕的，有咸咸的東西滑進嘴里。

    窗外萬紫千紅明亮如火，卻像一束光照進他的生命里，連同那響徹在自己耳邊被爆竹聲掩蓋但依然清晰明了的聲音。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這內(nèi)容應(yīng)該除夕夜寫的，主要是過年忙哈哈。

    現(xiàn)在過完年啦，我會努力更新噠。

    第23章 第 23 章

    千禾, 我上完課了，今天主講師是一位國家級演員，老演員氣質(zhì)就是不一樣, 說得也比較深刻, 不帶點腦子還理解不了。他還問了我們一個問題, 在你眼里, 演員是什么。你知道我怎么說的嗎？

    周ting筠發(fā)這條微信時候，溫千禾恰巧收到家里的電話。

    他爸發(fā)病，用刀捅傷了鄰居。

    電話里溫千禾的母親也已經(jīng)快瘋了。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溫千禾問了幾遍，才把事情原委理清楚。

    爸現(xiàn)在怎么樣了？溫千禾極力穩(wěn)定自己的情緒，可聲音還是在顫抖, 但他自己明顯感覺不到了。

    在醫(yī)院里, 被強制打了鎮(zhèn)定劑小禾, 你回來, 好不好，我, 我受不了,

    我, 溫千禾突然失了聲，回答不了，但知道他必須回去。

    未等說完，電話的另一端出現(xiàn)尖銳的聲音，沒良心的白眼狼, 你爸媽養(yǎng)你這么大，現(xiàn)在進入大城市了，就開始嫌貧愛富了？你爸現(xiàn)在躺在醫(yī)院里, 叔是生是死還沒個數(shù)呢。你就只管你自己，我都聽不下去了，出這么大的事，你媽嚇得話都說不圓，你倒好，半分要回來的意思的也沒有，怎么，你不姓溫了？有你這么做兒子的？

    王姨，我馬上回來。溫千禾掛掉電話，匆匆在網(wǎng)上買了票。

    他買的最近一趟動車，還有三小時。這里距離火車站也就四十分鐘的路程。

    上一秒還坐在桌邊，桌上攤開的是刑法，電腦正在播放柏浪濤主講刑法?？紵狳c。是他花了錢買的課程。

    今年是大三下學(xué)期，暑假依然沒回家。

    因為馬上要司考，趕上司考改革末班車。

    他想一心備考，所以沒去兼職，給家里打的錢自然減少了，幾乎只能從牙縫里擠出來。

    父母雖為農(nóng)，沒上過什么學(xué)，但從來都是支持自己的，不論他做什么。

    今天發(fā)生的事，始料未及。

    父親患有遺傳性精神病，年輕時還好，隨著年紀(jì)的增長，免疫力低越來越嚴(yán)重，每月藥物攝入也逐漸加大。

    家里那點積蓄，在他初中就已經(jīng)掏空，后有精準(zhǔn)扶貧，低保，勉強度日。

    本來父母打算等溫千禾讀完初中，跟著他二舅一起進縣電子廠，工資三千保底，多勞多得。二舅每次來家里都會說廠里福利怎么怎么好，現(xiàn)在他可以每月六七千了。

    父母很想讓他去。供不起他上高中了。九年義務(wù)教育上完就不錯了。

    中考剛結(jié)束，溫千禾滿心歡喜地從縣實驗中學(xué)回家，想和母親分享考后心得。可母親當(dāng)場告訴他不能繼續(xù)供他念書，家里狀況根本讀不起了，二舅也已經(jīng)和廠里聯(lián)系好走后門帶一個未成年來上班。

    他其實很早就知道爸爸精神越來越不好，經(jīng)常忘事，已經(jīng)沒人愿意讓他做事。

    可這么直截了當(dāng)，回絕他一切皆有可能的未來，即使表面再怎么裝得云淡風(fēng)輕，滿口答應(yīng)，眼里淚水嘩啦啦猶如水龍頭開了閘一般，止不住地落。

    母親見他傷心，安慰著他，進廠也會變得很好，有錢賺，趁著年輕還可以多干幾年。

    溫千禾搖頭，只有讀書才能有出息。他只有讀書才能有出息。

    父親在一邊悶著頭抽著葉子煙，眼睛被煙熏得紅紅的，幾欲開口都咽回去了。

    一向乖巧聽話的他那幾天將自己關(guān)在房里，不吃不喝，整晚整晚哭到失眠，哭到天亮。

    那扇窗突然關(guān)上，沒了光。

    他在學(xué)校拼命學(xué)習(xí)，無時無刻在學(xué)習(xí)，想用好成績贏得父母的開心，贏得一個機會。他不在乎別人怎么說，怎么孤立，同學(xué)不喜歡，老師也不喜歡他。因為他太在意分?jǐn)?shù)，曾經(jīng)因為改卷老師少加一分而爭個不停，鬧到教育處，大家都認(rèn)為這孩子太固執(zhí)太不討喜。

    所有孤獨，煎熬嘗遍之后，得到的結(jié)果依然是那么無力。

    少年的掙扎，不堪一擊。

    中考成績都來不及知曉，他就被二舅帶到了電子廠。

    那里有很多與他同齡的少年，大部分男孩子染黃毛，喜歡抽煙說臟話，每天盯著廠里女孩子吹口哨。女孩子愛八卦，總幻想著遇見高富帥。

    就是沒有一個人想離開這里。他們對現(xiàn)實生活很滿意。

    溫千禾那時個子還不高，156M左右，瘦骨嶙峋，整個像沒發(fā)育好的小猴子。

    所以大家很是照顧他。

    廠里的大媽心疼他，特別看見那雙白嫩嫩的手。經(jīng)常給他帶飯。

    幾乎沒怎么吃過葷的溫千禾那半個月就在吃的方面相當(dāng)滿足。

    干癟的臉上開始長rou了。天天坐著干流水線活，屁股也有rou。

    只是個頭還未見長。

    溫千禾起初不愿說話，不喜與人交流，只做自己的事。

    剛進一星期就比來這很久的同齡做得還要多，效率高。深得廠負責(zé)人喜歡。

    年紀(jì)小干事就是靈活。

    每次得到夸贊，溫千禾幾乎面無表情，笑不出來。都是二舅打圓場說，他做什么都厲害，以前讀書的時候經(jīng)?？嫉谝?。不出兩年，肯定超越我。

    廠領(lǐng)導(dǎo)起初訝異，露出惋惜又贊許的眼光，后來也沒說什么了。

    壓抑，難受，不甘，憤怒，各種負面情緒充斥著他心里每一個角落。

    狹窄的宿舍，八九個人擠在一間，每天排隊洗澡，夏天熱得睡不著覺，電扇吹的風(fēng)都是熱的，到處飄的是臟話，扔的是煙頭，天天談?wù)摰氖菑S里哪個小姑娘胸大，皮膚好，誰和誰在一起了，誰比較好睡。

    那些聲音，即使捂著耳朵，也無孔不入，沒日沒夜地鉆進他的大腦里，一點一點侵蝕著他高傲不屈的靈魂。

    他們這個廠還算小有規(guī)模，四周是高高的圍墻，他每次從食堂出來，望見，便想翻出去，離開這里。

    可翻出去之后呢，他能去哪里，什么都沒有，什么也干不了。

    漸漸地，與其說是習(xí)慣，不如說是絕望。

    可能他與廠里那些男孩子也沒什么不同。

    只是后來者。

    當(dāng)他拋下自己所堅持的盔甲，嘗試融入這個集體時。發(fā)現(xiàn)沒這么難。

    竟然也沒那么難。

    他也能輕松討論出那些女孩子的特點，用他們的方式討得女生歡心。

    喝酒抽煙，一學(xué)就會。懶惰，不思進取，喋喋不休說大話，信手拈來。

    當(dāng)天夜里，來這從未哭過的他，悶著頭失聲痛哭，分不清是汗水還是淚水，洶涌得不成樣子。

    混著夜里此起彼伏的呼嚕聲。

    所有堅持的東西，那一刻分崩離析。

    哭到最后他將自己枕頭底下的準(zhǔn)考證撕了。

    第二天，廠里來人了。三四個西裝革履，文質(zhì)彬彬，與這格格不入的人。

    廠負責(zé)人十分熱情地招待，以為是上面檢查的來了。一問，誰知是縣云嵐高級中學(xué)的校長來找溫千禾的。

    云嵐高級中學(xué)是縣前兩年剛辦的一所私立高中，招生比較困難，幾乎每年都會派出大量老師去縣各地招生，特別是縣排名前三百的，門檻都要被踏破。

    他們本來沒打算招縣第一名。

    因為幾乎每年縣前三都會去市里讀。不讀也自動去一中。

    沒人愿意把青春賭給一所剛辦立的私立高中，即使開的條件足夠好。

    所以云嵐高級中學(xué)每年的錄取分?jǐn)?shù)線很低300分就能上。

    可校長從縣教育局熟人得到消息，今年縣第一名還沒報任何學(xué)校 。簡直是驚天好消息。

    了解情況之后，才知道是家里太窮，不給上學(xué)，還被打發(fā)到廠里打工。

    當(dāng)他看見從流水線上出來的一抹小小身影時，深深嘆了一口氣。

    沒控制住狠狠批評了一頓廠里領(lǐng)導(dǎo)人雇傭童工，觸犯道德底線，法律條規(guī)。

    領(lǐng)導(dǎo)點頭哈腰連忙道歉。

    聽完校長說的，溫千禾不信，以為是騙子。

    直到對方迫不得已念出了準(zhǔn)考證號，他倒背如流的數(shù)字。

    才相信是真的。

    他考了708分，刷新了縣中考成績記錄，擠進市第九。

    三年如一日的努力沒白費。

    最讓他高興的是英語。由于鎮(zhèn)上小學(xué)教育落后，小學(xué)階段沒接觸過英語，他初中考到縣里，便學(xué)得很吃力，其他科可以輕輕松松拿第一。

    可是英語怎么也學(xué)不好，到了初三也只能考九十來分。

    中考竟然考了112分。

    校長說他來云嵐高級中學(xué)，免去三年學(xué)費，每個月還給800元生活費。

    問他愿不愿意。

    當(dāng)時在一旁的二舅驚呆了，第一次聽見學(xué)校倒給錢的。

    也是頭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自己的侄兒到底有多優(yōu)秀，全縣第一，市第九。要是他兒子考這么好，做夢笑醒。砸鍋賣鐵也給上啊。

    廠里其他人露出大大的驚訝表情！沒想過平時與自己同吃同住的孩子竟然是個學(xué)霸，就說氣質(zhì)不一樣嘛。

    溫千禾抱著校長給他跪下，邊哭邊說，昨晚夜里以為自己一輩子都完了，都完了，只能呆在這個地方。永遠出不去了。

    他愿意，愿意去云嵐高級中學(xué)。

    至今云嵐高級中學(xué)的校長以及每一位老師都被他奉為恩人。

    后來一中聽說這事，腸子悔青了，當(dāng)初打過電話，卻被溫千禾父母一口回絕了。

    他以為溫千禾去市里讀去了。

    溫千禾后來也很爭氣，唯一遺憾的是他沒選理科。

    他自己糾結(jié)了很久，決定遵從自己的喜好選擇了文科，最終以623分?jǐn)孬@市文科第一，當(dāng)年全省文科狀元657分。

    縣一中文科最高分581分。

    一炮打響了云嵐高級中學(xué)的名聲，自此以后招生無憂?，F(xiàn)在招生分?jǐn)?shù)線已經(jīng)漲到450分了。

    高中階段是他度過最為愉快的一段時間。父親病沒那么嚴(yán)重，還能在家自己干干活兒。母親在鎮(zhèn)上找點會兒做，維持生計也沒什么問題。

    可他上大學(xué)之后，情況開始變化。

    母親突然患腦梗塞差點離世，搶救過來后再無力干活，只能在家吃藥度日。父親病情惡化，已經(jīng)開始不認(rèn)人，說胡話了。

    他知道母親很辛苦，一個人照顧父親。所以高中一畢業(yè)就申請生源地貸款，大一開始兼職賺錢，全寄回去。

    可現(xiàn)在嚴(yán)重到拿刀捅人了。

    他以前從別人口中別惹精神病，別惹，真的會殺人。

    事實是真的。

    他愛父親，父親是個非常憨厚的老實人，待他極好，當(dāng)初聽說云嵐中學(xué)提出條件，極力支持自己讀書。他也覺得讀書有出息。

    但他精神病開始發(fā)作后，就變了。

    溫千禾關(guān)掉電腦，合上書本，草草地收拾了自己的行李，也沒多少東西。不到十分鐘就整理好了。

    他看見周ting筠發(fā)來的消息，不知道怎么回。

    這半年來承蒙他的照顧，自己活得很好。

    周ting筠出院以后，先是為了精進自己演技報班學(xué)習(xí)，后又進了舞團練習(xí)。

    總之忙得不可開交。連畢業(yè)證都是溫千禾幫他取的。

    周ting筠等半天沒收到回信，失去了耐心。

    打了個電話過去。

    等到溫千禾終于接了，他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猛問，怎么不回消息？你在學(xué)習(xí)嗎？這個點還在學(xué)？都十點了。該休息了，再學(xué)就成瘋子了。

    溫千禾聽到那兩個字，神經(jīng)一下格外敏感，反射性地問：如果我真是瘋子，你會怎么樣。

    先天性，遺傳性，精神病。

    如果放在平時，周ting筠可能以為是玩笑話，但今天溫千禾語氣明顯不對勁。

    他笑道：養(yǎng)一個小瘋子應(yīng)該花不了多少錢吧。

    第24章 第 24 章

    你真是好, 什么都養(yǎng)得起。溫千禾不由自主地輕輕笑了一聲。

    忽然很想見周ting筠，想看一看他說這句話是什么表情，眼睛有沒有閃光, 如果閃了那一定是真話。

    畢業(yè)證收到了嗎？

    快遞顯示還要一天。

    哦, 周ting筠, 接下來一段時間可能會聯(lián)系不上我, 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