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記得初一老師上溫庭筠的《商山早行》，也是他第一次知道這位詩人。

    老師還提了一句，現(xiàn)在姓溫的很少了，我們班竟然有一位，那就請溫同學來為我們朗讀一下溫庭筠的《商山早行》。

    都說小時不知事，只知道悶頭苦背古詩。但他卻能真真切切體會到溫庭筠的所有情感，冥冥之中，或者說天生我才。

    老師大放贊詞，說他天賦異稟，小小年紀竟比老師分析得還透徹。

    這種時刻僅限于溫庭筠的詩詞。

    兒時就斷定過全中國會有人叫庭筠的。如果遇見了，那一定是上天賜給他這輩子最美好的禮物。

    眼前是遇見了，可惜是個男的，可并不阻止他對這個人的好感，和從前所有的幻想一股腦全加在周先生身上，使這個人的形象頓時光芒萬丈。

    他好后悔當時拒絕了他的周先生的邀請。

    所幸的是，過了幾天郭翼春光滿面地告訴他周先生加入了他們社團。

    這也是說為什么他們在一起郭翼幫了不少忙的原因。郭翼特會看臉色行事，一見周先生來了，就主動騰出空間給他們，甚至還會約溫千禾出來，給二人制造各種機會見面。

    所以沒過一個月他們就在一起了。

    溫千禾將畢生溫柔都給了他。而周先生一開始對他也相當上心，浪漫驚喜從未缺過，那一個月幾乎每天膩著。

    周先生會給他唱歌，很好聽，即使他每天晚上會將他參加《A大好聲音》的所有片段刷爛，依然百聽不厭。

    周先生會具有紳士風度地帶他旅游，看電影。會為他做所有情侶該做的事，且只花了一個月。

    周先生家境很好，不住學校。但可笑的是周先生從來沒帶他去過他住的地方。連他們倆的第一次做i，都是在酒店，好歹精心布置過。也算有儀式感了。第一次發(fā)生關系是在他們在一起的第一天。當時他倒也沒覺得什么，畢竟在一起了，這種事無法避免，早晚都得經(jīng)歷，而且他喜歡這個人，喜歡到甘愿舍身做下位，承受不可言喻的痛。

    你聲音很好聽，我想聽你叫出來。周先生居高臨下。而他眼睛里都是淚花，明明預期會很痛，可沒想到這么痛。

    弄疼了嗎？但周先生并沒有停止，還調(diào)笑道：你一哭，就特別緊。

    現(xiàn)在回想起來，溫千禾覺得自己特別蠢，后來證明也的的確確蠢透了。

    在一起第二個月周先生便不像以前那樣每天陪自己了，即使來找，也是為了做那事。

    溫千禾沒談過戀愛，第一次遇見這種情況，還瘋狂在自己身上找原因，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夠好，每天守著手機生怕錯過什么，一旦周先生發(fā)了一條消息，他會反復琢磨，該怎么回復，磨磨蹭蹭的就過了大半個小時，周先生直接打語音，問他是不是死了，為什么半天不回信息。

    他不會黏人，不會撒嬌，甚至不會好好說話。

    因為一遇見這個人就大腦空白，就緊張，就渾身發(fā)軟。

    他知道這些是自己的缺點，也很有可能正是這樣周先生才越來越不喜歡自己。

    直到某天他在社團里撞見周先生摟著另一穿著漢服的男生接吻，才明白原來他的周先生另有所愛了。還用這樣他討厭的方式宣告。

    周先生先前要求他穿漢服來做一次 i 。他拒絕了，這是他熱愛的東西，不能玷污。當時周先生很是憤怒，第一次罵了他，隨后發(fā)生激烈的爭吵。兩人不歡而散。

    事后他低下頭道歉，但也沒做出讓步。周先生見他固執(zhí)，那次很生氣地用了后入式進入了他。他只得忍下了這份屈辱式的性，，交，不想再惹生氣。

    但忍讓的結(jié)果就是周先生不動聲色地有了新歡，還是同社團的新加入的大一新生。長得白白凈凈，格外秀氣的小男生，聲音也很好聽。

    當時溫千禾是把藍牙音響落在社團里，便折回來取。誰知道就撞見這一幕。

    門打開的那剎那，溫千禾硬是愣了足足十分鐘，直到那位小男生叫了他名字，溫千禾眼睛才回過神，對上周先生的目光，帶有挑釁意味。

    曾經(jīng)認為最漂亮的一雙眼睛，驀然覺得諷刺。

    我我這就走。溫千禾聲音顫得不像樣，低下頭，腳底發(fā)軟，使出所有力氣才關上那扇門。

    轉(zhuǎn)身后，聚集在眼眶里的淚水嘩啦啦地流個不停。他不想哭的，他明明知道眼淚是最不值錢且最沒用的東西?？刹敛煌辏ú槐M，沒完沒了地洶涌滾落。

    其實他能預料到周先生終有一天會厭倦這樣平庸的自己，只是沒想到這么快。他們交往才不到三個月。

    他不想吵，不想鬧，吵鬧也不是他一貫風格，何況他無法對自己喜歡的人破口大罵。

    只是讓他明白了，庭筠不一定只和溫配。

    當時他在學校圖書館旁的長椅上一個人坐了很久，一會兒哭，一會兒笑，像個神經(jīng)病。年少傻逼的他那時覺得自己失戀就等于天塌，其他人議論的眼光算的了什么。

    周先生到底還是打了個電話過來，問他在哪兒？

    溫千禾說不清是開心，還是心痛，他不知道說什么，電話里的人依然是個急性子，暴脾氣，等不了兩分鐘就開始罵了。

    和剛認識時溫柔繾綣的樣子判若兩人。

    溫千禾，再不說話，你別后悔。

    溫千禾依然沒說話，他內(nèi)心其實期盼周先生哄哄他，說不是真的喜歡那個男生，說愛的依然是他，說一切都是誤會。

    那么自己肯定會原諒的。

    可下一句直接涼透他的心。

    你和我睡覺的那些照片，我數(shù)三聲，不說話，立馬發(fā)校群里。

    周，ting，筠，你不是人！

    小東西，知道害怕了？不是挺犟的？

    溫千禾脊背發(fā)涼，頭皮發(fā)麻，嘴唇抖動：我們分手，分手。

    說完他趕緊按掉電話，不想聽那惡魔般的聲音，仿佛從地獄傳來的，也要將他拉進深淵里。

    第3章 岌岌可危的關系3

    溫千禾手機不敢開機。走路灌鉛似的一步一步尤為艱難。

    整個人被嚇壞了，魂不守舍，腦海里上演了一副年度羞恥大戲。他和周ting筠做，，愛時，周ting筠的確喜歡拿手機拍，他后悔沒有阻止，那時這個人溫柔得不像話，偽裝太好，讓他相信這個庭筠是上天降臨的驚喜。

    即使是男的也認了。沒想到最后劈腿了，還要反咬一口。

    一旦那些照片公之于眾，他不知道該怎么辦。同學，老師會如何看他，在學?？隙ù幌氯チ?，關鍵回家跟以他為驕傲的父母怎么交代

    他自認為沒做過什么壞事，公交車會讓座，看見年老的乞丐即使自己餓一頓也會把飯錢給他。為什么到大學，想認認真真談一次戀愛遇見了騙子，混蛋。騙炮也算了，偏偏騙的是感情。

    說到底是自己傻逼，沒見過什么世面，高中為什么不去談幾次戀愛，也不至于被人哄哄就上鉤了，吃干抹凈還要他的命。

    溫千禾一打開宿舍門，室友三雙眼睛復雜，齊刷刷地望向他。

    那一刻的恐懼，他永生難忘。深深刻在骨子里，盡管時間會慢慢沖淡一些，回想起來依然膽戰(zhàn)心驚，每個毛孔都怕得豎立。

    他記得那時自己的手指僵得打不開，站都站不穩(wěn)，說出來的每個字繞了舌頭半圈：你，們是收到什么，什么，信，息嗎？

    宿舍長說：哦，輔導員找你啊打你電話打不通，你今天怎么現(xiàn)在回來，社團很忙嗎？

    溫千禾仿佛在夢里，沒搭話。

    宿舍長見他這么一副樣子，起身打馬虎：你們倆該玩啥玩啥，別看了，走到溫千禾旁，將他拉去陽臺。

    其實這沒什么的，我們不在意這些，你這樣瞞著，反倒不好。

    他身子有些不穩(wěn)，頭暈目眩，只覺得他快完了，完了。周ting筠這人渣果然，果然絲毫不念及情分。

    輔導員今天說到助學貸款的事，我也才知道你家里的情況。還有助學金的事你放心，我一定幫你申請到。你不要這樣，真沒什么，這不丟臉，溫千禾。宿舍長以為他覺得掉面子，別扭。于是又換了種方法。

    溫千禾，誰一開始能決定自己的出生呢，但我們可以通過自己的努力改變自己的人生，我們可以決定下一代的出生啊。而且誰又不想含著金鑰匙出生呢，你已經(jīng)很棒了，我們都很佩服你，你很優(yōu)秀，將來前途肯定熠熠生輝，現(xiàn)在的困境只是眼前的，我們可以靠自己創(chuàng)造更優(yōu)越的條件。宿舍長覺得自己說得太雞湯，又換種方式：溫千禾，你聽哥一句勸

    就這些嗎？溫千禾打斷他的話。

    宿舍長摸不到頭腦：就這些？就這些，難道還有其他困難？你告訴兄弟，兄弟我絕對一方有難八方支援。

    其實比起周ting筠，這些頓時顯得渺小而又可喜。

    溫千禾從大驚中抽出魂來，激動得快溢出淚來：宿舍長，謝謝你，你剛剛的話，我都記在心里的。

    沒事，以后要是有困難，一定不要瞞著。

    沒有困難，沒有困難。

    劫后重生的暢快感，讓他說話都比平時歡快點：你說得對，沒有人能決定自己的出生，但我能改變自己的人生。

    宿舍長內(nèi)心自豪感油然而生，他感覺自己拯救了一個自閉少年，平時心靈雞湯沒白看，奏效了。

    接下來溫千禾幾天都未出宿舍門，社團也不去。手機看都沒看一下，對外宣稱手機壞了，維修中，有事沒事不要聯(lián)系。

    臨近期末，課也沒多少，都忙著復習，俗稱考試周，專業(yè)選得好，考試勝高考。很不巧他選的法學，法律專業(yè)背的東西太多了，這兩周都忙得熱火朝天，宿舍里連平時打游戲的兩人都不打了，專心復習。只求六十分，多一分不要，少一分要命。

    這學期必□□法，法理學。老師這次也沒說范圍，厚厚的一本書，溫千禾讀得津津有味。

    舍友不知道他和周ting筠談戀愛，但郭翼知道。

    沒過幾天，郭翼就來宿舍找他，問他怎么這么多天沒去社團，社團準備期末搞個聚會，發(fā)信息不回，打電話關機。問周ting筠，周ting筠直接掛了。直覺告訴他兩人出問題了。

    不去。

    郭翼看了看宿舍其他人都在戴著耳機刷題背書，便貼近了悄悄說：你和周ting筠吵架了？

    溫千禾聽到這名字就反胃，說不出什么感受，反正就是別提，一提那些蠢事就自然而然浮上腦間，無時無刻在提醒，自己曾經(jīng)多蠢，被別人耍得團團轉(zhuǎn)。

    郭翼瞅著他這模樣，肯定了心里猜想，勸說：情侶之間鬧鬧小脾氣正常，周少爺脾氣是怎么不太好，十分暴躁，前兩天就那個葉秋，不小心將他手機碰掉了，這位大少爺直接給了他幾耳光。

    葉秋正是前兩天撞見他們激情接吻的那個男生。

    周ting筠這狗渣男，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都愛扇人耳光。

    他慶幸自己只和這人渣相處不到四個月，慶幸自己這么早就看清了他的真面目。

    我和他和平分手了，以后別提他。

    郭翼覺得這消息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不過還是以勸和為主，因為這兩人都在同一個社團，以后難免會碰面，關系鬧這么僵，他這個團長也左右為難。

    周少爺脾氣差是差了點，但人還是可圈可點，我覺得他對你對別人就很不一樣，他是真的喜歡你。

    真的喜歡騙我。溫千禾當時心里只想揭露周ting筠的丑陋面貌。

    對別人？郭翼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怒目相對。

    郭翼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急忙掩飾：不是，我不了解他，聽別人說的，道聽途說，但他對你我是親眼目睹的，真的上心，你看他帶你去過多少地方，只帶你啊。

    如果你還當我是你朋友，最好說實話，不然就滾，出，去。周ting筠騙他就夠了，連他認為在大學唯一稱得上算好朋友的人也合伙瞞著他。

    著實讓人有點火大。

    郭翼見他動真格了，坦白道：周ting筠，以前確實談過很多，在你沒來這個學校之前，是他最為風光的，幾乎一個月一個，不帶重樣的，gay圈誰不認識他。不過后來估計是膩了，沒怎么換了，固定那幾個。

    溫千禾咬牙切齒，但礙于室友又必須壓低聲音：你怎么不早點告訴我，郭翼，難道你不覺得他就是個騙子嗎？

    那過去很久了啊，我以為他改了嘛，當初讓我?guī)退臅r候，多么情深意切，一副認定你了的樣子。

    他是gay 他又意識到一個問題。

    當然啊，不然怎么會找上你。

    也是。周ting筠說的話怎么能信，說什么以前從來不會對男的有興趣，只對自己彎。唉。

    栽了一個大跟頭?；诓划敵?。

    像你這么白嫩的溫柔小受，確實很受圈子里喜歡的，幸好你不混圈。

    溫千禾斬釘截鐵地道：我不是受，我是直的。

    郭翼一把將椅子推開，驚道：我草，你把周少爺cao在身下的？

    溫千禾臉嚇得慘白，警惕地望了舍友，確定沒受到影響，白了郭翼一眼，用書將他打了出去：走走走，社團那頓聚餐，他去我不去。

    郭翼扒在門邊：那估計他是不會去的，他基本不來社團了。

    溫千禾站在門口，笑道：那行，那天考完，我就來找你們。

    郭翼做了一個yes的手勢，美滋滋地離開了。

    周ting筠很久沒去社團，既沒亂發(fā)照片，也沒讓人來找過他。

    充分說明了，他被人玩膩了，別人已經(jīng)對他不感興趣了。

    心情復雜，這幾天被裸，照事件壓著，渾然不覺難受，現(xiàn)在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失戀的滋味。

    狗血事件，渣男本尊，人模狗樣，全占了。

    這世間叫庭筠的寥寥無幾，能遇見一個實屬不易，能在一起幾乎不可能。

    這樣少年時期的癡心妄想以后還是少想。

    溫庭筠，人間絕妄。

    期末考很順利，社團聚會周ting筠的確沒去，估計自己都忘了加入了這么個社團。

    學校放暑假，溫千禾申請留校，在學校附近白天發(fā)發(fā)傳單，下午去輔導機構(gòu)輔導學生。晚上夜宵店打打工。

    他需要錢，可這遠遠不夠。

    發(fā)傳單一小時25元，每天傳單多的時候可干六七個小時，差的時候兩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