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爺下午還有什么事兒嗎？”

    “嗯？”

    “三爺有沒有興趣在這里喝茶？”

    原本下午他的確還有別的安排，但看著小姑娘這樣期待的眼神，譚毅沒有絲毫的猶豫為難，點頭應(yīng)下。

    “剛好香料已經(jīng)買回來了，下午我教你一下關(guān)于香的知識。”

    寒冷的冬天，在這樣的暖房里賞花喝茶，還可以焚香，沒有比這個再愜意的事了。

    “嗯嗯好的，我會好好學習的。”

    第32章 丟臉

    兩人先回到偏廳吃過午飯后, 下人才過來復命，說是暖房那邊已經(jīng)布置好了。

    于是兩人將飯后的消食茶也一并挪去了暖房，暖房里擺了兩張小桌子, 一張上面都是茶水點心，一張都是一些張淼看不懂的器物, 不過也有今天去買的香料。

    張淼之前沒有接觸過, 香料也不是什么便宜的東西, 當時的張淼身無分文，有點錢只顧著溫飽，哪里可能大手筆的十幾兩幾百兩的買香料焚燒。

    兩人沒有急著可是合香, 坐在一起喝茶賞花，吃完飯休息了一會兒，感覺精神頭也都足了不少，譚毅起身可是用小銅稱分別稱取了香料。

    張淼搬了椅子坐在他的身邊，房間不算大，又擺滿了花，這會兒里面擺放著兩張桌子就有點擁擠，兩人坐的就有點進，肩膀挨著肩膀, 動作間都是會挨挨蹭蹭的。

    可是兩人誰也沒有舍得坐遠一些，似乎這個房間真的要放不下兩個人了。

    譚毅一邊做著手里的事, 一邊和張淼解說著，生怕會被三爺嫌棄笨, 張淼學習的時候格外認真, 甚至將他說的每個字都在心里默念一邊。

    看到她這樣的認真，譚毅還以為她是喜歡合香的，于是說了一些香典上比較著名的幾個配方, 包括注意事項。

    香配好后，不能直接用還需要收好窖藏一段時間，桌子收拾起來，譚毅拿出一個香爐和香道六君子，直接在壓實的白香灰上打篆，白色的香灰上，一個蓮花圖案整齊出現(xiàn)。

    張淼新奇的睜大眼睛看著，直接譚毅又點燃一根線香，并將其遞給了自己。

    “來，你來點?！?/br>
    張淼接過香，有些遲疑的看著香爐里的蓮花圖，那是用香粉勾勒出來的，是要手稍微一顫，都可能直接破壞掉整體的圖案。

    她鼓足勇氣伸手向前，可總是感覺手在抖，最后又懨懨的收回手。

    “三爺我怕，這么好看的圖案，萬一……我不敢，還是三爺親自來吧?！?/br>
    譚毅沒有去拿遞過來的香，而是想了想伸手握住張淼的手，一手攬住她的肩膀。

    “放松，弄壞了也沒有也什么?！?/br>
    有譚毅的帶領(lǐng)，張淼心下稍微平靜一些，但接近香爐的時候，還是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線香上的火點觸及到香篆的時候，一縷青煙緩緩升空，香爐里的香粉也被點燃，他們依舊雙手交握，輕輕地像是怕打擾的誰，慢慢的一點一點離開了香爐。

    直到香爐的蓋子徹底蓋上，她才長舒一口氣。

    空氣里出了花香味，還充斥著檀香和甜甜的菊香。

    雖然只是參與了點香，但張淼還是滿滿的成就感。

    譚毅坐在她的身邊，看著她眼角眉梢都帶著笑意，閉著眼睛感受著空氣里的香甜，剛才握住她的那只手，輕輕地捻動著，那細膩溫熱的觸感，依舊殘留著。

    張淼閉著眼睛喝了一口茶，嘴里是茶香鼻息間都是花香和檀香，她甚至恍惚間覺得自己或許在夢里，不然怎么會有這樣美妙的事情。

    突然一聲空靈的聲音響起，不知譚毅從哪里搬出一張古琴，蒼白修長的手指輕輕的撥動著琴弦，剛才覺得不切實際的感覺，這會兒更是加深。

    他是天上的謫仙嗎？

    張淼看著有些入神，香氣，仙樂，自己這會兒應(yīng)該已經(jīng)不在凡間……

    而與此同時，張惠嬌卻覺得自己身在地獄，她恨不能立馬跳湖自盡，省的在這里丟人！

    今日府尹的千金舉辦宴會，原本張惠嬌這樣的身份也會不夠格去的，可是不知怎么的府尹家的小姐，今日給她下了帖子。

    拿到帖子的一瞬間，張惠嬌激動地原地轉(zhuǎn)圈，她向往著京中貴人們的生活，可是她父親即便是捐了一個小官，但仍舊擺脫不了商人的身份。

    曾經(jīng)在通州被人捧著的人，到了京城卻被人嘲笑嫌棄，張惠嬌心里怎么可能好過，所以她盡可能的用穿戴展現(xiàn)她和上層的貴人們沒有不同。

    以前她總是認為自己缺了向玉閣的衣服，現(xiàn)在向玉閣今年冬天的新款就在自己身上，而這京中別說是府尹這種小官的女兒，就是侍郎家的千金都沒有買上。

    她重金買來向玉閣新款衣裙，等的就是這樣的時刻，原本還以為需要到了正月里才有機會，沒想到現(xiàn)如今就給她展示的時間了。

    她是第一次參加府尹千金的聚會，認識的人不多，有幾個眼熟的但也和她只是見過，都沒有說上話，參加宴會自然是要和主人家打個招呼，見到府尹千金張惠嬌一臉溫婉的襝衽一禮。

    “張姑娘不用多禮，宴會上都是年輕的姑娘，咱們也就不講究這么多，吃吃喝喝，對對子作詩，都可隨意?！?/br>
    坐在府尹千金身邊的姑娘突然笑了，發(fā)覺自己失禮趕緊用帕子捂住嘴，然后裝作小聲的湊近府尹千金。

    “張姑娘的父親經(jīng)常為了生意上的事忙，只怕是也顧不得孩子的學業(yè)，jiejie你剛才說的是不是有些強人所難了？”

    府尹千金像是突然發(fā)現(xiàn)剛才自己言語不妥，臉上的尷尬的笑著，轉(zhuǎn)頭看向張惠嬌。

    “張姑娘不用理會我剛才說的，若是雖然現(xiàn)在天冷，但院子里的梅花向來開的早，姑娘可自行賞梅?！?/br>
    張惠嬌的臉上青了白，白了又紅，家里的確是不怎么重視女子的學業(yè)，他們張家的女子，說來也就張淼那個賤胚子有點墨水，劉姨娘以前是個讀書人的女兒，因為家里出事當了姨娘，所以她記得經(jīng)?？吹絼⒁棠镌谠鹤永锝虖堩底x書。

    府尹千金身邊的姑娘她不認識，城里的貴人多，她也不敢輕易的回懟，生怕得罪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只好忍氣吞聲笑著。

    “多謝小姐款待，我自會照顧好自己?！?/br>
    剛轉(zhuǎn)身就見身后一個紫衣小姐進來，不少貴女都上前給她行禮，就連府尹千金都趕緊站起身上前迎了兩步。

    張惠嬌不由得站住腳步，看著這個一身貴氣的女子。

    “柳jiejie你可算是來了，我還以為你看不上我這個小聚，不會來了?！?/br>
    “怎么會，我今可是在家好一番打扮才過來的，可惜今年向玉閣的衣服沒搶到，只好穿著去年的款?！?/br>
    府尹千金不由得看了張惠嬌一眼，目光里沒有羨慕卻帶著隱隱的嘲諷。

    “張姑娘倒是穿著一件今年的新款，看著我都羨慕了。”

    張惠嬌聞言站直了身子，下巴微微往上抬，臉上不由得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柳姑娘也看了過去，見她穿著一身米色的衣裙，眼里沒有露出羨慕和驚艷，反而吃驚的捂住了自己的嘴。

    “你，你這是穿著三夫人不要的衣服？”

    這句話是在是突兀，很多人都沒有反應(yīng)過來，可是府尹千金倒是聽說過什么，于是十分配合的問道。

    “柳jiejie說的可是譚三爺?shù)姆蛉?？?/br>
    柳姑娘點點頭，“對啊，不然還有那個三夫人，之前我參加皇子妃的宴會，有幸見到了三夫人，身上穿的就是這件，當時真是驚為天人，可是三夫人似乎不是很喜歡這件衣服，話說等著穿兩日就丟掉，這怎么穿在了張姑娘的身上？”

    這話一出，頓時院子里響起了嘰嘰喳喳的議論聲。

    “呀，她不會是在垃圾堆里撿的吧？”

    “有可能，柳姑娘不是說了嗎，三夫人說過穿膩了就會丟掉，可是現(xiàn)在穿在她的身上，怎么看也不像是有其他的可能?！?/br>
    “張家再不濟也是個商人，應(yīng)該不缺錢，張姑娘也不至于……”

    “你懂什么，這可是向玉閣的衣服，每件都是孤品，之前聽聞被向玉閣東家全包了，為了哄夫人開心，所以除非是三夫人丟掉的，不然，她怎么可能穿在身上?！?/br>
    “向玉閣的東家？”

    “對啊，你不會連這個都不知道吧，向玉閣的東家就是譚三爺，這已經(jīng)是個公開的秘密了?！?/br>
    ……

    張惠嬌聽到這些議論聲，整個人都在搖搖欲墜，臉色白的不像話，更是在米色衣裙的襯托下，臉上不見絲毫的血色。

    “張姑娘你沒事吧？要不要派人去張府，讓人過來接你?。俊?/br>
    府尹千金好心上前詢問，卻見剛才還搖搖欲墜的人，這會兒像是吃了二踢腳，怒目洶洶的一把推開府尹千金，腳步有些虛晃的走了出去。

    第33章 過年

    張淼這兩天過得愜意的不行, 今天纏著譚毅學合香，明天又纏著他學古琴，兩人一半的時間都在花房里耗著, 漸漸地譚毅直接把要處理的信件和公務(wù)，都讓人搬到了花房。

    蘭mama眼看著兩人整天膩在一起, 心下不由得開始擔心, 春雨平時跟著蘭mama做活, 這會兒見她心不在焉的刺繡，幾次險險扎到手指，春雨都擔心的沒有做活的心思。

    “蘭mama您老這是怎么了, 這兩天就是心不在焉的，夫人要的香囊，三天了您還沒有做好?！?/br>
    春雨現(xiàn)在也不是外人，蘭mama和張淼很多事也沒有瞞著她，所以這會兒被問到，蘭mama索性收起手里的活計。

    “春雨啊，你看咱們姑娘和三爺，這……這樣相處我倒不是擔心三爺會做出什么不軌之事，只是擔心姑娘真的陷進去, 動了心，到時候就不能說走就走, 真的到了那日，她會傷心的。”

    春雨沒想到她這幾天是在擔心這個, 她向來是個心大脾氣急的, 所以這會兒也不覺得有什么不好。

    “我倒是覺得三爺一表人才，對人也好，對下人從來沒有欺壓, 這樣的人實在難得，而且我瞧著他對咱們家姑娘也是好的，兩人相貌都是沒的說，要是他們真的能在一起，我倒是歡喜的很?！?/br>
    “你到底還是年輕了，這男人再好看有什么用？雖說三爺?shù)娜似冯y得，可他的身子不是個長壽之象，咱們姑娘還年輕，總不能跟著他守寡吧?！?/br>
    春雨倒是有另一番思慮，“我倒是覺得也還好，既然三爺守禮，那咱們就不用cao心，比起以前那種見不到人直接嫁過去，我倒是覺得，咱們姑娘能這樣動一次心，還是個值得動心的人，也算是一件美事，即便將來姑娘嫁給了別人，回頭想想這輩子也值了，好歹真心愛過?！?/br>
    蘭mama到底是上了年紀的人，更加務(wù)實一些，不想春雨小姑娘家家的，整天把這些情情愛愛的放在心里掛在嘴邊。

    不過有些事壓在心里悶，說出來也就舒服了，雖然依舊沒有什么解決的辦法，但心里舒暢了不少。

    臨近年根，過來找譚毅匯報事情的人越來越多，但大多數(shù)都是商鋪里的掌柜的，年底到東家這里匯報一下一年的帳。

    這期間也有譚家的人，過來詢問譚毅年三十回不回去過。

    自從分家之后，年三十譚毅都是自己過，初一一早他會去譚家給母親拜年，拜完年午飯都不會吃，直接回來，老夫人也是忙人，初一這天基本上都是在佛堂里誦經(jīng)。

    所以往常也就不會過來問，但是今年不同，今天家里多了一個新兒媳，所以譚荀還是估計臉面，特意差人過來問問，省的被外人說他不念手足情，或者擔心譚三回家掙家產(chǎn)之類的。

    以往譚毅都是想都不想，直接說“不去”，可這次他剛要開口，又想到了什么，轉(zhuǎn)頭看向了張淼。

    “淼淼想不想去譚家過節(jié)？”

    張淼搖頭想說不去，她不想見到譚炎章也不想見到譚荀，要不是他們兩父子得隴望蜀，自己也不會差點嫁給什么奶娘的兒子。

    可是帶話的小廝見她搖頭，趕緊說道：“雖是大爺遣奴來的，但臨出門老夫卻讓奴帶句話給三爺和三夫人?！?/br>
    張淼抬頭看著來人，小廝不敢直視，趕緊低下頭如是匯報。

    “老夫人說，許多年沒有一家團聚了，現(xiàn)在三爺也成親了，二爺今年也會從道觀出來，一家人難得湊齊?！?/br>
    譚二爺看夠了這個紅塵里的勾心斗角，在譚毅負傷中毒后不久，他就拋棄家業(yè)獨自去了道觀，也是三四年都沒有見，這次許是得知一家人來了京城，離著道觀也近，于是過年就回來聚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