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石頭砸了一個人。洛特說道，因為他也用石頭砸夏油杰。還過了時間才到家，mama一定會說這不對的。她會覺得我是個壞孩子。

    他們砸的不是你，你為什么要去砸他們呢。黑發(fā)的男人說道，哎呀，本來就是那個姓夏油的連累你，你才會被排擠吧。

    不是因為夏油杰！

    洛特看上去像是要哭出來的樣子，他說道：是、是因為我沒有像mama說的，做一個好孩子。

    雨傘人發(fā)出了一聲嗤笑，他用手捂著嘴，表情很是夸張，他說道：是，是。做個好孩子，然后被所有人欺負。

    洛特低著頭，他沒有再開口了。

    做個壞孩子也不錯，不是嗎，洛特？

    雨傘人頓住腳步，他的手掌按在旁邊的門把上，他比出一根手指按在嘴唇前，說道：那么沒有聽mama話的洛特威爾特夏，為什么不嘗試打開這扇門呢？

    洛特抬起頭，他看過去，那是一扇塵封已久的布滿了灰塵的門，它已經很久沒有被打開了，在洛特的記憶中，以前的家里，也有著這樣一扇門。

    但是母親總是再三告誡她不能打開這扇門。

    洛特說道：不。

    mama說了，打開會

    打開會有不好的事情？雨傘人接過話去，他擺了擺手，說道，可是你又沒有打開過，怎么知道會有什么壞事發(fā)生呢？

    他的手掌按在那扇塵封多年的門的把手上，微微壓實。

    想看一看嗎，洛特？

    洛特回答道：不。

    雨傘人收回手，他繼續(xù)向前走，他的皮鞋踩在木質的地板上，他邊走著邊說道：好了小洛特。你的mama，很快就不能照顧你了。

    什么？

    她就快死了吧。你不是看見了她那副憔悴的樣子嗎？以后洛特就會被別人嘲笑是沒有mama的孩子了，真可憐呢。雖然這樣說著，但是雨傘人的話語里卻是帶著笑意的。

    你喜歡那個孩子，那么就把你送過去，怎么樣？

    依舊是長久的沉默。

    雨傘人說道：跟上來吧，洛特。

    這個過程在房子里是必然發(fā)生的。

    雨傘人用著洛特父親的打扮，在一個月后敲開了夏油家的門，打扮得像個紳士的黑發(fā)金瞳的男人摘下帽子戲法一手攬著身邊的洛特，說道：他母親的病又嚴重了，我打算帶她去進一步治療。但是洛特就必須拜托你們了，夏油夫人。

    他的聲音中不再摻雜著奇怪的外國口音了。

    隨著他話語的落下，一張卡被遞了過去，雨傘人低下頭，看著自己牽著的洛特，說道：照顧洛特的費用都在這里了。我之后也會每年打過來的。

    夏油杰的mama推辭了很多次，最終還是收下了。

    雨傘人笑了笑，他摸了摸洛特散亂的白發(fā)，說道：洛特有家族性的精神分裂癥，但是他不太喜歡吃藥治療，需要您多多關照了，哎呀，這個孩子可真是令人擔心。

    夏油mama低下頭，她看了眼洛特，嘆了口氣，眼神里更多的是憐憫，她說道：我會好好照顧他的。杰也是

    她是個好人。

    但是

    洛特抬起頭，他的聲音很輕，說道：我沒有生病。

    但是這句話過分的輕了，并沒有被聽見。

    于是他被送到了夏油杰的家里。

    過去的第一年，洛特在年末收到了母親的來信，母親叫他滾遠點，也是同一年，他和夏油杰上了同一所小學。

    第三年，洛特母親的回信里寫的字跡更加混亂，根本辨識不清里面寫的是什么。

    第四年，這是洛特收到的最后一封信件，隨著信件一起送過來的，還有一把剪刀。

    第五年，他的母親去世了。

    洛特跟著夏油一家人去到了威爾特夏夫人的葬禮，躺在棺材里的人不像是他的母親，精神病晚期夾雜著更多并發(fā)癥的女人已經病得看不出原來的樣子。

    洛特低著頭，他的雙手按在透明的玻璃上，看著棺槨里的女人，他問道：杰，如果你能看到鬼的話，你可以看到我的母親嗎？

    夏油杰站在旁邊，說道：我沒有看到她。

    夏油杰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和，他說道：這說明你的母親不是帶著恨死去的。不是說，鬼怪都有很重的怨氣。

    那她為什么要寄給自己一把剪刀，還要在之前叫自己滾遠點呢？洛特想不明白。

    洛特。夏油杰叫著他的名字，說道，你今天還沒有吃過藥。

    洛特哦了一聲。

    這時候，大人們顯然也覺得他們兩個不適合呆在這種場所，于是夏洛特被帶了出去，帶到了外面的廳堂里。

    夏油杰從口袋里拿出藥瓶，按照說明書上寫著的，和慣例一樣地倒出了規(guī)定的幾粒，遞過來。

    洛特攤開手掌，他皺起眉頭，看著掉在自己掌心的藥片，說道：杰，藥很苦，不想吃。

    不行，一定得吃的。還有抗焦慮藥，也要吃。

    夏油杰說道：按照上次那樣，好嗎？

    洛特想了想，他抬起頭，很認真地說道：好。

    洛特閉著眼就著水把藥片吞下去，隨后他就感受到額間落下的輕柔的吻。

    第3章 Day3

    藥片是洛特不喜歡的味道，但是落在額間的吻輕柔又溫和。

    他沉浸在那個點到即止的吻里，半晌才睜開了眼睛，神情茫然。

    夏油杰細長的狐貍眼微微瞇起，投向洛特的目光是一如既往的仿佛兄長一般的柔和。

    洛特一直不喜歡吃藥，但是他想，或許有了這個獎勵之后，他可以努力去適應藥的苦澀。

    被帶回去之后，夏油家的人對他的態(tài)度大部分并沒有什么變化，但是如果仔細追究起來，還是有些的，比如說夏油mama看向他的眼神更多了幾分憐愛，以及，他們不再在洛特的面前提起他已經逝世的母親。

    洛特背著包，他一邊想著，一邊咬下夏油mama多塞給自己的一塊面包──說是為了讓他再長高一些。

    他偏過頭，看著走在自己身邊的夏油杰，他們的身高確實相差不少。

    夏油杰在少年期的時候身高一下子竄了上去。

    而且，不止是身高，洛特想著，就連智商和努力程度也是。

    明明是同一年入學的，夏油杰卻已經跳級升上去了，他長得本就受人尤其是女孩歡迎，在褪去了幼年的青澀之后，他已經從小時候會被排擠，到現(xiàn)在一躍成為了中學里最受歡迎的人物了。

    洛特在之前某個晚上跑去夏油杰的房間的時候，看見了堆疊在一起的像是山一樣的情書和巧克力，細細想來，那一天好像還是白色情人節(jié)。

    洛特在那天也收到了信件，但是僅有的幾封信件里只有一份是來自女生的，其他幾份，都是男性的字跡，里面的話語讓洛特覺得惡心，他在回來的路上就扔掉了。

    洛特坐在地上和夏油杰一起拆信，在看到信件上屬于女生的秀氣字跡和毫不掩飾的表白的話語的時候，他瞪圓了眼睛，自己也沒有意識到自己表現(xiàn)出了多么不甘的神情。

    隨后，洛特的手里便被塞進了一塊巧克力。

    他抬起眼睛，眼前微笑著的夏油杰的臉龐湊近來。

    洛特張開了的嘴不知道說什么，他也笑起來，像是討好似的笑容。

    夏油杰問道：不吃嗎？洛特。

    洛特點頭，他撕開包裝，聽到了刺啦一聲的響動，那塊巧克力夾著半截的包裝被夏油杰拿過去，一雙骨節(jié)分明的手隨即落在洛特的眼睛里。

    那就張開嘴。夏油杰笑著，他的眼角上揚，神色間透露出溫柔卻又張揚的少年模樣。

    洛特照做了。

    洛特的舌尖觸及到了巧克力的味道，黑巧克力帶這些苦，刺激了他的味蕾，他合上嘴咀嚼著，很快就咽了下去。

    還要嗎？

    夏油杰的聲音從耳邊傳來。

    洛特抬起頭，那天晚上他沒有再要巧克力，畢竟甜食吃的太多會蛀牙的，而現(xiàn)在，他看著自己手中的半塊面包，更是搖了搖頭。

    吃飽了。洛特說道，不用了。

    夏油杰說道：拿好，午餐盒。

    洛特接過去，他這時候發(fā)現(xiàn)已經走到學校了，跳級了的夏油杰和他去的教學樓并不是同一幢，他們以往都是在花壇邊分開的。

    洛特問道：杰，你中午有事嗎？

    平常他們都是一起溜去天臺吃的。

    有。夏油杰說道，被老師通知了中午去辦公室。

    夏油杰嘆了口氣，小聲說了句麻煩，又伸出手揉了揉洛特雜亂的白發(fā)，說道：你先去吃吧。

    夏油杰強調般說道：不要又偷偷去吃垃圾食品，洛特。

    洛特舉起手說道：知道了。

    也不要拿著垃圾食品去喂貓。

    他隨后又說道：不是貓，是蟲貓，蟲貓雖然有著貓的臉，但是它的本體是蟲。

    夏油杰聳了聳肩，漫不經心地說道：哦。

    雖然已經過了小孩子幻想的年紀，但是洛特還是執(zhí)著地把貓稱作為蟲貓，還在床上弄了蟲貓模樣的抱枕。

    可能是精神問題導致的最后一絲堅持。

    洛特總是固執(zhí)地反駁將蟲貓與貓劃等號的行為。

    杰一看就是不相信。

    洛特揮了揮手，說道：算了，再見。

    洛特隨后就背著書包跑走了，過了半晌，他又轉過頭，看見了夏油杰的身影，有著奇怪劉海的丸子頭男生身材高挑，在人群中很是出眾，具有著別樣的吸引力。

    洛特看了一眼，又轉過身背著書包向前，也就在過了棟教學樓，他聽到了一陣嘈雜的打鬧聲。

    在教學樓與教學樓之間的夾縫，被陰影覆蓋著的某處，一個茶色頭發(fā)的少年被幾個遠比他高大的學生圍著，他的頭上似乎出血了，樣子看上去很是凄慘。

    洛特的身影隱藏在行道樹后，他聽見那幾個扮演著欺凌人角色的學生一邊拿腳提著茶色頭發(fā)少年的背部，一邊罵他是個害人精，是撒謊，說著怎么可能有人會看見鬼怪。

    一切，都讓洛特想起小時候，夏油杰被孩子群們排擠的樣子雖然那時候的夏油杰并沒有像現(xiàn)在的少年這樣的凄慘但是洛特卻不由自主地開始生氣。

    為什么因為不同就要遭受這些呢？

    洛特拿下自己的書包，在里面找了一圈，先是剪刀，但是并不適宜，然后是被不知道誰塞進來的噴霧辣椒水。

    接下來就像是從天而降的英雄救出了受欺負的少年一般熱血的發(fā)展。

    洛特舉起手中拿著的噴霧，說道：你們的父母沒有教過你們，不要使用暴力嗎？

    那群被辣椒水噴到眼睛了的高大少年捂著眼睛，惡狠狠地放了幾句狠話。

    洛特見狀，趕緊拉著茶色頭發(fā)的少年跑路。

    他們跑了很遠，直到躲到了某個教學樓的廁所里，才停了下來。

    茶色頭發(fā)的少年倚靠著墻坐下，他勉強地扯起嘴角，說了聲謝謝，他額頭上的鮮血流到了眼睛里，使得他瞇著眼睛，很難看清東西。

    洛特從包里拿出紙巾，他蹲下來，一邊擦拭著血，一邊問他叫什么名字。

    夏目貴志。茶色頭發(fā)的少年說道，他的聲音很輕，也很溫和。

    能看到妖怪的人都是這么的溫柔嗎？

    這個名字，洛特記得自己好像聽到過，但是記得并不是很清楚。

    你也能看到那個嗎？

    在聽到這話的時候，夏目貴志的身體有過一瞬間的緊繃，他隨后便放松了下來，說道：是的。

    洛特收起紙巾，他半蹲著，托著自己的下巴，笑著說道：杰也能看到，你們都很了不起。

    夏目貴志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他琥珀色的眼睛眨動著，過了片刻，他勾起嘴角，說道：謝謝。

    以前并沒有同齡人對他說過這種話，他們只會對他的話語感到不屑，說他是騙子。

    那么，交個朋友吧。

    洛特伸出手，他笑了笑，看著自己的手掌被握住。

    夏目貴志點了點頭，說道：嗯。

    洛特說道：我想，你應該去醫(yī)務室看看。走吧，我?guī)氵^去。

    洛特站起來，夏目順勢被他拉起來。

    醫(yī)務室離的并不是很遠，但是在送了夏目貴志過去之后，洛特就發(fā)現(xiàn)自己快要遲到了。

    他跑得有些匆忙，直到響鈴后才剛到教室，門被關上了，使得洛特一下子緊張起來。

    洛特不自覺地顫抖起來，他用發(fā)抖著的手指拉開書包的拉鏈，在瓶罐中找到一瓶寫著抗焦慮藥字跡的藥瓶，這時候他也顧不得藥的苦味了，他匆忙地旋開瓶蓋，在手心上倒出藥片。

    他并沒有看清楚自己倒了幾粒，直接就著水喝了下去。

    洛特深吸了一口氣，他將瓶子放好，拉鏈拉上，才敲了敲門，聽到老師的聲音后才開門進去。

    教室里面熱鬧的氣氛一下子歸于沉寂，同學們的眼神一下子聚焦到洛特的身上，讓他不自覺地緊張起來，他的手指摩挲著，控制不住地想要去翻找自己的藥瓶。

    洛特花了幾分鐘才找到自己的座位，他小跑著過去，坐下，將書包放進桌肚里。

    這時候，洛特感受到自己的后背被戳了一下，他回過頭，看見了扎著雙馬尾的女生。

    那是他在班上的朋友，安麗雖然她的本名叫漢麗安塔，但是她始終堅持要被叫做安麗安麗看著他，說道：你怎么來得這么遲，我在門口等了你很久。

    洛特勉強地笑了下，說道：對不起，安麗

    算了。安麗收回手，她說道，中午跟我一起去吃午飯，我沒有帶錢。

    洛特說道：啊、好的，那我的給你吧。我不太餓。